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 20

在瑞士分部的辦公室內，羅曼坐在辦公桌前，草草浏覽着安娜帶進來的那堆英國報紙上的新聞标題。他的視線膠着在其中一份的頭版上，盯着一張照片不放。

“有什麽值得關注的消息嗎？”他說。

“基本沒有，”安娜回答。“葬禮是三天前舉辦的。英國情報處有懷疑到哥倫比亞的犯罪集團頭上，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

羅曼沉吟一下。“你我都很清楚，不可能有證據。羅佩茲又不是外行。”

安娜擡擡眉毛。“你怎麽突然一下子對他這麽友好了？我記得上次提到這人的時候，你挺看不起他的。”

“這個人還是用處的，”羅曼說。

總是不茍言笑的安娜，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抹戲谑的微笑。“沒錯，替你幹了髒活兒，還以為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羅曼波瀾不驚地看她一眼。“惠特福德确實坑了他。我只是幫助羅佩茲發現這一點而已。”

“完全是出于你的一片好心，還用說嗎。”

這種情況說多了不值得，所以他不予置評。

“我都沒想到你真的會弄掉他，”安娜說。

羅曼聳聳肩。“惠特福德死了對我來說确實不是什麽難過的事，但這功輪不到我邀。我把消息說出去，由羅佩茲自己決定怎麽辦。再說了，我對他的影響力還沒那麽大。”他本來以為羅佩茲只會給惠特福德一點厲害嘗嘗，而不是要他的命。這倒要算成是他的判斷不準。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當他得知惠特福德的死訊時，心裏并沒有覺得有多滿意。

安娜嘴角一擰。“說來稀罕，但我同意羅佩茲的做法。少了那個背後捅刀子的人渣，這個世界會好很多。”她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安雅①。”

注①：Anya，即安娜（Anna）的昵稱。

她停下腳步，好奇地看着他。

羅曼的視線回到那場葬禮的照片上。

“查查這個男人的身份，”他說着，把報紙推到桌子另一頭好讓對方看清楚。“把他的底細全部掏清楚。”

“哪個男人？”安娜眼也不眨地問。比這更奇怪的命令她也不是接到過，畢竟，她可是當過克格勃探員的人。很少有什麽情況能撼動得了她。

羅曼往後靠回椅背上。“拿胳膊摟着惠特福德兒子的那個。”

她犀利地看了他一眼。

他面不改色地回視她。

然而她并沒有就這命令提出疑問。她可比弗拉德有腦子多了。雖然比羅曼年長十五歲，也遠比弗拉德認識他的時間更長——她此前曾是羅曼父親的貼身護衛——安娜可從不會允許自己像弗拉德一樣口無遮攔。羅曼知道她心裏對自己很好，但她的職業素養也是頂級的。

安娜走後，羅曼把那張報紙扯近了看。

他又在盯着那張照片看了。

對于自己父親的死，那男孩并沒有流露出傷心欲絕的神色。就羅曼對老惠特福德的了解，他對此也不意外就是了。

盧克看起來……不一樣了。那頭金色的卷發被捋直紮在腦後，心形的小臉變得蒼白又無神，深色的眼眸裏寫滿肅穆。

羅曼感到自己攥緊了椅子扶手。

他将視線挪開，轉而去看那個把胳膊搭在這男孩肩膀上的高個子男人，那人還湊在盧克耳邊說悄悄話。看樣子不像是一般朋友。

羅曼将報紙攥成團扔進垃圾桶裏，他的嘴唇抿緊了。

惠特福德已經死了。那個男孩再也無關緊要了。不管羅曼此前想要利用那男孩開展什麽計劃，都無關緊要了。他沒必要去挖掘那個男人的情報，哪怕那人的手就放在——

羅曼生出一股厭惡感，斬斷了思緒。也許弗拉德做的是對的，這種情況确實不可接受。

電話響了。

他接通電話，“我挖到你要求的信息了，”安娜在那頭說。“你想要我把文件轉給你嗎？”

有時候，他真希望安娜的效率別這麽高。

“羅曼？”他沒吭聲，對方便問了一句。

“不用了，”他說。“給我簡短彙報一下就可以。”

“多米尼可·博默，”安娜說。“二十七歲，格利嘉公司風險管理部主任。格利嘉是英國最大的金融服務公司——”

“我知道格利嘉是什麽，”羅曼打斷道。“我見過亞瑟·格雷森本人。繼續。”

“總而言之，他的事業非常成功，一路坐上現在的位置似乎也沒得罪到過誰。據傳聞，他是個很有意志力的人，也很擅長與人打交道。他在肯辛頓區有一棟不錯的宅子，而且——”

“性取向？”羅曼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

終于，安娜回答道：“他的私生活并不混亂，但他似乎是同志，要不就是雙性戀。他在一次采訪中提到過，說想要建立穩定的戀愛關系。”

羅曼從桌上拿起打火機。“他跟惠特福德的兒子是什麽關系？”

“好像是最近才發展起來的，”安娜過了一會兒才說。“英媒有過一些捕風捉影的報道，但我還不能确定——”

“不必了，”羅曼說。“這不重要。”

他挂斷電話，十分小心地把手機放到桌上。

之後，他從衣袋裏抽出一支煙，撥開打火機蓋。靠回椅背上後，他深吸一口煙，再吸一口。

也就是說，那個男孩終于找到了他的完美男人。恭喜他。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