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繼續皮的章節标題

【請選擇攻略對象。】

“嗯?”

【請選擇攻略對象, 小鹹魚。】

“你在對我說話?你是誰?”

【你不記得了?也是,你個鹹魚害得我數據丢失,能量崩潰, 升不了級反倒降級, 偏偏最沒用的人格系統還保留着。好了, 現在我也什麽都做不了了, 看你失憶我還是挺開心的。你知道你要做什麽嗎?】

“我……”

【別急, 我知道你現在也不好受, 慢慢想。】

“我在……做一個任務。我想……回家。”

這兩樣事本來是對立起來的, 然則如今的他并不知道。他聽從于那個憑空在他身邊出現的聲音,循循善誘的聲音,有些像是在哄騙小孩子。

【沒錯,做完任務你就能回家了,你好好想一想,你的任務是什麽呢?】

“是讓……一個人喜歡上我。”

【是的,你想想, 那會是誰呢?】

他想不起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遺忘了, 世界崩塌時的能量沖撞讓他遺忘了所有,連帶自己的姓名來路,悉數遺忘。但他還記得一個人的名字。

“他叫……謝……”

【三個字?兩個字, 兩個字是麽?謝玉, 謝煙, 謝樨?我還能檢索出許多人來, 你——】

“不是, 不是他們,不是這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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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什麽呢?言?然?潛?發音有些像了,是不是這樣?】

“他……”

是這樣嗎?有些像,可又有些不像。

他心裏的那個人,到底叫什麽名字?

【你自己不選,那麽我就幫你挑了。北鬥宗未來的掌門謝言,大約兩個時辰後他就會發現倒在雪地中的你。你記着,這一世你要攻略他,奪得他的愛,讓他對你說出“我喜歡你”。】

“喜歡……我?”

【是這樣的,你們早就結識,你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只是這一次你受了傷,不太能想起前塵往事,他也将你們的從前遺忘了。這并不耽誤,你們心有靈犀,兩情相悅,你就是為他而來的。】

————————————————-

大荒三千界,修真界久久無人飛升,連最負盛名、勢力最廣的北鬥宗,千年來亦無一人飛升成功。修真界衆人從最初的驚疑到等待,從等待到絕望,最終麻木視之,開始快活過日子,人人過得不像半個仙家,反倒像十成人世。

大荒三千零一界,北鬥仙山新掌門謝言接任主位,力排衆議,将自己偶然撿來并扶持長大的小師弟列為左護法,位同副掌門。

這個小師弟姓桑名意,根骨僅僅是最低的雜靈根,但他能引笛音為治愈術,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為上乘、卻無絲毫自保之術的藥修。他不會禦劍,術法不純,無法出征統禦荒山神洲,甚至連最溫馴的靈獸都無法馴服——據說這位修士還被兔子撓過。但他偏偏擁有令人無比眼紅的治愈術,傳言說他一曲笛音,能生死人肉白骨,使萬物複蘇。

衆人紛紛揣測他是一個不谙世事、纖細柔弱的少年郎——這樣适合被圈禁起來當金絲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寶貝,怎麽就讓北鬥宗撿了便宜,偏偏讓他對他忠心耿耿、誓死不渝呢?

亦有人說高屋建瓴,從善如流,北鬥宗掌門謝言這個人,恐怕是修真界千年以來最有希望飛升的一位修士——才貌雙絕,修為亦登峰造極,性子狂浪,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人人趨之若鹜,桑意跟在他身邊也無可厚非。

新掌門登位當夜,四海修道士登臨祝賀,便見謝言一人執起一位青年的手,領着往左護法位上走去。那青年有一副傾倒衆生的好容顏,氣度沉靜,睜開眼便是北鬥仙山中一派漠漠茫茫的雪景,無悲無喜。衆人都能見到,他周身一點仙家的氣息都沒有,反而像個凡人。

“……好像個瓷娃娃。”

“這瓷娃娃忠心得很呢,你別看他一臉懵懂的模樣,聽說這個叫桑意的人一心追随謝言,像是……情根深種。謝言又看重他,恐怕以後北鬥掌門的道侶,就是他了。”

“北鬥掌門怎麽會讓一個雜靈根做自己的道侶?他們北鬥三絕,謝言功法奇絕,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靈根,約莫是最有希望能飛升登仙的人。右護法鳳歌音絕,以琴音殺人,出身和靈根都不差,他才是內定的掌門道侶。至于那個桑意……桑意醫絕,治愈天下,不過是他們拿來擋刀的藥罐子,你們原來都不知曉麽?”

