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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承之以為賀宇帆不修仙的話只是一時客套,總有一天會後悔,并且來求他指導,讓他成功的把憋進肚子裏的嘲諷吐出來的。

然而當這種“以為”持續了一周,賀宇帆每天用崇拜的表情看着他渾身發光,卻真的沒有再提一句時,桓承之終于有點兒憋不住了。

在兩人相遇第十天的中午,慣例吃過水果野菜後,賀宇帆頭一次沒跟桓承之廢話,直接收了餐具就打算去寫他的心靈慰藉了。

桓承之眼看着人一路走到桌邊,那種好不容易養成的習慣被硬生生打破的感覺,終于促使着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向賀宇帆搭讪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賀宇帆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桓承之,眉眼間滿是有些呆愣的錯愕。

他确實是習慣每天唠唠叨叨,跟這只小怪物說幾句話了。但是他說話的時候,對方也只是在他說了十幾句後,才不鹹不淡的“嗯”上兩聲作為應答。

說實話,這種交流模式并不怎麽愉快,而且還顯得他唠叨着很打擾人的樣子。所以當過了這麽多天,他心底的激動平複下去後,也就沒打算再去讨人嫌了。

畢竟他和桓承之的關系只相當于司機和乘客,等這趟車開到出山,他們就再無瓜葛。那自然也沒必要再去深入的交流什麽了。

賀宇帆想的很透徹,然而他的這種反應,在桓承之看來就莫名有點兒窩火。

什麽意思?跟自己不停廢話了這麽久的人是他,現在自己聽習慣了,但是他說夠了,就要始亂終棄了嗎?

就算是仇人,在沒恢複記憶之前也不能這樣啊!

桓承之想着,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形容詞用的有什麽問題,再看看賀宇帆那張寫滿無辜的俊臉,一時間反而更加憋屈了。

一人一獸就這麽安靜的對視了半晌。

直到桓承之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多神經病,打算閉眼修煉不理這個蠢貨的時候,卻突然看見這人猛的一咧嘴,沖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帶着點兒藏不住的激動,賀宇帆眨着眼睛問道:“你不覺得我話多很煩?”

我當然覺得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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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承之心裏惡狠狠的應着。

然後他低頭扒了扒自己的長耳朵,哼了一聲沒有開口。

于是深谙傲嬌屬性的賀宇帆,在聽到這聲哼後,就立刻笑的更開心了。

樂颠颠的重新走回桓承之的小墊子前蹲下,賀宇帆摸了摸下巴,還是有些苦惱道:“可是我這幾個月的遭遇都跟你說的差不多了,你又不給我說你的事,我也想不到其他話題了啊。”

桓承之撇他一眼,自動忽視了後半句話,眯着眼冷聲道:“幾個月前呢?”

賀宇帆一愣。

就算他話多,但穿越這種事,他也是從沒打算去跟別人說的。

只是看着這只小怪物那副“你不告訴我我就要鬧了”的表情,他莫名就覺得,似乎把這個憋在心裏幾個月的秘密說出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了。

然而說歸說,終究還是得有點兒保障才行。

賀宇帆深吸一口氣,在桓承之壓抑着期待的注視下認真道:“你會驅鬼嗎?”

桓承之一時啞然。

這什麽破問題?

他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看了眼賀宇帆,一邊不耐煩的撓了一把身下的軟墊道:“沒那個閑心。”

“那就好了。”賀宇帆長籲一聲:“我給你講個秘密,但你得答應我,等咱們出去之後,你也別找道士來弄死我。”

桓承之一聽,也察覺到了一點兒問題。獸瞳中閃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澤,口中卻笑着應道:“可以。”

賀宇帆深吸一口氣:“其實,我是奪舍過來的。”

桓承之:“……”

希望這個奪舍,和他想象中的不是一個。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天裏,賀宇帆甚至放棄了他鐘愛的寫作,就這麽盤腿坐在桓承之面前,繪聲繪色的給人講了一整天他“奪舍”前的生活。

從幼兒園到大學,再到畢業之後家裏蹲寫小說。基本除了小說內容之外,賀宇帆把他過去的二十多年,掰開揉碎的給桓承之描述了一遍。

聽的後者都忍不住覺得,如果再不相信這話的真實性,他簡直就是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弱智了。

然而信息量太大,直到晚上賀宇帆高興的去摘果子時,桓承之也沒能徹底吃透他描述中的那些遠遠超出時代允許的事物。

“我之前還一直在想,這事兒要不然就憋死在肚子裏,百年之後陪着我一起入土得了。”

