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為你而歌(完)

自從紀楚戎一腳踹爛房門, 救下遭黑印毒手差點窒息的嚴夜希,他便正式入駐嚴夜希家。

無論走到哪裏,嚴夜希的一雙眼睛總在驚惶地尋找紀楚戎的身影, 連睡覺都要求紀楚戎站在床頭, 一刻也不能離, 否則整個人都會歇斯底裏, 大吼着‘他來了,他來找我了, 蘇零來找我了’滿屋子到處亂跑,生怕被什麽東西捉住。

精神狀況時好時壞,公司不敢再給嚴夜希任何通告,連關于他的近況都甚少提及。容不下一丁點沉寂的喧嚣世界漸漸忘卻這位人氣歌手,相反, 蘇零兩個字一路高歌猛進,以無可阻擋之勢霸占所有人視線。

陸珊指導的真人秀開播了, 單單

第一集 就在網上引發高度讨論。但群衆們讨論的并非節目本身,而是它所反映出的偏遠地區女性權益問題。

一個娛樂節目拍出焦*訪談的風格,連陸珊本人都始料未及。

除此之外,還有偶爾出鏡的某神秘青年。應蘇零的要求, 為保護個人隐私, 紀楚戎的畫面要麽減掉,減不掉的時候就在臉上打碼。

區區一團馬賽克蓋得住神秘青年的臉,卻擋不住群衆的八卦之心。

人間無秘密V:其實,這位神秘青年的真容大家很早就見過呢!//@滿分娛記V:#徐清逸和神秘金主# #蘇零和神秘男子#蘇零和徐清逸疑似共同參加某檔綜藝。徐小生拍攝期間不忘與金主纏綿, 兩人牽手漫步鄉間。蘇零也很妙啊, 不是說都接不到通告了嗎,怎麽突然有錄節目了呢, 是不是和他身旁的神秘男子有關系啊。[圖片][圖片]

‘卧槽,你這麽一提兩個人的身形完全一致啊。’

‘所以難道真的是蘇零的金主?可是這金主也太低調了吧。’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蘇零幾乎沒有什麽朋友,要不然也不會落魄到和經紀人搭檔真人秀。那他之前專門@過的那個一口氣買2700碟的真愛粉,和這名神秘青年,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人?’

‘樓上你的腦洞吓到我了。’

‘算起來,那名真愛粉買我轉出的蘇零周邊時,好像正是真人秀節目的拍攝期?’

‘你們都吓到我了,不過講道理,要是真愛粉和神秘青年是一個人,連我都願意相信愛情了。’

一集播完觀衆還意猶未盡時,片尾曲悠揚響起。以東方傳統樂器為主,輔以現代風格,山村遠景緩緩印入眼簾,晨間蒙蒙霧氣萦繞若白色畫布,深色屋檐、田埂在霧中浮現隐約剪影,宛若一張水墨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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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表滾過後,曲目名終于出現。曲名《彩雲逐月》,作曲人,蘇零。

‘片尾曲居然也是蘇零作的!我服氣了,本來熱搜霸榜挺煩他的,不過誰讓人家吹拉彈唱跳樣樣精通,連古典樂都不在話下,服了服了,這還是人嗎。’

‘蘇零真是三百六十度吊打四方,打遍天下無敵手,緊緊拉住四海八荒所有的仇恨值。’

‘以前還只唱情歌、編一些主流的勁歌熱舞,重歸之後路子野得不行,這狂風暴雨一般不給人留活路的才華呀,羨慕嫉妒恨。’

整部真人秀漸近尾聲時,在網絡上留下印記的不是明星,反而是出現在明星周圍,在生活中不起眼的小人物。

當談起女性權益的時候,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市。随着節目的播出,越來越多聲音彙聚往偏遠地帶。

一款好的節目,最起碼要能引發思考。陸珊不想拍說教類的秀,她只是将好的壞的統統擺出來,沒有一點兒偏向和保留。

也許人性本善,最先是女性的團結,尋找挖掘出許多堅持在偏遠山區普法的團隊,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這些率先行動的人們得到源源不斷的支持。然後是新的行動派崛起,許多男性也加入進來,與從事相關工作的社會學者配合,致力于做力所能及的改變。

