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老攻說我認錯人

桑意這回琢磨出來了:“你這個小同學好像很會說話, 是在哄我開心嗎?”

謝緣不卑不亢地答道:“原是因為我沒有什麽人可以說話,旁人也都不願跟我說話。那天我在桃花樹下遇見你,不知道你是左護法, 以為你的笛子不要了, 覺得有點可惜, 本來也沒有指望你理我的, 可是你認認真真跟我說話了, 還願意對我笑, 所以我很感激。如果你覺得我煩, 或者不願再見我,我也是——”

桑意急急忙忙切斷了話頭:“不,沒有,不會的。”他打量着謝緣,唯恐自己又勾起這個問題少年的傷心事,于是親切地伸出一只手,牽過了謝緣的手, 由他帶着準備去今日新晉弟子洗濯塵根、查驗根骨的地方。謝緣本來被他牽着, 走了一段路後忽而收回了手,又往自己衣角上擦了擦,再重新握住桑意的手。桑意垂眼一看, 又看見這個少年張開五指, 努力從他指縫間鑽了進去, 像是往人懷裏拱的兔子, 又黏人又固執。桑意趕緊放松手指, 讓他得償所願,與他十指相扣。

桑意:“?”

謝緣道:“有汗。我既不願放開師尊的手,也不願師尊被我握着難受,聽聞這樣相扣着的握法不容易生汗。”

桑意琢磨了一會兒:“大抵還是差不多罷,等你修為再精益一些,辟食五谷,體中污垢可以自行化解,到時候就不會出汗了。只是你身量尚不及我,這樣總是手臂難受一點,要不還是——”

謝緣磨了磨牙:“我會長高的。”

桑意瞅了瞅他,微微一笑。兩個人走了一柱香時間,方才走到北鬥門,今日天光正好,日頭不曬,風也涼爽,桑意聽見了山上的沉沉鐘聲,曉得時辰已經不早了,于是催謝緣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自己不會禦風,要趕過去怕是還得兩個時辰,你先走罷。”

謝緣挑起眉:“師尊不會禦風?”

桑意道:“除了療傷補東西,都與凡人無異。”

謝緣握着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那我帶着你走。”

桑意瞅他:“我看過你的檔案,你如今才三百多歲,同齡人大多都還沒有開竅,一個人禦風就很耗元神修為了,別說再帶個我。你先去吧,我保證會趕過去的。”

謝緣問道:“那你平日出行往來要怎麽辦呢?我知道你是左護法,會很忙的,也有許多地方要去。”

桑意道:“現在是左護法,反而不用多跑動了,我每天只需要走去掌門那兒幫他處理事務就可以,晚上再走回去。其餘那些讨伐異獸、采集仙藥的事,都是右護法鳳歌在做。以前的話,掌門還不是掌門,我叫他師兄,都是他帶着我禦風飛行,他去哪兒我便跟着去哪兒。”

謝緣又磨了磨牙:“……以後等我學成,您去哪兒我便跟着去哪兒,不用勞動掌門大駕。”

桑意笑了:“那也不用,你要是有心,改天幫我捉只坐騎回來,我不會馴養,能收拾服帖的也只有我院裏那群好吃懶做的兔子,到時候還要勞你幫我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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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緣認認真真地道:“好,那師尊喜歡什麽樣的坐騎呢?”

桑意琢磨了一會兒:“潇灑威猛一些的罷,但是也不能太醜,最好有摸起來舒适的皮毛,皮毛漂亮。雖說我只能養兔子,可是見了別人都有威風凜凜的坐騎,還是有些羨慕的。”

謝緣道:“只要你喜歡。況且養兔子也不是沒有神氣潇灑的養法,您若是想,月宮玉兔我也替您捉回來。”

桑意不輕不重地往他腦門兒上敲了敲:“牛皮就先別吹了,我先替你收着,你趕快過去罷。”

須臾間,日頭也的确不早了,謝緣跟他告了別,又是一番深情寄托,說希望師尊一會兒一定不要放了他鴿子,桑意本着呵護問題少年的心情,更是篤定地作了保證,再目送這少年禦風而去。

謝緣走了,他便四下瞅了瞅,眼見到周圍無人,于是對系統感嘆道:“你看,他這樣懂事乖巧,怎麽會是你說的那種人。況且大家都知道以後我是要和言哥哥結成道侶的,他也不會動別的心思。我白撿一個徒弟,多好。倒是你,我從被言哥哥撿回來之後,你除了唠叨也沒有做其他的事嘛,我覺得你可以待個機什麽的,不要來打擾我。我想我可以提前過養老生活了,等到和言哥哥結了契,就把他接到藥廬來當弟弟帶着。”

