61

“言哥哥, 你對哥哥是什麽想法呀?”

“……沒有什麽想法。”

“言哥哥, 那你對我是什麽想法呀?”

“……也沒有什麽想法。”

“言哥哥, 難道我和哥哥都不能拴住你的心嗎?”

“……”可疑地沉默。

“言哥哥,你真的不叫叫我的名字嗎?”

“……”第二次可疑的沉默。

“言哥哥,你是不是讨厭我?”

“沒有, 不要胡思亂想!”

“言哥哥,為何你始終不肯叫我的名字呢?”

大湖旁邊,水色潋滟。面對着比湖水還要溫柔絕豔的女孩子, 言枕詞陷入了第三次可疑的沉默。

他之所以從來沒有叫過原缃蝶的名字, 理由很簡單,就是拿不準原缃蝶到底是男是女, 是不是原音流僞裝而成的人。

但這種事情,可以懷疑不能訴說。倘或他真的猜錯了, 這豈非傷透了面前人的心?

原缃蝶突然轉過了身。

她的衣衫已經幹了,她又重新換上自己的衣服。此時忽然旋身, 發絲與裙擺一同飛揚,整個人都飄然若仙,似将乘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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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缃蝶說:“沒關系的, 枕詞哥哥不用回答……太陽快下山了, 我們趕緊把茕草摘了吧,再不動手,太陽就落山了。”

說罷,她不等言枕詞回答,已低頭俯身, 采摘地上茕草。

書中記述,太陽一旦落山,茕草就會将根須從土中拔出,四下亂跑,變作他物,此時,茕草便不再能作用于言枕詞的毒了。

言枕詞看着原缃蝶,欲言又止了大半天,還是撇不過心中莫名的歉疚,溫言道:“待會能替我驅毒嗎?”

背對着自己的人動作突然停下。

哪怕沒看見對方的面容,他也能從這驟然停止的動作中将對方心态窺出一二,因而他的內心更添愧疚。

他只是有點不明白……雖然原音流和原缃蝶确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與相同,但是大體來說,他們明明性別不同,性格不同,還是兄妹。他若真喜歡一人,為何又會對另外一人有所感覺?

難道……他的內心真的存在着不為人知的龌蹉想法?

言枕詞壓根不想承認。

原缃蝶的想法才沒有言枕詞那樣複雜。

一切正如她所料,她的預料使她愉快,她的預料又使她無聊。

她打算在此地替言枕詞逼毒,所以提了以上三個問題,若這三個問題被提問者都回答不出來,那麽被提問者必然心生歉疚,努力補償,便是如今。

原缃蝶已完全入戲,她轉過了身,臉頰微紅,嘴角含笑,聲音先頓一頓,才道:“枕詞哥哥……真的讓我幫你逼毒嗎?”

“真的。”言枕詞肯定回答,回答之後,想到原缃蝶正是被自己拒絕過才這樣小心翼翼,他心中再添三分不舍。

原缃蝶開始動手。她先将采下的茕草一一洗淨,而後細細碾成一碗草汁,又用紗布将草汁仔仔細細地過濾了三遍,确認碗中汁液澄澈明亮,再無半點絲絮後,方才輕輕松上一口氣,端到言枕詞面前。

言枕詞全程欲言又止。

其實他很想說何必麻煩,直接将草塞嘴裏咬一咬吞下去不就好了?

但想及女孩子和男孩子總是不一樣的,他還是默默将話給咽了回去,端過碗來,一口将其中汁液喝幹。

不算難喝,嗯。

原缃蝶見言枕詞喝完了,開始動手解言枕詞的衣服。纖纖素手攀到了言枕詞的衣襟上,她先解開言枕詞衣服上的扣子,接着又解開對方的腰帶,當她要将這件外衣從言枕詞身上脫下來的時候,言枕詞終于回過了神!

言枕詞一臉蒙蔽,慌忙退上一大步,抓緊衣襟問:“你想幹什麽?”

原缃蝶無辜說:“替言哥哥脫衣服啊?”

言枕詞:“為什麽要……脫衣服?”

原缃蝶:“我的武功不精,不能隔着衣服準确點穴,只能将言哥哥的衣服給脫了……言哥哥,你的臉色怎麽突然變綠了?”

言枕詞當然綠了臉!

他從未想過如此安全的解毒居然也能發生如此不安全的事情!

他果斷說:“這就不用了,我還是回去找百草秋治療吧。”

原缃蝶:“可是言哥哥已經喝了藥,若不及時治療……”

言枕詞:“反正也死不了人。”

原缃蝶眼眶之中眨眼蓄滿淚珠,恨恨一跺腳,轉身跑了:“我就知道,言哥哥就是讨厭我而已,言哥哥若真不想見我,我不會再出現在言哥哥面前!”

言枕詞:“???”

他壓根不明白原缃蝶究竟從自己的哪句話中得出自己讨厭她的結論,但這時候他就是個傻瓜也明白不能讓原缃蝶就這樣跑了。

言枕詞連忙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說罷,他趕緊伸手,趕在原缃蝶離開之前抓住對方。

但武功盡失,反應遲緩,不知怎麽的,本該抓住原缃蝶胳膊的手只抓住了原缃蝶的衣服。

“撕拉——”一聲。

淺紫色的衣裙就中撕開,光裸的肩膀和大片背脊一下暴露在言枕詞的視線之中。

兩人俱都一怔。

一怔之後,原缃蝶掩着衣衫蹲下,破碎的衣衫卻遮不住大片肌膚,她的淚珠滾滾而落,濺玉碎瓊,梨花帶雨:“枕詞哥哥,你究竟想怎麽樣,我讨厭你!”