直至看到最後,全民參與度極高的真人秀完全落幕時,觀衆們才徹底聽明白了那首《彩雲逐月》。

·

最初,有人猜測蘇零想搭陸珊的東風,接真人秀炒一波熱度。打臉的是,真人秀還沒播完,蘇零已經攀至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高度。

雷霆之勢改換公司,順便挖走了自己的菜鳥經紀人,新合同簽完還沒熱乎,就放出演唱會的消息。這次演唱會的形式相當有趣,根據第一場的賣票情況決定第二場的規模和時間。因為剛複出沒過多久,第一場演唱會初步定為小型歌會,算是一種預熱。

新挑的公司別無長處,但是願意全力配合蘇大爺。演唱會說辦就辦,這效率簡直是要一人撐起整個樂壇的繁榮。

人們已經習慣了蘇零那超越常識的實力,有之前掀起的種種驚濤駭浪作鋪墊,回歸後第一場演唱會大爆顯得那麽順理成章。

蘇零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做了別人一年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衆人以為可以喘口氣時,官方竟然不間斷地放出第二場演唱會的消息。

第一次演唱會賺來的資金全部投資在第二場演唱會上,促使第二場演唱會滿血複活,終于配得起‘小天王’的稱號。

房間一片昏暗,唯一的光亮來自于電腦屏幕。屏幕裏,一頭粉毛的歌手站在高高的舞臺上,現場潮湧般的尖叫幾乎震碎薄薄的顯示屏。

縮在角落的男人将眼睛埋在指縫後,那一點微弱的熒光仿佛要将他刺得千瘡百孔。一條條實時彈幕倒映在他眼中,像是催命的魔咒。

‘既喜歡他,卻又畏懼他,他是那麽耀眼,但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才讓我無力地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凡人。’

‘連身為粉絲的我都忍不住記恨他了,我會活得痛苦,大概因為沒有本事吧。他那麽灑脫自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專注于自己的天賦,一條路被堵死之後,開拓出千百條新的道路,更可恨的是,他還那麽年輕,他還不到二十,我已經無法想象到他将會取得怎樣的成就了。’

這庸人自擾的人世間,卻是天才的樂園。

說來可笑,蘇零追着嚴夜希喊打喊殺時,嚴夜希不僅一點也不害怕,還生出變态的快感。等蘇零不再理會他,專注開拓新的傳奇時,嚴夜希卻崩潰了。

“庸人自擾……”縮成一團還不夠,恨不得将骨骼一并擠碎,化作一堆殘渣徹底消失,嚴夜希拼命大笑着:“沒有用……沒有用……你看,一點用也沒有!”他食指指向電腦,那裏正直播蘇零的第二場演唱會,電腦裏的人那麽耀眼,他給蘇零設了一堵牆,他卻踩着那堵牆登上了更高的地方。

而現在,那堵牆反過來,堵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場演唱會的舞臺比第一次奢華不止一星半點,蘇零站立的位置漸漸升高,他在獨一無二的領域縱情歌唱,享受所有人的仰望,沒有一點謙虛的樣子,恨的人牙癢癢,卻又移不開目光。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他躲在暗處,像只卑微的老鼠,目睹蘇零站在舞臺中央,光芒萬丈。

黑暗中,嚴夜希笑了,他閉上眼睛仰起脖子,喚醒一種引頸受戮的蒼涼。

“是我。”

紀楚戎的‘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到嚴夜希身上,嚴夜希神情平和,屏幕藍光在他眼底點燃一簇幽火。他肌肉松弛,面部還帶有一絲輕松的笑意,看向紀楚戎,又重複了一遍:“是我做的。”

當着嚴夜希的面,紀楚戎打開錄音。

嚴夜希沒有阻止,他走到桌後坐下,面對空蕩蕩的桌面,以及桌面臺燈投下的一圈淡黃色光暈。

“今年的四月十日晚上八點二十五分三十六秒,我将藥包進了蘇零最喜歡吃的泡芙裏。時間我記得很清楚,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當時我特意看了手表,那天的手表我也特意挑了最精準的一副。”