系統:【……】

系統:【嗚嗚嗚。】

桑意心情很好,本來他平常很懶,除了有要緊事要做時,基本都是宅在藥廬中不出門的,今天天氣好,他走在路上,又啃了幾個桃子,神清氣爽地爬到了山頂。然而沒想到說到誰誰便到——他在山頂遇見了謝言。

山頂通路,祭壇法臺之上,開了一道通往外世的結界,謝言正守在那門前,念決催動法陣,鳳歌在他旁側為其護法。桑意知道這是北鬥宗近來又有事做了——平常發現什麽新的靈物,或是要與其他宗派争搶的珍品時,人人都會試一試。修真界三千多個大荒禁地,也有許多不曾被人踏足的蠻荒之地,而最珍奇的聖物所在之地,往往也是最兇惡的地方。這座山五行荟萃,是開設結界與通路的絕佳場所,桑意一問也就明白了,原來外派的信鳥發現了一個地方,中有幾乎絕跡的冰原雪狼,傳說是守護上古神器刑天的神獸。謝言野心勃勃,為了給日後闖過明王設下的九道劫難做準備,羽化登仙,準備将刑天弄到手作為武器,以備不時之需。

謝言專心催動法陣,正在造能傳送去那一方世界的“門”。桑意站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看見謝言面色有些蒼白,看起來十分疲憊的樣子,于是順手引音奏笛,吹了一小段曲子,等到謝言停下來,回頭望他時才收回笛子,歪頭一笑。

謝言有點詫異:“你怎麽過來了?今日鳳歌當值,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的。”

桑意道:“今天天氣好,我就多出來逛逛。師兄最近又要外出嗎?”

他這樣叫他叫習慣了,人前沒有小輩的時候,還是照樣叫師兄。

謝言感受着身上尚未消退的那股子新鮮又充滿了生機的溫和力量,聽了他這聲師兄,聲音也不自覺溫柔了下來:“是的,有人找到了刑天的下落,我準備過去試一試。這次你就不用跟過去了,我們會多派些人,盡量趕在別門宗派發現之前過去。”

桑意點了點頭。法陣每次能傳送的人數有限,他作為藥修過去了,能随時治療同門的傷患,但因為他不會分毫法術,頂替了一個尋常劍修的位置,也相應的會損失一部分戰鬥力,拖慢節奏。北鬥宗能派出去的人無非是那幾個,少一個都會動搖根本,事情急、有把握的時候桑意就不去,而複雜危險的環境中,謝言才會指定他跟在自己身邊。

這個安排是合理的,桑意自己覺得沒有意見,他圍觀了一會兒後,跟謝言和鳳歌知會了一聲,說自己想去新晉修士查驗靈根的那邊看熱鬧,這就悠游自在地走了。

謝言看着他離去的身影,仿佛是覺得不帶他去有些歉疚似的:“若是此行順利……我将看守刑天的那匹雪狼帶回來,予你當坐騎。”

桑意回頭聽見這一聲,撓撓頭:“好啊,謝謝師兄。”

鳳歌等他走遠了,微笑道:“小意怕是不會喜歡雪狼那種過于剛猛的野獸,有時間的話,我們去尋些可愛的送與他罷。也是,早該想到這一點了,小意身上一點法力都沒有,我們禦風可以過來的,覺得是眨眼間的事情,他卻要慢慢走上來,長久這樣下去也不太好。”

謝言道:“他雖然文弱些,但畢竟還是男兒家,又怎麽會不喜歡這些威風剛猛的寵獸。”

鳳歌抿抿嘴道:“是屬下失言。”

謝言看着他,仿佛也有些無奈似的,搖搖頭,不再說什麽。

另一邊,新晉修士們個個打得火熱。查驗靈根,也無非是造一個幻境,當中設些小關卡讓人去過,從五行靈根上查驗各自的天資。謝緣進了幻境之後,并不急着過關,而是盤腿打坐,閉眼問222道:“小桑和那個冒牌東西,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周身氣息洶湧,眉間佛印一明一暗,暗時是深沉的绛紅色,亮時卻……透出金色的光輝,不是羅剎鬼符,反而是正統佛修修為最盛的标致,幾乎奪目讓人不敢直視。

222咳嗽了一聲:【是你家小桑二百多歲——折合虛天年齡十五的時候,主動跟謝言告了白。】

謝緣閉眼打坐,沒什麽反應,額角卻爆出了一根青筋。

222繼續道:【250從他醒過來的那一刻之後就一直給他催眠,要他認為謝言是他前生的伴侶,今生也要和他在一起,又建議他快刀斬亂麻。當時他們兩個年歲都不大,謝言也覺得他是北鬥宗唯一的藥修,長得好看還乖巧,也是挺喜歡他的,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說是來日要與他結為道侶,必不辜負他。這事北鬥宗上下都知道,以前都忙着修習,如今謝言已經繼任了掌門,其他人都估摸着大婚将近,他們二人也遲早會合作雙修之法,到時候就是真正的親密無間了。】

