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悲喜

車子緩緩開出停車場,顏夕年和安景行都沒有講話,車裏流淌着大提琴幹淨沉穩的聲音,氣氛詭異的沉默着。顏夕年看着旁邊又一量超過去的摩托車,感嘆能把跑車開到這份上也不容易。

“不認識路?”顏夕年看着跑的越來越遠的摩托車問道。

“不,認識。”安景行的目光時刻瞟着手機導航。

看着安景行認真的樣子,顏夕年的眼睛裏流露出笑意。

“別看導航了,不安全,我來指路吧。”

“唔?”安景行沒聽清顏夕年的話,轉過頭看着她。

“我,來,指,路。”顏夕年看着安景行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唔?”安景行看着顏夕年精致的臉呆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好的。”

顏夕年看着這個有點呆呆的人不禁覺得好笑,到底是什麽原因讓蕭清淺派她來送自己,難道是不想繼續合作所以故意的?可蕭清淺又跟這個人很熟的樣子,不像是應付自己。

“你是蕭總的司機?”顏夕年靠在座椅上放緩了身子,照這個速度還要好久才能到家。

“可以算是。”安景行點點頭,眼睛盯着路。

“一直直走。”顏夕年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呆,這個速度就算夢游一圈都不會錯過一個路口,“你跟蕭總很熟?”

“唔,很熟。”安景行稍微加快了點速度,她被接二連三超過去的摩托車弄得不高興,這不是欺負她不記得北京的路嗎。這個女人總在問着自己姐姐的問題,難不成…………安景行勾了勾右嘴角,如果葉羨魚在的話一定會大喊,快跑啊,小安子動壞心眼了。“你……喜歡我蕭總?”

這麽直白的問法讓顏夕年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錯愕的看着安景行,這人是中國人吧,中國人有這麽問別人性取向的嗎,顏夕年默默地想。看着顏夕年錯愕的表情,安景行吐了吐了舌頭,天知道平時不會跟陌生人開玩笑的自己怎麽突然蹦出了這句。

“抱歉,開個玩笑。”安景行說,聲音恢複了低沉,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顏夕年看着這個恢複了安靜地人愣了愣,難道蕭清淺不是她的戀人?顏夕年有點理不清頭緒,而身邊的人恢複了一臉嚴肅,氣氛再度詭異。顏夕年看着窗邊越來越快掠過的樹影,再轉頭看看旁邊專注開車的人,好吧,這是跑車該有的速度,可是……目的地她真的知道嗎。

“你可以慢點開,我不着急。”顏夕年看見了剛才超車的摩托車。

“哦,我還要回去接蕭總。”安景行沒有轉頭,“這裏我認識了,不用擔心。”說完,轉過頭給了顏夕年個笑臉。那笑臉溫暖明亮,像黑夜中出現的星光,仿佛那落寞、寂寥都是假象,這燦爛的笑臉才是眼前的人最真實地模樣。顏夕年在那彎彎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深邃的眼神透着一種溫柔。溫柔?這是顏夕年今晚第二次想到這個詞,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按道理來說,這個人完全不認識自己,被派來送自己也是因為蕭清淺的緣故,那這莫名其妙的溫柔是什麽。顏夕年想不明白,轉過頭看向窗外的夜色,看着窗外掠過的天安門,看着滿街閃耀着的霓虹,心突然平靜下來。顏夕年覺得這個開車的人讓她很安心,或許這就是蕭清淺派她來的原因。原則上來講,她和蕭清淺是同一類人,完美的外表,令人稱道的事業,雷厲風行的作風,還有一顆缺乏安全感的內心。不是不夠強大,不是不夠堅強,只是需要在疲憊的時候有個溫暖的懷抱,有個讓人感到踏實的肩膀。看上去很簡單的要求,偏偏那麽天方夜譚,這世上哪有什麽烏托邦。顏夕年自嘲的笑笑,眼前這個人似乎牽動了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想了太多,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顏夕年閉上了眼睛。

“哎?”突然驚醒的顏夕年發現自己還坐在車裏,身上蓋了件西裝,駕駛室的位置空無一人。揉揉太陽穴,顏夕年暗嘆自己太不警惕,居然就這麽睡着。擡起頭看到車頭處靠着一個身影,穿着白色的襯衫,身邊緩緩飄着一縷煙。又是落寞的感覺,那麽壓抑無助,顏夕年此時覺得那個燦爛的笑臉才是錯覺,帶着頹廢的倔強才是眼前這個人本來面貌。打開車門走過去,顏夕年看到本來打好的領結散開挂在脖子上,襯衣解開了上面兩個扣子露出白色的肌膚,長長的劉海散開遮住了那雙深邃的眼睛。

發現有人走過來的安景行擡起了頭,看到剛才睡在副駕駛的人已經了醒了,嘴邊揚起了笑意。

“醒了?”安景行熄滅了才點上的煙放進一個裝滿煙頭的透明小袋裏,“就這麽睡着,你是低估自己的美貌,還是高估我的定力?”那笑容帶着點痞子氣,卻讓人讨厭不起來。

“等了多久。”顏夕年取下蓋在身上的西裝,聞到了淡淡地香水味,那是一種幹淨的香氣,想晴空下的大海,純淨的水折射着光的顏色,一點點滲透,一絲絲抽樣,複合成飽滿的藍,很符合眼前這個人。