“藥是我從別人那裏拿來的……你那是什麽表情,你以為這世界上醜惡的人只有我一個嗎?不,想毀掉無法超越的天才,絕不只是我一個人願望。”

“我們私底下商量出來詳細的計劃,這個商量的過程我錄了下來,不止是我,我想,他們中不乏偷偷錄音的。畢竟,兇手之間也無法彼此信任啊。那份錄音,我也可以交給你。”

“他們先去将蘇零灌醉,讓他神志不清。然後,由他最好的朋友,我,親自下手。我騙他泡芙是為了慶賀他全亞巡演完美落幕買來獎勵他的,他信了,拿起來就吃掉了。”說到這裏,嚴夜希的平靜起了波瀾,他睜大眼睛,面部抽搐,不可思議道:“居然這麽容易……他竟然拿起來就放進了嘴巴裏。我說不清當時是什麽感受,有些可憐他,又有些莫名的快樂,于是我悄悄告訴他‘蘇零,你以為你真的才華過人嗎?不,你只是有一副好嗓子而已。沒了這幅嗓子,你什麽玩意都不是。’”

時過境遷,再說出這句話,嚴夜希笑了。他不敢轉頭去看屏幕,然而電腦裏蘇零的歌聲、那些因蘇零而起的掌聲和尖叫卻跳出屏幕,将嚴夜希囚禁在牢籠中。

自白錄完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嚴夜希就不再開口說話,方才的自述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房間歸于沉寂,沉寂中燃燒着蘇零的歌聲。

突然,嚴夜希瞪大眼睛,雙手死命扣住自己的脖子。紀楚戎立刻将手探向黑色印記,但是這回,黑色印記不再‘聽話’,漆黑手印越收越緊,嚴夜希漸漸翻出白眼。

“是蘇零……”嚴夜希的聲音氣若游絲,卻還要堅持說完:“是蘇零來找我索命了。”

“你說什麽?!”

“那天……黑霧出現前,我先看到了蘇零……我看到的蘇零……割腕了。”

電光火石間,紀楚戎腦海中有什麽快速閃過。他來不及深究,掰開嚴夜希的手,道:“嚴夜希,我現在試一試強行粉碎這塊黑色印記,你必須忍住不能亂動,否則……可能會死在我手上。”

嚴夜希的罪行應交由法律,而非黑霧。

黑霧不打算再放過嚴夜希,如果不采取強硬措施,嚴夜希就要被掐死在他面前。強化異能凝聚在食指與中指指尖,機會只有一瞬,而且必須一擊擊潰。

黑印收至最緊,嚴夜希幾乎失去意識的剎那,紀楚戎快速出手,迅雷之勢點在躲閃不及的黑印上。指下黑霧似乎瑟縮了一下,受驚般煙消雲散,在黑霧散去的那一瞬,紀楚戎收回雙指,回勢過猛兩根手指的指骨承受不住異能的反沖,食指、中指無法動彈。

如果紀楚戎回勢晚那麽一丁點,或者嚴夜希自己動了身子,他那兩根手指在擊潰黑霧後會輕而易舉插入嚴夜希的脖子。

還來不及問詢嚴夜希的情況,連片的驚慌尖叫穿透屏幕。

‘系統,怎麽回事!?’

‘宿主,蘇零從升降臺上掉下去了。’

·

嚴夜希沒有大礙,脖子上多出真實的淤青,黑色印記消失無蹤。紀楚戎撥打蘇零的電話,打了十幾通都沒有接聽。好在系統調用監控查探到蘇零正被送往中心醫院,紀楚戎趕去中心醫院的路上接到許豪傑的電話。

許豪傑的聲音帶着哭腔:“紀楚戎,我不知道你和蘇零鬧了什麽矛盾,你現在能不能過來看看他,他傷得不輕,我覺得他現在肯定是最需要你的。”

