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絕域孤島(2)

“殺人魔?”

無人敢回答紀楚戎, 一二三木頭人,誰先動了就會引起殺人魔的注意。

反而是陳策自己站出來捧場:“如果沒記錯的話,j方有記錄的案件一共六起, 至于沒有記錄的……你猜猜看?”

可惜, 紀楚戎不捧他的場, 轉過頭去, 自我介紹道:“紀楚戎,二十……三歲, 來到這裏的原因和你們一樣。”

陳策道:“職業呢?我倒是想知道,什麽樣的人能徒手撕海怪。怎麽……紀先生不方便說?”

“一種警察。”

“哦?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有朝一日,警察和殺人魔還能共患難。”陳策嘲諷着,舌尖将‘一種’兩個字翻來覆去咀嚼。

陳策擡頭望向綿延不絕的烏雲,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向島而起的風, 永不沉落的船,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海怪。荒誕, 太荒誕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抖着肩膀,道:“這可比那垃圾世界有意思多了。”

風将船吹向孤獨的島嶼,近了,島上陰暗的雨林在海風中形似徘徊不去的鬼魂。

說來奇怪, 海中浮沉遠沒有腳踩實地踏實, 但那塊海域上唯一的陸地卻催生出恐懼與不詳。

船頭靠岸了。

沒有人下船,無聲中紀楚戎率先踏出第一步。後面的人争先恐後跟上,最後才是陳策,雙手插兜從船上跳下去。

有一條奇怪的、不知由什麽材質搭建的小路, 從船靠岸的地方, 延伸至林木深處。

無聲地,邀請衆人。

“這,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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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眼沈光霁,陳策道:“他瞎你也瞎?當然是別出心栽的迎客路呀。”

眯縫的眼睛瞬間瞪大,沈光霁道:“都說了你講話放尊重點!”

聞言,陳策驚奇地打量沈光霁,忽而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陰森森的白牙。

幹,他剛才吼了一個殺人魔。沈光霁咽了口口水,三步并作兩步蹿到紀楚戎身後。

“現在怎麽辦?”衆人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紀楚戎。

風、船、島上的小路,這一切都帶有相當明顯的指向性。紀楚戎沉吟片刻,道:“沿着路走下去看看,大家跟在我身後,注意前後看顧,千萬不要走丢了。”

島上林木茂密,卻毫無生氣。樹葉的顏色很奇怪,像是糊了一層幹涸的血跡。更奇怪的是,風消失了,島上明明沒有一絲風,卻總能聽見樹葉‘唰啦唰啦’地輕響。

“大家注意腳下。”

地上盤根錯節,延伸的樹須是焦黑色,這裏的樹木枝幹全都是焦黑的,空氣中彌漫淡淡的糊味。仿佛曾有一把大火,将這片樹林付之一炬。

走在最後的陳策突然上前,其他人宛若躲避瘟疫一般紛紛散開,給他清出一條道路。他走到紀楚戎身後,湊近,呼出的氣打在紀楚戎後肩上。

“從海上時我就在好奇了,你到底是怎麽看見東西的?”

拂開垂落的藤蔓,紀楚戎頭也不回,道:“用眼睛看。”系統的眼睛,以及感知力。

“你不是瞎子!?”

紀楚戎回過頭,隔着一層薄薄的黑絲帶,陳策竟生出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突然,寒光一閃。

“小心!”

後方有人驚呼。

匕首在紀楚戎眼側不到十厘米處,劈開毒蛇的身體。此時,紀楚戎才不慌不忙側過身子,避開噴濺而出的蛇血。頭尾分離的毒蛇落在地上,摔成兩截。

眼中閃過疑惑,陳策收回匕首,笑道:“還你一條命。三只海怪,三條命,我還欠你兩條。”

刀風刮過時,紀楚戎嗅到濃烈的血腥氣。

陳策的匕首沾過不少血,這人……比預估得還要危險。

重新審視把玩匕首的少年,紀楚戎突然道:“一條命。”

“啊?”

“加上聞秋聲那次,你還欠我一條命。”

匕首從左手甩到右手,在右手指間挽了個刀花甩掉蛇血,陳策突然甜甜地笑了:“哥哥,如果所有jc都像你這樣大膽、奸詐,我倒要傷腦筋了。”

照紀楚戎的算法,看起來是陳策占了便宜,其實不然,在還清最後一條命前,他不僅不能對其他人下手,還要反過來保護那些廢物。

那一聲甜甜的哥哥,叫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陳策深深看了紀楚戎一眼,轉身走回隊伍尾端,與紀楚戎一前一後,将其他人護在中間。

小路走到了盡頭,樹林也到了盡頭。

林木後是一座人工修蓋的花園,花園後方有一座雄偉的別墅。

美麗的噴水池位居花園中心,周圍的花圃裏栽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嬌豔欲滴,那樣鮮活的生命力,與這方破敗、絕望、處處透出死亡氣息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古怪的黑白素描的一角,多出一部分水彩。

就在此時,一聲驚雷滾落,等待已久的烏雲擠落豆大雨點。這雨像剛融化的冰水,澆得人一陣陣發寒。不到片刻已是渾身濕透,寒氣附骨而生。

牙齒打着顫,夏晴抱緊雙臂縮成一團,道:“不行,繼續待在這裏我們會凍死的。”