賀宇帆啃了一口手中青色的小果子,一邊感嘆道:“跟你說出來之後我才發現,真的是有話直說要比憋在肚子裏爽太多了。現在我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好多,明天我繼續給你講,我們那個世界好玩兒的東西還有好多呢。”

桓承之面無表情的低頭扒拉着賀宇帆給他的仙果,哪怕這東西靈氣四溢,也沒法讓他提起一點兒去吃一口的心思。

他現在有點迷茫,用賀宇帆的話來說,應該是懷疑人生。

桓承之大神頭一次意識到,他這十幾天來對賀宇帆的種種表現,就像個神經病一樣。對方還願意坐在他面前陪他聊天,也真該說是個奇跡了。

賀宇帆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啃完了兩個果子,見自己同居人還沒動口,便關心了一句道:“你不喜歡吃這種果子嗎?”

桓承之搖頭,沉默一秒後,反而答非所問道:“你想修仙嗎?”

這是他第二次問賀宇帆這個問題,相比于第一次的惡意,這次卻是認真了起來。

修仙之路太長,也太過寂寞。

在他被玉玄捅死之前,他的世界裏只有利用和背叛。但現在看着眼前這個笑的死蠢的人,他突然就覺得,或許這次,他也能擁有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存在了。

然而下一秒,這個內定的朋友,就再次搖頭認真道:“不想。”

桓承之:“……”

哪怕這次提問的心态不同,但聽到結果後的憋屈,絕對是一模一樣的。

有些惱怒的看向賀宇帆,桓承之扒了兩下爪子道:“修仙有什麽不好的?人類都在追求永恒,你怎麽就跟凡人不一樣呢?”

“可能是因為我比較清純不做作,跟外面的那些妖豔賤貨沒法比吧。”賀宇帆擡頭看着天花板一臉沉痛。

他其實想告訴桓承之,在這個封閉的小山頭上,他早就覺得度日如年了。按照這個算法,他已經獨自活了一百多年,真的不想再長了。

桓承之沒聽懂賀宇帆在說什麽,但看向他的目光也寫滿了恨鐵不成鋼。

後者卻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微揚着頭。

就這麽安靜了許久,桓承之才終于敗下陣道:“這事等離開這裏再說吧,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被你奪舍的這個人,他還有可能再奪回來嗎?”

“按照套路來講,不可能了。”賀宇帆認真道:“而且我也沒有感受到內心有兩個靈魂在争奪操控權,所以估計對方是死透了,不會再回來了。”

桓承之點點頭。

就算那老不死的玩意兒回來了,他也能一掌拍死對方,根本不足為患。

至于賀宇帆不想修仙的問題?

桓承之表示,沒有一個凡人會不為壽命問題動心的。所以他可以等,總有一天賀宇帆會想通的。這只是個時間問題,而他最不缺的,也就是時間了。

于是這一等,轉眼又是三個月了。

或許是因為撇開了陳見,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桓承之是越看賀宇帆越覺得順眼。不光是對方每天叽裏咕嚕不停地絮叨聲,就連那人傻兮兮的笑容,他看着也覺得無比順心——

畢竟在以前的時候,這兩者對他而言,永遠都只存在于奢望之中。

當然,這三個月也并沒過的事事順心。

至少就修煉方面,都過去這麽久了,賀宇帆還是特別堅定本心,完全沒有一點兒要跟他修仙的意思。

桓承之甚至無數次懷疑,賀宇帆是不是什麽下界歷練的破界大能,才會有這種豁達到讓人無法理解的心境。

不過這種懷疑,當賀宇帆跟他聊天的時候,就全數破滅了——

畢竟真是大能的話,絕對不會有這麽多廢話。而大能,也不會笑的這麽蠢就是了。

這天中午,兩人再次結束了愉快的午聊時間,賀宇帆轉身回去桌邊兒坐下,桓承之那雙猩紅色的,盯着他沒有挪開分毫的眸子,也慢慢轉出了一抹暗色。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修為已經從築基中期走到了後期。雖說距離突破結丹還有段時間,但按照現在的能力,想要化形成人,應該也不是太難了。

他閉上雙眼,任由靈氣在體內流轉重疊,最後慢慢彙集于丹田之上。

等再度睜眼時,視角已經比之前提高了數倍。再低頭看向手掌,桓承之終于滿意的讓笑容擴大了起來。

化形和想象中的一樣順利,他幾乎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一下,那個背對着他揮筆的人會有什麽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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