十五樓的VIP病房門前,紀楚戎心中五味陳雜。

記者和其他人被攔在一樓,許豪傑在走廊來回走動,輕輕搖頭,不敢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本來好好的,蘇零突然就從升降臺上摔下去了。我們檢查了升降臺,臺子上沒有什麽其他東西。後來調出監控畫面,發現跳舞時蘇零的身子突然僵住,他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然後突然失力一般墜下升降臺。”

“我不應該任由他給自己安排那麽多工作,我應該阻止他的。連開演唱會,錄唱片,連續工作到天明,他這樣子怎麽吃得消,都是我的錯。”許豪傑環抱雙臂,雙手搓着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語。

“不,是我的錯。”右手食指和中指失去知覺,他擊潰黑霧和蘇零墜下升降臺,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

答案已經很明确了,紀楚戎說不清內心是什麽感受,只知道他不能停下腳步,無論前方是什麽樣的事實,都要親自去證實。

掏出錄音筆交給許豪傑,紀楚戎道:“三天後,如果嚴夜希沒有自首,将這個交給J方。”他說完,不等許豪傑反應,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阖上門鎖住。

這一方空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你來了。”‘蘇零’坐起身子,他肩膀和腿上纏着厚厚的繃帶,人卻很精神,一點也沒有受傷後的憔悴。

“蘇零在哪裏。”

“哈,你這家夥,果然是先問這一句。”那人笑道:“蘇零比時基重要嗎?”

聽着話語中自來熟的親熱,紀楚戎皺起眉頭,右手廢掉了兩根手指,進門前放置能晶的随身包移至左側。

“那是一條人命。”

“人命……人命如果真的那麽重要,為何蘇零身邊的人都沒有察覺到他已經消失。”那人笑起來,還是蘇零的臉,卻已不是蘇零的樣子:“到頭來還要你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來操心他的生死。”

桃花眼裏滿是戲谑冷光,宛如一只成精的狐貍,甩着尾巴嘲弄愚昧人類。

“你第一次見到的‘蘇零’就是我,和你在李村共度鄉村生活的也是我,為你唱歌的是我,吸引着你的也是我。”那人嘲弄的神情垮掉,面上浮現出戲劇化的悲傷,像貼上一張哭臉面具,指了指纏滿繃帶的小腿,道:“你問蘇零,也不來問我摔得疼不疼,我不高興了……”

廢話還沒說完,眼前殘光一閃,身體被重物壓制,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釘在床上,分毫不能動彈。

紀楚戎黑色眼帶的末端掃過他臉頰,那股氧意蔓延至心尖兒,散不去撓不到,害他渾身戰栗起來,無視卡住脖子的手,奮力擡起頭,遵循心中渴望接近近在咫尺的容顏。

近了,能感覺到他的鼻息。

再近一點,就能觸碰到他的鼻尖了。

渴望更近,渴望親吻他的嘴唇,與之相比,窒息感算得了什麽。

察覺身下人的不老實,紀楚戎左手用力,将那人奮力擡起的腦袋摁回枕頭上,冷聲道:“把時基交出來。”

身體脆弱而致命的部分掌握在他手中,身下人卻一絲緊張感都沒有。

“不交。”喉嚨的壓迫感擠出幾聲咳嗽,那人還有閑心笑:“親愛的,面對你這種從不輕易動殺心的人,我實在怕不起來呀。”

左手五指收緊,那人頸側血管的脈動一下一下輕觸他的掌心。

“不要做無用的試探。”

“那來做交易吧。你不是想知道蘇零的下落嗎?”那人眼中閃過狡詐,當那狡詐隐沒時,眼睛裏滿滿都是紀楚戎的容顏:“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蘇零的下落。”

“什麽!?”這人的思維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我不是說了嗎,你關心別人我很不高興。為了公平起見,你如果關心別人,那麽就該親我一口。”

這哪裏是兩個人劍拔弩張的對峙,分明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叫嚣着‘你給他一塊草莓,就得把籃子裏的水果全都給我’。

“從你進這個房間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你猜蘇零能不能再熬十五分鐘?”

“你對他做了什麽!”

“啊……竟然為了蘇零吼我,我快生氣了呦,你再吼我一句,就親兩口。”說完,那人好整以暇欣賞起紀楚戎的掙紮,還嫌紀楚戎不夠頭大,添油加醋道:“你不是想救蘇零嗎,不過是親我一口,這點犧牲都做不來?”

