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青鸾再次見到父母的時候，并沒有隔多長時間。

從京城到家鄉來回快馬加鞭只需三天，傳旨太監只是象征性的去溜了一圈，回來時，身後便跟着“誠惶誠恐”“初”入京城的青文賢夫婦。

南皇大悅，念青夫人與父母多久未見，遂召風塵仆仆的青氏夫婦進宮，與青夫人敘敘親情。

青鸾一大早就得到消息，立在青鸾宮門口，眼巴巴的盼着，望穿秋水。

所以當青氏夫婦步履匆匆的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青鸾如小雛鳥般焦急的小模樣。

看到父親，青鸾眼前一亮，乳燕投林般飛撲過去，抱着父母哽咽道“父親，母親。”

青文賢顫抖着雙手，輕輕的撫摸着女兒的頭發，不禁老淚縱橫。

他以為，他這一輩子再也聽不到這一聲父親了。

青氏也是欣慰的，看着相公和女兒，喜極而涕。

久違的一家三口終于重逢了，眼睛紅了一個又一個，最後春風理智一些，擦了擦眼淚道“小姐，老爺和夫人一路舟車勞累的，還是請他們進來再續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青鸾不好意思的放開父母，順勢一左一右摟着父母的胳膊道“外面風大，我們還是進屋說吧。”

青氏點頭。

“鸾兒和母親進去吧，父親和皇上還有事情相商。”青文賢愛憐的摸着青鸾的頭道。

後宮外男不宜逗留，他還是不要給女兒找麻煩了，能進來看看女兒，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父親。”聽父親要走，青鸾急了，撒嬌道“什麽事情比鸾兒還重要？”

當然沒有。青文賢在心裏道，鸾兒是父親心裏最珍愛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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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與女兒說說話，但想了想這規矩森嚴的後宮，青文賢還是道“鸾兒乖，聽話。”

“可是……”青鸾不依不饒的開口，青氏打斷道“鸾兒乖，讓父親走吧，他們男人家，有他們的事情要辦。”

丈夫想的是什麽她當然也能明白，嘆只嘆命運的捉弄，她們放在心裏疼愛的寶貝，最後連見一面都很困難。

青文賢最後看了一眼女兒，最後狠狠心，扭頭走了出去。

青鸾被青氏拉着，看着父親的背影，紅了眼眶。

她的父親，也老了呀，記憶裏挺直的後背，不知何時已經有了彎曲，黑發裏悄悄爬出了白發。

“好了。”看青鸾戀戀不舍的樣子，青氏安慰道“那個老家夥，現在心裏不知有多興奮類。”

也許只有她知道，姑娘的一聲父親對相公的重要性。

直至青文賢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青鸾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

不過還是有些不高興，低着頭悶悶不樂。

青氏看女兒的情緒不對勁，故意開口道“聽說宮裏的禦花園收集着各種奇花異草，青鸾帶母親去逛一圈好不好？”

“好呀。”青鸾不忍心掃母親的興，摟着青氏道“現在正好春暖花開，各色花開的正好，女兒這就領母親看看去。”

說話時歪頭嘟嘴，俏皮可人的樣子，不就是女兒未出嫁時的模樣，青氏欣慰的點點頭，憐愛的看着青鸾。

雖已嫁為人婦，但還能保持着之前的天真，可見南皇真的是依照承諾，把女兒保護的很好。

青鸾知道母親喜歡竹子，所以直接帶母親來到了竹苑，所謂竹苑，其實就是一座由竹子造成的亭子，不過令人稱奇的是，四顆竹子頂端綿延纏繞，渾然天成，沒有一絲後天人工的痕跡。

據說那是先帝為了一個女子特意建造，只為博佳人一笑。

但是最後，好像那個女子最終沒有留下來，只有先帝對着一片竹子，黯然傷魂。

竹苑的傳奇并不只是竹子，還有四周珍稀罕見的花草，更為稀奇的是，竹苑裏無論哪個角度，看到的都是心的形狀。

據說是先帝召集了無數個花匠，日夜研究而成的。

不過無論怎樣，這些巧奪天工的傑作，現在都是被現人玩賞着。世人所傳的傳說，終究是傳說而已。

“母親看，這裏的景色怎麽樣？”青鸾扶着母親坐下笑着道。

“還是和以前一樣呀……”青氏喃喃的嘆了一口氣。

青鸾沒聽清，疑惑道“什麽？”

青氏反應過來，笑道“沒什麽，只是看着景色太漂亮，入神了而已。”

青鸾沒有多想，眼角瞄到一處，連忙興奮道“母親快看，那邊的君子蘭開的真是漂亮。”

青氏含笑，默默的看着女兒興奮的樣子。

對于她來說，任何事物，都沒有女兒的笑顏美麗。

這是她窮盡一生，想要保護的東西。

“青夫人真是好生閑适呀。”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青鸾身體一僵，巧笑嫣然的嘴唇放了下去，深吸一口氣，轉身，福身，行禮道“皇後娘娘安。”