“半個小時。”安景行将頭發別到耳後,露出了藍色的耳釘。

“謝謝。”顏夕年遞過西裝。

“不客氣。”安景行結果西裝拿在手裏,揚起了燦爛的笑,眼睛眯成了彎彎的月牙,“那麽就告辭了。”

“再見。”顏夕年被這笑晃到了眼,這人到底有多少面,看着轉身離開的安景行,她心裏暗想。似乎,沒有問名字,可,為什麽要知道名字呢。轉身上樓的顏夕年這樣想。

“mirror~”顏夕年打開門,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前的mirror,走過去抱起mirror,窗外視野正好是剛才停車的停車場。

“mirror難道是感應到主人回來了?”顏夕年摸着mirror柔軟的皮毛,傳來寵物香波的味道,讓顏夕年想起剛才的西裝,那幹淨的香水味。似乎想太多了呢,顏夕年笑着搖搖頭。

“mirror,你的毛有點長了哦,周末帶你去修修好不好。”顏夕年舉起mirror,看着它藍色的眼睛。

“喵~”mirror輕輕的叫了一聲,縱身一躍跳到了地上坐到剛才的位置,看着外面的夜色。嘶,怎麽貓都愛看夜色,顏夕年想,哎?都?…………

這邊的安景行打車回到會場,便看到自家姐姐被幾個公子哥圍着,其中一個的手躍躍欲試的想扶上蕭清淺的肩,而蕭清淺明顯喝了很多酒,渾身發軟卻強撐着意識。看着蕭清淺那迷蒙的樣子和周圍虎視眈眈的表情,安景行在心裏罵了一句。那男人的手馬上就要扶上蕭清淺的肩,那笑容龌龊的讓安景行惡心。“啪。”的一聲捏住了那男人的手臂,那男人一愣,似乎想不到有人來壞他得好事。

“您喝多了。”安景行笑的真誠,彎起的嘴角完全看不出生氣的表情。那男子想要掙脫開手臂,卻發現根本動不了。安景行打小就被習老爺子喜歡,親自教了不少防身健體的拳法,安景行也争氣,學的入木三分,跟習征對打就沒輸過。習老爺子也因此更加嫌棄習征。

“你是誰,也t m敢壞我的事。”那男子惡狠狠的說,被鉗住的手臂傳來疼痛感,讓他的面容稍稍有些扭曲。眼前的人卻依然保持着優雅的微笑,連眉毛都沒有抖過一下。

“我不管你是誰,她,你還配不上。”安景行放開那男子的手臂,靠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那男人剛想揮拳,卻發現安氏的保镖全部盯着這裏,想想自己勢單力薄,揉着被捏的手臂,那男人狠狠的看了安景行一眼,轉身離去。剩下的男人看到這情形,都識趣的離開了蕭清淺周圍,要知道,剛才的人是紹北建設的二公子,而紹北建設,是做地痞流氓發的家,沒人敢惹這胡作非為的二世祖,誰知道今天真的來了個叫板的,而二世祖還夾着尾巴跑了。這人,惹不起啊。

“姐。”安景行看着臉紅紅的蕭清淺,嘆了一口氣,聲音卻依舊柔柔的。

“唔……小景。”蕭清淺費力的睜開眼睛,剛才那群男人不停的勸酒,那領頭的高通是出了名的二世祖,這酒不喝也得喝。蕭清淺盼着安景行回來,卻等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能運用智慧,能推的推,能避的避,就算是她酒量不錯,也還是喝下了不少,“好慢。”輕輕的一聲讓安景行聽到無奈和委屈。

“是我不好。”安景行走過去扶住蕭清淺,才發現卸了力的蕭清淺根本站不穩,“我們回家。”

“恩。”蕭清淺輕輕的哼了一聲,聲音軟軟的,完全沒有平日清冷的味道。

安景行扶着蕭清淺走了幾步,發現根本無法前行,伸手招來了侍者。侍者小哥以為自己交了好運,可以抱美女,誰知道叫自己的人只是吩咐讓自己去A區找王董,告訴他小安帶着蕭清淺回去了。蕭清淺大概就是蕭總,可小安是誰啊,眼前這個?這算哪根蔥啊。疑惑的侍者還在神游之際,安景行抱起蕭清淺直接走向了停車場,開玩笑,自己姐姐別人怎麽可以随便抱。

開車飛快地回了家,剛才走過一遍的路在腦子裏快速成型。将蕭清淺抱回了卧室,看着蕭清淺熟睡的臉安景行的心裏抽痛,自從姨夫姨媽走了之後,姐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雖然以前性子本就輕淡,但在家裏還是會笑的,可那場車禍讓蕭清淺變得像一座冰城,她的笑,她的一切都那麽空洞,只有看見自己時她的防備才會小一點,才會稍微放松,時刻緊繃着的神經讓她看上去像易碎的娃娃,卻将這一切掩蓋在冷漠下。

伸手輕輕擦去了蕭清淺眼角的淚水,伸手握住蕭清淺的手。血緣的羁絆,是掙不脫的鏈,是解不開的劫,它無關愛情,卻依舊讓人感到喜悅溫暖,讓人從內心想要去付出去,去體諒對方的悲喜。 愛情不是唯一讓人撕心裂肺的理由,家人遠比我們想象的重要,在擁有時感覺并不在意,在失去時仍會悵然若失,更何況是用生命尊敬愛護的人呢。

太陽從遠處高樓的縫隙中升起,散出一束束溫暖的光,天,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感覺……蕭清淺搶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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