心下念轉,紀楚戎繃緊臉色,緩緩低下頭。

就在他的唇即将點在‘蘇零’額頭時,厲風掃過,紀楚戎左手提起‘蘇零’的脖子,右手掌風劈向‘蘇零’後頸。然而,掌風到達的那一剎那,‘蘇零’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的肉體瞬間潰散,一團黑霧從紀楚戎身下湧出,在他身後彙聚重新凝成人形。

黑霧溢散,露出蘇零的模樣。

他開口,不再是破鑼嗓子,竟是蘇零嗓子完好時的音色。

“古往今來,最難防備的果然是美人計。”

“你這家夥……”

回身攻向‘蘇零’,速度與力度雙重強化下,紀楚戎這一拳‘蘇零’根本閃避不開。

拳頭觸及‘蘇零’胸膛時,實體再度虛化,紀楚戎的拳頭穿透黑霧擊打在‘蘇零’身後的牆上,‘嘭——’地一聲,粉白牆面崩出輻射狀裂紋。

打不中他——!?不,不對。

回想起嚴夜希脖子上的黑色印記,那時候他明明擊潰了黑霧,而在他擊潰黑霧的同時,‘蘇零’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一半從升降臺墜落。

所以——

一擊不成紀楚戎卻并不善罷甘休,他的速度強化到極致,追上那些凝聚在一起的霧團,擊散黑霧的同時拳風震開霧氣。

果不其然,如雲煙散開的缥缈霧氣中,隐隐洩出一聲悶哼。

這些霧并非沒有實體,實體就顯現在它們凝聚的時候。

“了不起的作戰直覺。”再這樣下去可不妙,得想辦法拉開距離。黑色霧氣突然道:“你不是想知道蘇零的下落嗎,很可惜,在我來到這個世界時,真正的蘇零已是将死之人。”

紀楚戎的攻勢慢了一瞬。

“他是割腕自殺的,愚蠢,放過了仇人,沒有放過自己。”趁這個瞬間拉開距離,‘蘇零’喘着粗氣終于能凝回人形,要不是體質特殊,這十幾拳已經夠讓人喪失行動力了。

紀楚戎皺起眉頭,冷聲道:“所以,你就盜取了他的身份。”

“盜取?不,是公平的交易。我借用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行動,作為交換,讓他的才華重現人間,讓世人記住蘇零,将嚴夜希的惡行昭告于世。”五髒六腑都在痛,‘蘇零’終于收起輕浮的語調,他突然說道:“十分鐘了。”

“時間過得真快呀……時間過得如此快。”說着,‘蘇零’的眼睛變了,黑色的眼睛漸漸滲出血色,紅占據整個瞳孔,瞳孔深處又浮現數不清的、微孔樣的角膜。

“這個世界真美好,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作為蘇零和你一起留在這裏。”

說到這裏,‘蘇零’的聲音變了。澄澈的少年音漸漸低沉,轉而生出成年男子的磁性,說話的腔調也變了,看似溫柔的缱绻中潛伏狡詐,無論說什麽,聽起來都像危險的花言巧語。

“可是,不管你還是我,我們都不是停留在原地的人呢,阿~戎~”

這聲音,化成灰他都分辨得出來。他與這聲音的主人糾纏多年,一直到原世界瀕臨崩潰,都未分出勝負。

“白迪!?”盡管有過一些猜測,但是……白迪雖然有變形異能,卻沒有過黑霧形态。戰亂爆發後這個專注于偷盜國家級寶物的怪盜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在異世界再續孽緣:“是你偷走了時基……”

他所熟知的怪盜白迪,偷過的東西不少,卻只局限于價值連城的寶藏、藝術品。白迪行事怪異,他會将偷走的寶物高價賣出,賣來的錢又以‘雪兔子’的名義捐贈出去。

他是富人的仇敵,卻又是窮人的朋友。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是時基,事關一個世界的未來,不是寶藏、藝術品可以比拟的。紀楚戎想不通,他和白迪交鋒那麽多次,卻好像從未真正看透過這個宿敵。

