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掙紮

安景行開着車，不時看看睡在副駕駛的顏夕年，微翹的睫毛，泛紅的臉，輕抿的唇，沒有平日的氣勢，乖巧安靜的像個洋娃娃，安景行的呼吸聲很輕，生怕驚擾到顏夕年的夢。到了小區，安景行抱起顏夕年，似乎是夜深了的緣故，空氣裏凝結着水珠撞在人身上，生生的把體溫抽離，顏夕年縮了縮身子，睡夢中的表情帶着點委屈，安景行緊了緊手臂。費力的打開門，把顏夕年抱回卧室，安景行精疲力竭，胳膊、後背疼得厲害，手也在顫抖。接了杯水放在床頭，再幫顏夕年蓋好被子，安景行輕輕退出了卧室，空空蕩蕩的家裏沒有生氣，安景行沒有看見mirror的影子，連來見她的理由都沒有了……安景行苦笑了一下。

“咚！”卧室裏傳出一聲悶響，安景行快步沖向卧室，打開門看到水杯落在地上，顏夕年長長的頭發擋住了臉，看不清表情。

“顏，要喝水嗎，我去幫你接。”安景行返身出去接水，回來想遞給顏夕年。顏夕年掙紮着想坐起，卻發現自己沒有一絲力氣，一雙手輕輕的扶住了肩膀，幫自己坐起來，身後是帶着暖意的呼吸，

“慢慢喝。”看着送到唇邊的水杯，顏夕年咬了下嘴唇。喝了一杯水，嗓子的幹澀緩解了許多，顏夕年想開口，卻不知可以說什麽。安景行撤出身子，讓顏夕年靠在枕頭上。

“還要不要喝水。”安景行的聲音帶着沙啞，卻溫柔。

搖搖頭，顏夕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讓安景行離開，明明有蕭清淺了，為什麽還要來招惹自己，為什麽做這些。顏夕年就那麽坐着，沒有回答安景行話，沒有表情，眼睛裏閃爍着糾纏與不舍。看着面無表情的顏夕年，安景行有點慌，她……是不是希望我離開。

“再睡會吧。”安景行笑着說，那笑容有點蒼白、頹唐，“你睡着我就離開。”

顏夕年看着安景行的眼睛，輕輕的點了下頭，再占用她一會，就一會，一覺醒來，就……就……安景行幫顏夕年躺好重新蓋上被子，轉身想撿掉在地上的杯子，手卻被人拉住，“等我睡着，再離開。”幹淨的女聲帶着倦意，長時間的緊張讓聲音帶着綿軟，在寂靜的夜裏，那不安那麽明顯。眼睛裏帶着點點水汽，酒精褪去後的臉泛着蒼白，這時的顏夕年像個害怕獨自過夜的小孩子，恐懼着卻倔強的不肯低頭。輕輕握着顏夕年的手，坐在床邊，安景行把她額前的長發撥到一旁。

“睡吧，我在呢。”

顏夕年最後一點心理防線被瓦解，她想讓安景行離開，讓她回蕭清淺身邊，和蕭清淺的相似之處讓她明白這樣的愛人意味着什麽，無論從什麽角度，她顏夕年都不想做個第三者，可……她想到安景行會離開就心如刀割，不知什麽時候心裏有了安景行的影子，潛意識的伸手，無意識的眼神都透露着心意。為什麽，不讓我早點遇見你，結局會不會不一樣。顏夕年用力握住安景行的手，閉上眼睛，一滴眼淚緩緩從眼角滑下。

安景行想伸手擦掉那滴淚，指尖卻在顏夕年臉前停住，她只是害怕吧，我有什麽資格幫她擦眼淚，替她遮風擋雨，我女人，喊得時候倒是有氣魄，可她會不會接受自己，現在看來或許讨厭更多些吧。安景行沉默了，她可以倔強的反抗全世界，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愛誰，她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可顏夕年呢，讓她也遭遇這一切會不會太不公平，自己值得她這樣做嗎。早就知道自己喜歡她吧，不然不會幫她蓋衣服，不會在宴會跟她講話，不會來ideal應聘，不會去給她做吃的，更不會飙車打架。看見她第一眼就在心裏生了根，随着時間慢慢發芽，她的一颦一笑像薔薇爬滿了整個心房。那份想靠近的心驅使着自己前行，到了現在卻又卻步，安景行啊安景行，你變得不像自己了。