言枕詞完全蒙圈:“我……”事情發展如瘋牛,他也不知自己想要怎麽樣,只能腳踏實地,單純地回想一下剛才的自己的驚鴻一見究竟有胸還是沒有胸,“我……會負責的?”

原缃蝶抽泣一聲:“讓我給你解毒?”

言枕詞還能說不嗎:“聽你的。”

原缃蝶又抽泣一聲:“若……若我再拜托枕詞哥哥一件事情呢?”

言枕詞都不敢說‘你先說來聽聽’了:“答應你。”

原缃蝶小聲道:“可是……也許會有生命危險呢?”

言枕詞怔了一下,他的腦袋又能夠運轉了,他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原缃蝶,思考片刻,笑道:“這也沒關系,好……我陪你去一趟吧。”

一順口,言枕詞差點将這句話說成了“好師父陪你去一趟”。

原缃蝶擡起了臉,她剛才還哭得雨落花殘,現在擡起臉來時,眼中幹幹淨淨,眼睛甚至因為開心而微微彎起:“這可是言哥哥自己說的啊。”

臉變得真快……

言枕詞不禁想道,回應:“沒錯,這是我說的。”

原缃蝶立刻自地上站起來,她稍微整了整衣衫,确定不會再露出更多東西後,動作飛快地扯開言枕詞的衣衫,在其胸口大穴處連點三下!

胸口劇痛,言枕詞眼中卻神光一閃,已能搬運功力!下一刻,言枕詞盤膝而坐,運功逼毒,不過一會,周身便生出許多色澤綠詭的稀薄霧氣。

無數被茕草之液隔絕了毒性的毒素在言枕詞體內一遍一遍流轉而過,再被真氣蒸熨熬壓,千滴劇毒,一滴精髓。此滴精髓穿透真氣與茕草,浮現體內,又慢慢融入言枕詞的血肉之中,随着時間的不住前推,将使這具身軀再不受劇毒影響!

一場逼毒不知時間。

當言枕詞徹底驅散了體內的最後一滴毒液後,天上夕陽已散,星鬥重聚。

他肩頭一動,不止感覺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原缃蝶,還感覺到左手小指處有一絲異樣。

原缃蝶被言枕詞的動作驚醒了。

她打個哈欠,擡起手來,揉揉眼睛,右手小指上牽着一條紅繩:“枕詞哥哥逼完毒了嗎?”她不等言枕詞回答,又晃了晃手上紅繩,笑道,“好看嗎?枕詞哥哥也有哦。”

言枕詞垂眸,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小指,上邊果然也被系上了一條紅繩。

言枕詞:“這是?”

原缃蝶神秘一笑:“這是我們之間的聯系。枕詞哥哥千萬不能松開,否則,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啦——”

言枕詞總覺得這紅繩看上去有點熟悉,好像是自己曾在哪兒看過一眼。

未等他回憶起更為具體的東西,原缃蝶忽然一拉言枕詞的手,兩人一同站起。

“枕詞哥哥,你看!”

說話間,她帶着言枕詞退出茕草的範圍,指向前方地面。

太陽落山,滿地的冰雪之草早已不見蹤跡,霜雪之色合該消散殆盡。但此時此刻,在月光的籠罩之下,又有瑩瑩之光自大地中滲出,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埋在地下似的。

奇景之中,原缃蝶娓娓敘說:“傳言天柱之中有一秘寶。秘寶名為虛實光璧。虛實光璧可掌天下幻境,卻又與普通幻境有所不同。蓋因虛實光璧一連二界,一界為虛幻之境,一界為真實之境。虛幻之境中雖可由人之五感而生種種景象,實則只是一片漆黑……枕詞哥哥,千百年來,虛實光璧藏身天柱幻境之中,你能入幻境,幫我拿虛實光璧嗎?”

言枕詞沉思片刻:“虛實光璧與祭天古符之間有什麽關系?”

原缃蝶輕輕一笑:“世人皆知幽陸五大至寶,未知還有其他至寶散落歷史塵埃之中。”

言枕詞擡了擡手,又再放下。

祭天古符正放在他的懷中。當日界淵一掌擊中祭天古符,古符碎裂之聲曾傳入他的耳中,故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未曾多想祭天古符一事。

但此時此刻,他恢複功力,突然感覺到胸膛之處藏有一力量源泉。

此力量源泉浩瀚宏大,剛正不阿,哪怕還未接觸,心念已被其蓬勃之力感染……正是傳說之中,祭天古符的力量!

若祭天古符未曾破碎,言枕詞暗忖,側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笑吟吟的原缃蝶,那麽界淵前往北疆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統合北疆還是祭天古符,便有待商榷了……

一切好似只差了最後一塊碎片。

言枕詞再道:“虛幻之境中是一片漆黑,現實之境呢?”

原缃蝶雙手交握,指尖輕點,眨了眨眼:“現實之境就是現實之境啊,不會有太大變化的,畢竟虛實光璧真身在虛幻之境中呢。”

言枕詞有點狐疑,又覺原缃蝶并未有騙他的必要。

他再掃一眼四周,目光定格在前方大地以及水面之上:“入口便是此處?”

原缃蝶:“不錯,入口就在水中,進入了水中,就進入了虛實光璧的幻界之中。”

言枕詞緩步上前,一路走到湖水之前,将要入水之前,他忽然再問:“虛實光璧不會每日都開啓吧?”

原缃蝶:“只在茕草成熟離地的那一夜開啓。”

言枕詞意味深長地看了原缃蝶一眼,不再說話,“撲通”一聲,幹脆利落投身入湖。

也就在這一時刻,倒映于水中的弦月一閃,天地之氣突然發生細微變化,此細微變化不驚草木,不動飛蛾,原缃蝶卻忽然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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