有別處德高望重的老人低聲議論道。

“這個小少年看起來也是一根筋的,若是他執意以一腔真心對付……恐怕來日還要受多般磋磨。”

新掌門登位大喜,當天,諸多道賀聲中,北鬥仙山引來九十九只白孔雀,盤旋不去,帶來了仙洲幾百丈的霞光,喜氣洋洋。孔雀散去之後,更有一只白鳳凰翩然降臨,飛入了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陣騷動——鳳凰本就是珍禽,白鳳凰是奇中之奇,傳說它們只吃梵天五樹六花中孕育出來的練實,只飲佛前蓮池的露水。這類神鳥本自生就張揚熱烈的美,上下一色,白得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也讓人禁不住地想要去臣服、供在案前頂禮膜拜。

謝言領着北鬥宗數百名弟子,肅然站立在寶座之下,俯首跪拜:“鳳凰真仙駕臨,不知有何指教?”

鳳凰狹長的眼掃過衆人,一時間竟然像是一個挑剔的人一樣露出些許打量、揣摩的神色,它飛過衆人頭頂,最後落在了一位看起來很不起眼的青衣青年面前,歪頭往他手裏吐出一枚玉簡。

那青年似乎是很不情願地跟在旁人身邊跪着,剛剛伸手在雪地上左戳右戳,最後畫了一只小烏龜。

等到白鳥軟綿綿的翅尖掃過他面頰時,桑意才睜大眼睛,低頭看着眼前同他差不多高的雪白色大|鳥。他看着它,這只鳳凰亦看着他。

而後,他伸出了手,往鳳凰的頭上摸了摸。

衆人皆被吓了一跳——鳳凰是百鳥之王,西天鳳凰更是梵天使者,怎麽是随随便便就能摸的呢?然而令人疑惑不解的是,那只鳳凰還當真接受了他的撫摸,還像尋常寵物一樣往他手心蹭了蹭。

“小意,謝恩。”謝言在他旁側,輕輕提點了一句。

桑意沒有動,他擡手看了看鳳凰叼來的那枚玉簡,可還未看清時,那一小片剔透玲珑的東西邊便消失了,化作一道碧綠的光華,隐入了他長久不離身的長笛中。

鳳凰口吐人言:“我奉梵天無心明王之命,将治愈術千鶴音軸贈與北鬥宗左護法,以賀新歲。修真界千年無人飛升,明王厭世,特在極天設飛升臺,誰若能度飛升臺九道劫難,誰便能羽化登仙,以代替他明王之位,可以是一人,可以是多人。明王法相,允許多重身份存在。”

衆人一片嘩然。

而驚動了整個修真界的新聞奇事正是來源于此——梵天的無心明王不要他的位置了,反而将其空缺出來,将這個機會給了別人。這也代表着,千萬年過去了,他們這些修士終于見到了一些明明白白的登仙的希望——從化精到化炁要歷劫,從化炁到化神、還虛亦要歷劫,區區九道劫難又算得了什麽?

他們能夠成仙了!

短暫的寂靜中,歡呼聲響徹雲霄,整個北鬥仙山都沸騰了——在場的左右宗派、能人異士都聽聞了這樣的消息,一時間興奮無兩。

那只白鳳凰也像一陣風似的,忽而就消失不見。

“賀新歲?如今并非年關臘月,為何那鳳凰要說是賀新歲呢?難道是祝賀第三千零一個大荒界麽?”右護法鳳歌喃喃道,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青年,忽而興起,“小意啊,剛剛那個……玉簡音軸,是不是化入了你的笛子中?你奏一曲給我聽聽,好不好?”