“為什麽這麽做?”白迪笑了,頂着‘蘇零’的臉,眯起眼睛,道:“我是怪盜啊親愛的,怪盜存在的意義,就是偷取價值連城的東西,我已經厭倦了那些俗物,不如試試更有難度的。”

白迪食指豎在唇前,輕聲細語,宛若與知心朋友說悄悄話:“這一次,我想偷一個未來,一個我夢寐以求的未來。”

“那麽。”說話間悄悄蓄力至極限,紀楚戎足蹬地面,強悍的反沖力在地面劃下兩道溝壑,他整個人彈射出去,不到一息已近在咫尺:“我只好再次阻止你了!”

那一拳重擊在白迪胸口,不再手下留情,拳頭帶起的風幾乎燃燒起來。骨骼碎裂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紀楚戎卻愣了神。

白迪沒有躲。

不是躲不躲得開的問題,而是他根本沒有躲的打算。

嘴巴咳出鮮血,白迪整個人被掀飛出去,撞碎身後的玻璃從十五層高樓墜落。

他在呼嘯而過的風中直視逐漸遠去的紀楚戎,笑得像個無拘無束的瘋子。

還沒有問出時基的下落,不能讓他死!

什麽都來不及想,甚至分不清突然襲上心頭的到底是恐懼還是憤怒,一股無法形容的沖動震碎了他的理智,紀楚戎縱身一躍跟着跳下高樓。

跳出窗口的那一刻,系統的呼喊在風平浪靜的腦海裏掀起狂瀾。

‘宿主!能晶的能量被吸收了!時基藏在那個人體內!宿主你聽得見嗎!?這個房間有古怪,把我們隔離開了!宿主!宿主!宿主——!?’

加速下墜速度,紀楚戎離白迪越來越近。

那個瘋子突然大笑起來,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瘋話。

“你會救我的——我就知道——你會救我的。”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奮不顧身向他無限接近的人。

即使遺忘了過去,你仍會來抓住我的手。

區區記憶,阻擋不了。

我知你愛我,如我愛你。

白迪向上伸出手,像是誘哄,又宛若祈求:“來,阿戎,抓住我的手,我們一起去未來,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未來。”

“你這瘋子——”我還沒有找到時基,不能讓他死,不對,我不能失去他,腦子裏亂糟糟的,間或穿插尖利的刺痛,冷汗在風中快速蒸幹,他額頭繃出青筋,吼道:“把時基交出來!”

近了,兩人指尖相觸。

紀楚戎一把抓住白迪的手,此時離地面已經很近了。他當機立斷,将白迪拉至懷中緊緊護住,異能包覆全身将身體徹底硬化。

即将墜地之刻,白迪的一部分化作了黑霧,黑霧吐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星雲,團簇光點彼此相繞行,其軌跡與星軌相似,仿佛一方小型宇宙。

系統大驚:‘是時基!’

腰包記得能晶不知何時失去能量變成了普通礦石。

時基光芒大作,光點運動速度加快殘影連成光線,無數光線交彙團簇,凝成一個刺眼的白色球體。

與此同時,一個無光孔洞撕裂空間,如同一張黑色大口,等待兩人落入腹中。

“親愛的,不用擔心,我怎麽舍得将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來,和我一起,去往屬于我們的未來。”

“哦,對了。我要教你一件事情,無論在哪個世界,你能信任的只有我,誰都可能背叛你,包括——你身體裏那個東西。”

“但我不會,我永遠不會背叛你。任何膽敢欺瞞你的,我必叫它自己現出原形。”

時空隧道吞沒相擁的兩人。

仿佛被關押進船艙底部,在狂風暴雨中沉浮。空間擠壓造成的暈眩抽打紀楚戎的意識,意識逐漸模糊時,蘇零曾唱過的歌,宛若一首安眠曲,在耳邊百轉千回。

“我的寶貝,

不要怕,

我是你眼中的黑暗,

我永遠在你眼前,

我永遠保護你,

我永遠愛你。”

最後的最後,是一聲承諾。

“睡吧,一切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偏執狂寫第一首情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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