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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滿月怔了怔,随即,臉上爬上一抹紅暈,她不是羞澀,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半響,她嗫嗫的動了動嘴,解釋道,“也不是,我就是方向感不好,第一回走容易弄不清,多走幾次我就不會迷路了,你看我剛剛走回來就沒有迷路。”

這解釋看起來多蒼白呀,剛剛從喬瑾瑜的院子那邊走來,攏共就只有一條路,再怎麽迷路都不可能走岔,謝滿月的聲音越來越低,她有點心虛,每次撞見他,都是迷了路。

“嗯。”喬瑾瑜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點了點頭。

謝滿月眼神閃爍,肯定了語氣又說了一遍,這會兒底氣足了些,“真的,只要我走過三遍,就肯定不會認錯。”她就是方向感不好,第一次去的地方會拎不清東南西北,但是只要多走上兩趟,她就不會弄錯了。

喬瑾瑜安安靜靜的看着她,也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相信,謝滿月神情裏一抹悲憤,好麽,已經落下這樣的印象了。

看她臉上一會兒羞愧,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又惱羞的模樣,喬瑾瑜想了想,安慰她道,“四歲那年我在宮中也迷路過。”

謝滿月心中略平衡,追着問,“那後來呢。”

喬瑾瑜看着她熠熠灼然的望着自己,想搖頭說後來沒再迷路了,又覺得不對,“後來也迷路過。”

謝滿月算是看出來了,他在安慰她呢,安慰的還特別牽強。

沖着他呵呵一笑,謝滿月收回視線,低下頭去看石塊旁的青草,伸手揪了一根繞在指間,聲音輕了些,“小的時候我就經常迷路,我爹就時常得出來找我。”

祁夫人去世後祁大将軍把祁玥帶去毫安,人生地不熟的,祁玥又調皮,在軍營裏的時候三天兩天迷路找不着人,等她混熟了,還是三天兩頭的讓祁大将軍找不到人。

喬瑾瑜知道她是謝侯府家去年認親回來的二姑娘,聽她這麽說,問了一句,“村子裏也會迷路?”

謝滿月回神,繞指的青草崩斷,她轉頭笑着,“會啊,怎麽不會呢,村子裏的屋子也都差不多,可難認了,他們就得時常出來找我,有一回,我還掉溝裏了呢。”

那是原來滿月的記憶,年幼時身子骨差,走路都不太利索,在外玩的時候直接就溜進了水溝裏,要不正好是入秋的季節,水溝裏沒積什麽水,否則她都沒這再活過來的機會。

喬瑾瑜沒有接他的話,對他而來,能和她說這麽幾句話已經是多了,謝滿月确實興致勃勃的看他,眼底還有着好奇,又是有話就直說的脾氣,“太子大婚那日你那樣豈不是惹皇上生氣。”

這個和謝滿月想的邏輯不太一樣,既是被重視的皇子,不是應該更顯乖巧來獲取注意力,或者低調到像個隐形人,不會做任何事來觸怒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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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瑾瑜深看了她一眼,聲音沉了許多,“你不知道七年前方昭儀毒死岚妃的事麽。”

謝滿月點點頭,就算過去不知道,現在也知道了。

“永 業七年,年三十,宮中大慶,碧瀾宮內,岚妃被人下毒,當場身亡,兇手為與她素日裏較為親近的方昭儀,方昭儀的宮中被搜出下毒之物,她當場招認,皇上盛怒, 把她打入冷宮,還把她所出的兒子也一并打入了冷宮。後來皇後求情,孩子無辜,方昭儀的孩子被帶去養在了恭妃膝下。永業七年,二月十三這日,方昭儀上吊自 盡,十七這日,方昭儀才被人發現她在冷宮中自盡。”

喬瑾瑜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語氣平淡到沒有絲毫的波瀾,他靜靜的看着謝滿月,說了最後一句,“他們不在意她是什麽時候過世的,也沒有找太醫來驗,就把她過世的日子定在了十七,發現她的那天。”

七年前九皇子不過才五歲,多大的孩子,就算是再聰慧懂事,遇上這種事他都會彷徨無助,他的生活也是從頂端一下跌入了谷底,關進冷宮,繼而母妃畏罪自盡,他成了罪妃之子,在宮中不被人喜歡,甚至兄弟姐妹之間都會擠兌。

若不是皇後和太子對他照顧有加,要不是當時的恭妃自己提出要把他養到膝下,他如今應該還在冷宮中,做一個被人真正忘記的棄子。

謝滿月這個時候總是容易想起祖母說過的話,是非論斷,不是只憑是非去看,而是要因時因地因人而異。

太子大婚是二月十三,大約宮中沒有人記得方昭儀真正死去的日子,否則太子大婚也不會選在這樣的日子。

喬瑾瑜說完,見她還是這般清澈的看着自己,不免一愣,“你......”不覺得我讨厭麽。

謝滿月擡手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轉了話題,笑着問他,“你知道海棠花可以吃嗎?”