謝緣眼皮子跳了跳:“但我看那個冒牌貨跟他的右護法也糾纏不清。”

【是這樣的,鳳歌自小便戀慕謝言,在謝言撿到你家小桑之前,他們二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鳳歌出身名門望族,家室上和謝言是登對的,謝言若是和他結為道侶,這也意味着會多出一脈得力宗派,與北鬥結為同盟。如今有你蓄意摻和一腳,成仙坦途大開,修真界風起雲湧,都想奪得明王之位。競争者衆,在這樣的情況下,謝言肯定也會偏向與鳳歌的家族結盟,條件便是要與鳳歌結為道侶。如今他遲遲不公布,大約也還是沒想好怎麽去面對桑意。】

謝緣冷聲道:“廢物。”

222:【……謝言是天靈根呢,千年難得一遇,大家都說他是最有希望羽化飛升的人,有時候你也要理解,有政治婚姻就會有政治道侶嘛。】

謝緣繼續冷笑:“我就是廢了明王之位,也不會讓他這樣的廢物成仙。連自己的道侶都不能做主,他不是無能是什麽?”

222立刻開始拍馬屁:【說得好。要我看,若是換了你來,定然不會委屈自己的心上人分毫,那個冒牌貨實在是太可惡了。他連你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你來這世界中不出百年就飛升了明王,要不是因為梵天與天庭離得遠,你又秘而不宣,誰會知道其實已經出了一個你。實在是這一屆的修真界不太行,而非因為天機才致使千年來無人飛升。】

謝緣淡淡地道:“若不是小桑無所求,他也是可以百年飛升的。”

【你覺得會麽?他這輩子是雜靈根呢。】

“他會的。”謝緣道,“旁人看不起他,欺侮他,我便要讓他當第一個飛升成功的人。我不松口,誰也別想擋小桑的道。”

222:【的确是神仙級的黑幕了。我喜歡。】

謝緣氣行一個小周天,打完坐後站起身來,走走停停,試探着這幻境中的關竅。他上一世已經是大乘佛修,接近化神的境界,修為根骨皆可得,稍加修煉就能飛升。他飛升成功的日子其實早在他來北鬥仙宗之前,甚而早在和222相認之前。

跻身明王之位,這一點其實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天庭無趣,梵天比天庭更無趣,謝緣當時對着蓮花座上的人道:“我不知為何你們要我來當這個明王。我不适合這裏,前生便已還俗。”

如來化身不動明王,對他說道:“空門純粹,純粹的情愛也是純粹,這裏皆是純粹之人,來去自由,一切由你。”

于是謝緣便留了一個化身在梵天,自己只身再到修真大陸,繼續當着他被羅剎鬼養大的孩子,再去找他的小桑。他先送了他上古音軸,再送他九十九只銀翅鳥,引來白鳳凰,告訴他如今有道路飛升,無非是因為當天是桑意在現實中的生辰。

謝緣走走停停,北鬥宗這些考核初級弟子的東西,在他看來都是小孩子們玩的假把式。他道:“222,你聽說過一個理論沒有,考試低分不難,難的是在不交白卷的情況下全部做錯,南轅北轍。”

說着,他手裏捏了個火訣,随手就往一個本該由引水術破解的法陣上揮去。看着大火漫天,阻絕了眼前道路之後,謝緣滿意地笑了:“這也是本事。小桑當年這麽玩過一回,說得振振有詞,最後被他師父吊起來打,還是我過去把他拎回來的。”

222:【哈哈哈哈哈哈嗝。】

謝緣就這樣完成了他的初級考核,該用水時引火,該往上飛時他往下走,還硬是召來雷火劈出了一條路。最後路實在是走不通,他徑直走到了幻境最偏僻的邊角出後,被負責心生的師兄師姐們提出來了。

最終考核結果下放,本屆弟子中無一人天靈根,倒是又橫空出世一個雜靈根。

謝緣一出來,便轉悠了一圈兒,最後在不遠的一處亭臺上找到了正在啃桃子的桑意。

“師尊。”他乖乖叫道。

桑意丢了一個桃子給他:“怎麽樣了?”

謝緣笑了:“我是雜靈根,和你一樣呢。”

“雜靈根?”桑意愣了愣,又皺起了眉頭。然則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謝緣便道:“我知道您的意思,身不如人卻也不能自輕自賤,越是這樣越是要自強不息,我定不辜負您所望。”

桑意的臺詞早被他搶光了,只能點點頭:“正是這樣。你既然懂得,那我也不啰嗦了,你今兒後半天休息吧,兔子也不用幫我喂了,明日起你就要每天修習課業了,先放半天假給你。”

謝緣道:“我卻不想放假,左右放假了也沒有人和我一起玩。”

桑意:“……”

謝緣熱切地看着他:“師尊要陪我出去玩嗎?”