“安的很，自從孩子沒了之後，本宮可是天天安的很呀。”李皇後皮笑肉不笑的勾着嘴角，眼睛緊勾勾的看着青鸾，如同蛇蠍。

流産事件之後李皇後就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樣子，面目日漸消瘦，眼眶凹陷，嘴唇薄紫，雙顴凸出，面色蒼白，雖然于陽光之下，但是遠看近看，還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青鸾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有些發冷。如果只有她一個人也是無所謂，但是母親在這裏，就怕喪心病狂的李皇後做出什麽吓人的舉動。

“這位是……”李皇後果然注意到了青氏，陰霾的眼睛閃了閃，陰晴不定的道。

青氏沒法，站起來，畢恭畢敬道“婦人青氏。拜見皇後娘娘。”

“青氏？”李皇後喃喃的念道，腦子裏一個影像飄過，但是稍轉即逝，快的讓人抓不住。

“看着，好生面熟呀。”李皇後上下打量着青氏，疑惑道“本宮是不是在那裏見過你。”

青氏低着頭，心跳到嗓子眼。袖子裏的手緊了緊，泛白的捏着衣角，心裏的念頭千婉百轉。

沒想到時過境遷，當初那個小女孩還能認出她。她該怎麽辦？不能暴露……

努力深呼吸，青氏強壓着忐忑不安的情緒，微笑道“皇後娘娘說笑了，小婦人一生都窩在小縣城裏，娘娘千金之軀，怎能與小婦人見過。”

青鸾隐約感覺不對勁，但是細說不出來，明顯看到母親對着李皇後不自在，不着痕跡的擠在兩人中間，語笑嫣然道“別人都是青鸾長的與母親相像，娘娘也許是看久了青鸾，所以才覺得母親熟悉吧。”

許久沒有抓住那絲奇怪的情緒，李皇後也有些厭煩了，便默認了青鸾的說法，轉身，坐到了竹苑。

只供兩人坐下的凳子被霸占一個，青鸾與母親對視一眼，福身道“皇後娘娘慢慢觀賞，青鸾與母親就不打擾娘娘了。”

“剛才還看你們玩的高興，怎麽，本宮一來就要走呀。”李皇後嘲諷道“難道是嫌我這個活死人礙你們的眼？”

青氏惶恐，福身道“皇後娘娘誤會了，只是……”

“母親。”看不過母親卑微的樣子，青鸾眼一酸，拉起母親，慢慢走向李皇後，雙手撐在臺子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敬，你，一，丈，希，望，你，能，敬，我，一，尺，不，然，大，家，都，不，讨，好。”最後三個字咬牙切齒，仿若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李玉娘貴為皇後，她可以尊敬她，但是如果她敢觸及自己的底線，就休怪她青鸾無情。

李皇後重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青鸾，有些膽瑟，故意來找茬的心思退了退，但還是不甘道“你去把那只開的最好的君子蘭給本宮摘下來，本宮就放你們走。”

君子蘭？青鸾眼光一轉，看向于竹苑正中，欣欣向榮的君子蘭。

那株君子蘭據說是先帝為了那名女子特意培育的，空谷幽蘭，瓣飽莖翠，葉片從根部短縮的莖上呈層層疊出，排列整齊，寬闊呈帶形，頂端圓潤，并有光澤及脈紋。葉形似劍，葉片革質。

但是，為了制造漫山遍野的感覺，先帝特命人于假山之上養殖，慢慢向下蔓延。而那顆開的最美的君子蘭，不就是立于假山最高處，衆蘭之中嘛。

所以真相就是，青鸾想要摘到那只最美的君子蘭，勢必要爬過假山，踩着滿地君子蘭，才能夠到它。

明顯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青鸾深吸一口氣，怒瞪着李玉娘。

李玉娘的情緒已經緩過來了，看着青鸾的面孔，嗤笑道“怎麽，不敢？”

青鸾心裏堵着氣，胸脯誇張的上下起伏，袖子裏的手指握的發白。

“阿鸾。”明顯的女兒發怒時的前兆，青氏怎能看不出來，一慌，上前拉了拉青鸾的衣袖，安撫道。

青鸾不想讓母親擔心，勾了勾嘴角，微笑道“母親放心。”她知道李玉娘的想法，但她絕不會如了她的意。

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玉娘，青鸾破罐子破摔道“皇後娘娘玩的開心，青鸾和母親，就不打擾了。”

“你……”李玉娘幸災樂禍的嘴角一僵，起身怒斥道“竟敢不聽本宮的命令。”

輕蔑的看了李皇後一眼，青鸾轉身，拉起母親就走。

既然給你面子你不珍惜，那麽我青鸾，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