喬瑾瑜一愣,沒反應過來她這樣的轉變,謝滿月已經起身朝着斜坡下的海棠樹走去,挑了一棵開的好的,踮起腳,一手扶着樹,另一只手高舉着去勾那樹梢上開的正好的海棠花。

她踮着腳夠不着海棠花,喬瑾瑜看到她微頓了頓身子,作勢一般,扶着樹,向上一跳,直接把那綴滿了海棠花的枝頭給抓住了。

拉下來的時候扯的枝頭猛抖,樹上已經開熟了的花并不堅固,她這麽一抖,花瓣撲簌的從樹上往下掉,掉在她的頭發上,衣服上,喬瑾瑜這樣看去,猶如下了一場花瓣雨,襯着她的翠綠。

謝滿月終于心滿意足的摘到了那兩朵海棠花,喬瑾瑜又看到她對着海棠樹拜了拜,摸摸樹幹後才回來,不免覺得有趣。

“險些忘了這兒是佛門重地,不應這麽野蠻的摘花,萬物有靈呢,我剛剛道了歉,它應該不會生我的氣了吧。”謝滿月把其中一朵海棠花遞給他,“你嘗嘗。”

海棠花釀制而成的東西他吃過,可直接吃海棠花卻沒有嘗試,謝滿月摘下手中的花瓣往嘴裏送,看他沒動,托了一下他的手,“真的很好吃。”

喬瑾瑜看她連着往嘴裏送了三瓣,擡手摘下一瓣,在她的眼神下送入口中,只有一股清淡的香氣,等到咀嚼開時喬瑾瑜嘗到了一股甘甜從花瓣中滲透出來,還透着花香,味道很特別。

“甜的,對不對。”謝滿月期盼的看着他,喬瑾瑜點了點頭,謝滿月顯得很高興,“對呢,村子才沒有零嘴呢,不過一年四季有很多東西可以找來吃,這個時候剛好能摘海棠,入了秋,山上還有更多的東西。”

“家裏種的?”喬瑾瑜沒有再動其餘的花瓣,光是那一瓣的甘甜就已經在他口中萦繞了許久。

“不是啊,村子裏別人家種的,我偷偷去摘。”謝滿月沖着他眨了眨眼,喬瑾瑜擡起手伸向她的頭,從她的頭發上拿下了一片剛剛掉落花瓣。

謝滿月一怔,喬瑾瑜拿着花瓣的手也跟着微微一僵,他斂藏的神情之下時刻注意着她的反應,若是她露出厭惡和不喜的神情。

“哎,掉在頭上了嗎,你看看還有沒有。”謝滿月鼓了鼓臉,轉過身來給他看,喬瑾瑜臉上的神情一瞬軟化了下來。

她背對着他看不見他臉上表情,只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沒有了,謝滿月臉上的神情也感嘆,若是剛剛她有半點露出不喜,恐怕以後再難和他說上一句話了。

謝滿月正要轉身回去時,不遠處就在他們來的那條小徑上,一陣車轱辘聲傳來,謝滿月擡起頭,就在紅漆門那邊,一個男子推着輪椅朝着這邊過來,輪椅上坐着和她年紀一般大小的少年。

謝滿月認得他,只匆匆在碧瀾宮見過一面,十皇子。

喬瑾昊坐在輪椅上,身後是一個黑衣侍衛推着,他看到小斜坡上的喬瑾瑜,泛着蒼白的臉上笑意很無害,“九哥,原來你在這兒。”

喬瑾瑜起身,臉上适才的神情早已斂去,他低嗯了聲,走上小斜坡,看了那兩個侍衛一眼,準備回別院去。

“九哥,為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麽。”喬瑾昊笑着朝謝滿月看過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都不曾見過九哥與誰相熟。”

“碰巧遇到。”喬瑾瑜淡淡說了一句,并沒有要介紹相互認識的意思。

喬瑾昊不介意他這樣冷淡的口氣,推動了一下輪椅,命身後侍衛推開,看着喬瑾瑜笑說,“九哥,你要回去了麽,我們好久沒有說話,不如一起走吧。”

喬瑾瑜卻不為所動,他只是淡淡的瞥了那個松開輪椅把手的侍衛一眼,“抓好輪椅,小心別摔了。”繼而,直接朝着來的那條路回去了,連和謝滿月道別一聲都沒有。

喬瑾瑜一走,這兒就只剩下謝滿月和十皇子了,當初在碧瀾宮沒看仔細,如今這麽近距離,這十皇子的身子看上去的确不大好,聽聞是岚妃當時吃的東西十皇子也吃了一點,岚妃被毒死,十皇子則是大病了一場,落下病根,常年在福國寺養身,等于是住在這邊。

“謝姑娘,九哥他就是那樣的脾氣,你千萬別在意。”喬瑾昊從喬瑾瑜的背影裏收回視線,轉頭看謝滿月,笑的腼腆又親近,讓人覺得沒什麽距離感。

他剛剛拒絕了你,不推你回去,你才是要在意的那個吧。謝滿月心裏嘀咕了聲,嘴上卻說,“原來如此,多謝十皇子殿下告知。”

“這兒确實是個觀景的好地方,可惜我過不去。”喬瑾昊略有遺憾的看着剛剛謝滿月他們呆過的地方,末了,盈着那笑意看謝滿月,“謝姑娘,剛剛你與九哥聊的可好,他素日裏可不大愛說話,就連我們兄弟幾個,他都是不怎麽搭理。”

十皇子十一歲的年紀,和喬瑾瑜一樣,都是像自己母妃多一些,看起來如年輕的文質書生,笑地淺淺,語氣柔和,并未有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反而是透着些親近。

他的語氣裏不似打聽,倒像是關切,謝滿月搖了搖頭,“也是恰好遇到,九皇子也沒同我說幾句話。”

謝滿月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朝着喬瑾昊行禮,“十皇子,唯恐家中長輩久等,民女先走一步。”

看着謝滿月順着另外一條路往上回去,喬瑾昊始終是笑盈盈的神情,他轉頭看了一眼剛剛她和喬瑾瑜呆過的地方,溫和的神情下閃過一抹鋒芒,繼而,輕輕敲了敲輪椅的把手,輕吐,“好久不見六哥。”

“屬下這就命人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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