這話引來了一堆人,紛紛看過來,要拿他手中的蕭賞玩。桑意還未來得及說話時,笛子便已被旁人奪了去,一個個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

桑意陡然就被擠開去了好幾尺遠的地方,他擡起眼,嘴唇動了動,但是并未說些什麽。鳳歌在旁邊不好意思地賠笑道:“諸位,這笛子是小意的貼身物件,還是讓他來罷,再者,那玉簡上是黃帝親書的千鶴音軸,是上古治愈神術,在座藥修也只得小意一個,這麽擠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衆人便将笛子還回來。

桑意接過笛子,立在原地沒有動,他打量了一下周圍衆人,看見一片翹首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嘴,中規中矩地吹了一小段。融合了千鶴音軸,笛聲比之前更低沉了些,尾音中竟然挾出了一些蕭聲的意思。這一小段中談不上韻律與美感,聽起來有些奇異和板正,但聽者無不覺得春風拂面,直到他停手,還有人愣在原地沒動,繼而笑道:“再來一段如何?諸位覺得來一曲《合歡桐》如何?”

桑意卻停了手,垂下眼:“我非樂姬,此曲是豔曲,各位若想拿我取笑,請自褪仙根,去人間勾欄賞玩。”

這一聲過後,場面立即就冷了下來,一群人紛紛尴尬着臉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桑意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徑自離去了。

衆人眼見着他一方沉靜清隽的背影離去,不免有人咕哝道:“脾氣還真大,長了一副仙娈樣子,男不男女不女,還不許人開些玩笑罷了?何況只是叫他吹笛,并不過火。這音軸雖說是融進了他的笛子中,可那頁不代表是他的,這是無心明王賜給我們所有人的聖物。”

也有人低笑:“人家吹笛,那也是去桌子底下給謝掌門吹笛,哪裏肯給我們吹呢?”

哄堂大笑。

鳳歌在旁邊賠笑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諸位請不必在意。”

謝言正在另一邊接引歷任元老,聽聞鳳歌報告了這件事,輕微地搖搖頭:“過去讓他将笛子拿出來給大家觀賞,不然顯得我們北鬥宗小氣。怎麽,他生氣了麽?”

鳳歌微笑道:“您去哄哄就好了,他不聽我的話,您是他認定的道侶,還不會聽您的話麽?”

謝言眼見四下無人,輕輕嘆了口氣:“你既然知曉他不會是我的道侶,何必拿這話給我添堵。原本他那樣的性子我是很喜歡的,只是他越大,反倒越來越不聽話起來……我還是喜歡賢能乖巧些的人,知根知底,出身登對,方才是最好的。”

鳳歌抿嘴一笑。他是仙家名門之後,也是出了名的賢能懂事,對比之下,桑意則顯得格格不入起來——他是被謝言撿回家的,性子又過于自我,即便和別人一樣将謝言的話奉為圭臬,但行事時總少不得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雖然他是北鬥宗唯一的藥修,但他是個雜靈根,別人可以輕輕松松做到的事,他要花上數十倍時間不止。這樣的人能留在北鬥宗已是不可思議,遑論做到左護法的位置,到底還是謝言心太軟,給了不必要的偏愛。

鳳歌低聲道:“那千鶴音軸……”

謝言道:“是他的笛子,便放在他那裏罷。如今不是糾結這些小事的時候,如今明王設九劫登仙臺,登仙之位只有一個,必定競争激烈,免不了要動刀兵。小意是藥修,到時候會是我們的得力助手。”

鳳歌道:“我知道。”

他對謝言伸出手來,謝言亦伸手将他的手握住,而後放在手心。兩人相視一笑。

桑意等在門外,聽人說謝言要他将笛子交出來時,便交了出去,而後回了自己的藥居。

傍晚時他才聽見外邊的喧嚣慢慢沉寂,曉得各路來客都已經睡下了。又有一個仙童來報,說他可以将笛子拿回去了,就放在仙門中供人賞玩,這會子人都差不多走了,趕着去吃飯,桑意可以順手把它帶回去。

桑意覺得自己并不餓,于是伸手變了個桃子出來當點心慢慢啃着——他除了醫治人以外,什麽術法都不會,什麽修為都沒有,最奇怪的是他的變化術留有幾成,卻只能變出桃子與桃花。謝言曾經笑他:“你上輩子若不是個猴子,便是一個花妖。”

但他并不在意。因為他什麽都不記得,所以他選擇相信那個名為“系統”的東西的說法。

比如:【你上輩子是桃花妖。】

【你與謝言十分相愛,他為你找到了母親,并将你驕縱着養大。】

他喜歡聽故事,他覺得這是一個好故事,所以并不介意自己被寫進裏面。他就這樣随随便便地決定了自己的人生——追随謝言,讓他喜歡上自己,并和他度過餘生。這樣起碼還能為自己找點事做,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喜歡什麽。