桑意想了想:“也好,今天我也不用當值,你想去哪裏玩玩呢?我帶你去山下市集買玩具與話本子好不好?”

謝緣道:“我想師尊陪我去一次蓬萊島,上一回見到仙草遍地,花卉盛放,只可惜沒有人和我一起分享那一刻的風景。”

這個要求立刻又戳動了桑意那顆小心髒,他趕緊摸了摸謝緣的頭,然後答應了下來。

系統222:【卧槽,你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謝緣秘術傳音道:“還好,活學活用,這些都是從小桑身上學來的。上一世的就算了,現實裏他小時候就是這樣說話的,他自己不覺得,可他明明就是一個小嗲精,我終于有機會進行打擊報複了。”

222:【……】

桑意帶着謝緣一并下山,各自商議好回去先洗澡換衣,再把飯吃了。桑意去後院清泉中洗浴過後,換了一身簡單素淨的白袍,剛一回到房間,就聽見院子裏有動靜。他兩手往後束着頭發,見到謝緣已經來到了院子裏,勁裝褪去了,換上一身黑色錦袍,他們兩個看上去倒像是一對俊俏無常。

謝緣低頭把兔子一只一只地提起來往懷裏塞,僞裝成一心養兔心無旁骛的樣子:“把它們也帶過去,仙洲那邊的花草它們想必也愛吃。”

桑意道:“帶過去放跑了,要抓回來還要費上一些力氣。”

謝緣笑道:“這些師尊都不用擔心,我來就好。”

他們便一人揣了五六只兔子,一并帶着下山。

桑意自己也沒出過北鬥群山,故而謝緣将他引去碼頭時,他東張西望地不知道要幹什麽。謝緣選了一條帶竹篷的小船,自己先撐了篙,站在船頭向他伸出一只手。許是日光豔絕,桑意蹲在水邊仰頭看他,謝緣的身影陡然變得高大許多,乍一看竟然有了些成人樣子,沉靜而篤定的一個光影。

桑意跳上船,搖了一會兒後站穩了,謝緣扶着他的胳膊,順手撐篙引船離岸。他在船尾系了一個小木盆,把兔子們都放了進去。兔子們扒着盆邊,時而看水,時而看他們。

謝緣低聲道:“師尊,我們過去約莫要一兩個時辰,你若是覺得累了,可以先進船艙睡一覺。”

桑意采納了他的建議,脫了外袍當枕頭,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正對着船艙外。謝緣立在船頭,稍微劃了幾下之後就放下了撐杆,轉而念動風訣,讓風推着船舶前進。

而後他也脫了外袍,矮身進來了,就躺在桑意身邊。十分謹慎的距離,隔大約三指寬,僅僅衣角相觸,連身上的溫度也察覺不了。

桑意瞅他:“我剛剛想了一下,你說你雜靈根是诓我的罷?你這麽小一點,又會禦風又會催風的,怎麽也不該只有雜靈根。”

謝緣低笑道:“诓是沒有诓您的,查驗結果出來是這樣。師尊您隐居避世,韬光養晦,我也不想太紮眼。”

桑意擡起眼,揉了揉他的頭發:“可你也太過謙遜,雜靈根的待遇,你應當知曉。”

“我只知曉雜靈根的待遇是沒有師父願意要我,這樣我就我還能在您身邊留下。在這裏,水靈根也是要被分配師父的,可我都不想要。”謝緣伸手握住他摸自己頭發的那只手,拉近了貼在自己臉頰上,十分依賴的模樣,桑意也就随他。

桑意喃喃道:“你這個人……”

嚴師是當不了的,謝緣小小一個少年,花樣卻多,桑意自己尚且還是個年輕人,自然也拿他沒有什麽辦法。這個時候再來懷疑自己或許會帶歪一個好少年好像也有些晚了。桑意伸手攬着謝緣的肩膀,讓謝緣靠在自己懷中,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謝緣聽着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偏頭看了他一眼,又動了動,微微低下頭去吻了吻他懸在自己頰邊的手指。桑意在迷蒙間感受到他像是一條小狼狗,又或是有點像外面那堆胡亂動彈的兔子,努力扒在他身邊,非要擠占他懷裏一個更溫暖的位置,只能沒有辦法地讓他貼了過來,任由他溫熱的呼吸噴在頸間。謝緣側身抱着他,察覺到桑意又睡熟了,于是稍稍立起身來看他,低頭輕輕地、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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