陳策的聲音也帶出些顫音,就這樣了,他還要堅持不懈地讨人厭:“你怎麽知道進去別墅不會死得更快呢?”他說着話,漆黑的眼睛裏倒映紀楚戎的背影。

那背影筆直堅定,一點也不瑟縮,一點也不顫抖,這冰雨根本奈何不了他。

“繼續前行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說着,紀楚戎率先走向別墅。

逗留在海裏會葬身海怪肚中,徘徊島上不僅有毒蛇毒蟲嗜咬,還有冷到不正常的雨水侵襲,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逼他們來到這裏,進入別墅。

“哈,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現在島上逗留一段時日,說不定能獲得什麽線索,卻要為了那些禁不起點風吹雨打的廢物……阿嚏——”噴嚏帶出一個冷顫,陳策嗤了一聲,跟上前方衆人。

花園的門開着,衆人穿過花圃,來到別墅門前。

那是一棟十八世紀風格的歐式建築,門前兩旁的大理石柱淹沒在綠色藤蔓下。別墅色調陰沉沉的,處處透着沉悶感,像是書房角落一本發黃發硬連文字都模糊了的書籍。

李立群道:“花園占地比例過大,別墅看似古樸大氣,但細節處經不起推敲。這個別墅的主人,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啊。”

‘卡啦——咔啦——咔啦’,尖利刺耳的噪音摩擦耳膜。衆人看去 ,陳策蹲在牆角,用刀刃刮着人家的牆面。

沈光霁又忍不住了:“陳策,你這個人到底怎麽回事!?你也太沒有禮貌了!”

鳥都不鳥他,陳策将匕首伸到紀楚戎面前,道:“你看。”

一小撮黑色物質粘在刀面上,紀楚戎皺起眉頭,喃喃道:“牆被火熏過?”

比起這個,陳策瞪大了眼睛,道:“你真的看得見!?”

鳥都不鳥他,紀楚戎走到陳策原本蹲的位置,彎下身,系統道:‘陳策拿刀刮過的地方顏色淺一點。宿主……這別墅不是色調偏深,也不是年久失修,根本是被火大片熏燒過。’

夏晴道:“你們在說什麽?”

陳策低頭玩匕首,不搭。

“這別墅有點古怪,大家不要掉以輕心。”走到別墅門前,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紀楚戎敲響了厚重的大門。

沒過多久,門動了。那是一種沉重的聲響,低而遲緩,宛若一聲綿長的、尖利的、滿溢悲傷與絕望的哭音。

門開了一道縫,露出一張女性的臉龐。

門後的女人頭戴一頂白色帽子,棕色長發盤起來一根不漏地收入帽檐裏,黑色連身洋裝,系一條白色的綴有蕾絲花邊的圍裙。

因為過度的無表情,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失去靈氣,裝飾物一般挂在臉龐上。此時,她只拿眼睛看向門外衆人,用眼神作冰冷的詢問。

紀楚戎道:“你好,我們在這片島上迷了路,兜轉之下來到這裏,想請問您,這裏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機械地吐出三個字,女仆道:“我只是一個不識字的下等人。”

就是不進去,紀楚戎道:“可否請別墅主人出來一見?冒昧拜訪,若能好心為我們解惑,萬分感激。”

“小姐身體不适,不便見客。”

“那,請問這是何人的府邸?又為何出現在這座孤島上?”

“噗嗤——”詭異氣氛中,沒心沒肺的陳策憋不住笑了,他心說這個人真的喜歡打直球。

對方也很直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啪’

門當面關上了。

陳策好笑道:“小姐姐都懶得敷衍你呢。反正放我們在外面,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然而這時間很快就到了。

“聞妹妹!”夏晴輕喊一聲,接住軟倒的聞秋聲。

紀楚戎伸手一探,聞秋聲額頭發燙,外面氣溫低冷,她呼出的氣卻灼熱異常。難為她一直強忍到現在,一聲不吭。

陳策還有閑心看熱鬧:“這是對方的隊友呀。”

其他人也快到極限了,只是聞秋聲身體最弱,才最先撐不住。

紀楚戎轉身再次敲響房門。

仿佛為了報複他們,這次,等了很久,久到其他人也開始出現暈眩感時,門開了。

還是那個女仆,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紀楚戎深呼吸一口氣,道:“請告知你家主人,是否可以容我們暫避風雨。”

又是一道閃電當空,照亮女仆眼中的幽光。

她拉開房門,躬身立在門邊,作出請的手勢:“屋外雨大,請先在客廳裏稍等片刻,我去禀報主小姐。是否可以留下,要看小姐的意思。”

門後,是一片富麗堂皇。

金色基調的大廳,中央一道通往二樓的寬大樓梯,樓梯兩旁的牆上懸挂着多幅畫像。

那些巨大的畫像高高在上,吊燈的光輝為畫中人物渡入一口生氣,那些人都活了一般,居高臨下地俯視踏入自己領地的外來者。

“咔——”

樓梯末端的窗戶外,電光透窗而入,那些暖調的畫像在青紫閃電中仿佛變了一個模樣。

畫像中剛剛活過來的人物臉色青白,頃刻間又死去了。

“聞妹妹!”

“當心!”

閃身至李立群身後,紀楚戎伸手堪堪接住即将摔在地上的聞秋聲。

“喂!是你自告奮勇要背的!那你就好好背啊!”夏晴氣道。

這一聲呵斥驚醒了李立群,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他的臉上毫無血色。

“啊……啊。”暴風雨都未能澆滅的風度在這裏破了功,李立群呆滞道:“對……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

‘系統,李立群看到什麽了?’

‘沒看什麽呀,他四處看了看,最後看的是牆上的畫像。’

‘畫像?什麽畫像?’

‘全都是人物像,男女老少都有,應該是別墅主人的家族畫像。’

要說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李立群因其身份地位,這群人中無人能出其右。

他,是不是看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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