仙門闊大,他沒有禦風之術,所以只能慢慢行走。等他啃完兩個桃子之後,他才見到了他那被摸得髒兮兮的寶貝玉笛——邊角還不知在什麽地方磕出了一道裂痕。

他将它拿起來,放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走幾步又折返,重新将它放下了,擦了擦手。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是起碼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麽,他現在不想要這個笛子了。桑意将吃剩的桃核随手埋在一旁栽種仙草的靈土中,轉移了注意力,又去旁邊天泉中取了一點水,澆灌其上。不多時,桃樹就袅袅婷婷地長了出來。桑意随口哼了一段小調,助它修養滋補,眨眼間花苞就悉數綻放,滿眼灼灼,煞是好看。

他覺得心情變好了一點,于是拍拍手準備回去,耳邊卻傳來一個少年人的聲音:“這是你的笛子嗎?”

桑意垂下眼,看見了一個身量比自己矮一點的少年,眉眼鋒利,目光如刀,十分俊俏。這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長相,偏巧集合在一起時,卻顯出幾分內斂和沉穩的樣子,也有些乖巧。一雙眼睛水潤而明亮,眼神卻極深——或許是瞳色深的緣故,好似能把人吸進去,幾乎比盛放的桃花還要灼傷眼睛,英氣逼人。

他手中舉着一枚玉笛,笛子上挂滿了水珠。他氣喘籲籲,看方向是跟在自己身後,從天泉那邊跑過來的。

“我幫你洗過了,那些人不愛惜,我卻愛惜。你若是真不想要這個笛子了,送給我也好,我給你吹曲子聽。”那少年道。

桑意道:“你知道我不想要它了?”

少年笑容溫潤:“我知道,那只白色的鳳凰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你喜歡的那個人不好。”

桑意怔了怔,而後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可是你準備當他的道侶,他不好,他是冒牌的假貨,根本配不上你。”那少年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又像是不太喜歡這個話題似的,沖他歪歪頭,問起另外一件事來:“為何旁人要看你的笛子?那分明是無心明王送給你的東西,他們為何要沾染?”

桑意想了想後,随便道:“大約他們不知道罷,再說,這也并非是送與我的,這是送給整個北鬥宗的。”

“不,的确就是送給你的。”那少年走上來,十分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桑意垂眼一看,他往自己手心塞了一塊精致的骨片,“我送你雪狐的骨頭,你将它削薄了,可以用作笛子的簧片,吹的時候又會不一樣些,很好聽的。”

桑意又愣了一下:“為什麽送我東西?”

那少年沖他笑了:“因為今天是你的生辰。那只白鳳凰說了,上古音軸是無心明王給你的賀歲禮,今日不是年關,所以是賀的生歲,明王大人想要你生辰快樂——我也想要你生辰快樂。”

“無心明王?”桑意回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個名字,心下一片茫然。他不問外事,亦不知什麽時候多出這樣一個無心明王,在不動明王等法相莊嚴之外的另一位明王,主西方梵天佛事。他想要細問那少年,卻見那少年擡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像要把他這副模樣刻進心上一般,而後用了移行術,倏忽間就跑遠了。

面前只餘緩緩飄落的花瓣。

他從不曉得,今天……是他的生辰嗎?

桑意拾起那少年為他洗濯過的玉笛,看了一會兒後,還是将其收好,又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藥觀中,預備第二天霞光照耀時拿出去晾一晾。他如今是北鬥宗左護法了,也有權限查看這次往來的賓客人員,晚上,他為謝言打理這些瑣事時,在名冊上找到一個人。

是唯一的一個剛修煉了百年的修士,虛天年齡是三百歲,折合凡人年齡只得十六歲,還是個少年人。據說這個少年是極陰之地羅剎僧造出的一個嬰靈,徘徊百年之後終于修得人形現世,被衆人視作不詳。然而他讓系統幫着一查,也便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這少年是你已故去的大師叔與魔界女子生出的孩子,出身不正,亦沒有名分。你們老掌門知曉他的身世,這次就托人将他帶回來,一并拜入北鬥宗中修習。他的原名是羅剎修給的法號,喚作無緣,如今也要跟着改姓謝。】

“那麽是——謝……緣?”桑意喃喃道,心頭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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