東方泛起了白光，太陽帶着暖色的光刺破黑暗，在露珠上蓋下金色印章。安景行輕輕抽住握了一夜的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起身去了廚房。一夜未眠讓安景行的眼睛布滿血絲，用涼水洗了下臉，拿出鍋，用米熬了一鍋白粥，用勺子攪拌着粥，讓它們更糯更茸，上升的蒸汽讓安景行的眼眶有點濕潤，她有種感覺，或許這是她最後能為顏夕年做的。她看懂了昨天顏夕年眼中的糾結，也看出她的疏遠，只是原因她不知道。安景行不想去問，她不喜歡追問別人不願意講的話，想講，自然會講，追問，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留了字條，安景行出了門，開着車回了家。

“咔噠。”關門聲，安景行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快6點了。

“小景。”蕭清淺一夜未睡，她擔心安景行，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人接，習征打來電話說安景行送顏夕年回家，誰知道一送竟是一夜。

“姐。”安景行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姐姐吃了一驚，姐姐……等了她一整晚？

“過來。”蕭清淺的聲音透着冰冷。

“姐……”安景行挪着步子，輕聲叫着蕭清淺，姐姐從來沒有這個語氣跟她說過話，自己的确太過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後背給我看。”蕭清淺看着低着頭的妹妹，又生氣又心疼，這死小孩還打算瞞着自己。

“啊？姐姐……我大了……不合适吧。”安景行下意識抓了下衣服。

蕭清淺沒說話，直直的看着安景行的眼睛，冰冷的氣勢全開，凍得安景行打了個哆嗦。任命的轉過身，慢慢撩起上衣，安景行都能想象到自家姐姐越來越冷的表情。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安景行的手支撐不住了，放下了衣服，回頭看到了自家姐姐帶着淚水的眼睛。

“姐，你別哭啊，我錯了，我再也不打架了。”安景行慌了手腳，她想到了蕭清淺的千百種反應，唯獨沒想到這一條。

眼淚順着臉龐滑下，安景行後背青紫的傷痕讓蕭清淺心疼，幾十個人圍攻，還用刀和棍子，再清楚紹北不過的蕭清淺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失去了父母，她不能再失去這個最疼愛的妹妹。

“姐，我……”安景行七手八腳的抹去蕭清淺臉上的淚。

“小景，看着我。”看着安景行布滿血絲的眼睛，蕭清淺心裏的不滿更甚，“非顏夕年不可嗎。”

“姐？”安景行傻掉了，疲憊的身體已經供應不起大腦的高速旋轉，安景行想不出任何理由，她也不能用任何理由搪塞蕭清淺。“我喜歡她。”

“非她不可嗎。”蕭清淺加重了語氣。

“非她不可。”安景行看着蕭清淺的眼睛，眼神滿是認真。

“小景，我不同意。”蕭清淺閉上了雙眼。這才認識顏夕年多久，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不能讓妹妹去冒險，她怕，她真的怕了。

“姐……”安景行抱住蕭清淺，“我想努力一次。”

“值……得嗎。”蕭清淺的聲音有點遲疑。

“我們可以為新項目做預算、評估、收益回報，卻不能在愛這件事上算計分毫。沒有值不值，只有敢不敢，從小我膽子就小，是你教我做個勇敢者，直面自己的心，找到自己想要的。現在，我想要的是她。踏出這一步，或許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但不踏出這一步，我一定會後悔。”安景行的聲音緩緩地，帶着自信和笑意。

“去把藥箱拿來。”蕭清淺沒有接話。拿出藥酒，倒在手上，幫安景行把淤血揉開，“我不在乎什麽勇敢者，只是不想你受傷難過。”輕柔的聲音和身上的藥酒一樣，留下熱辣辣的感覺溫暖內心，跳起來剛要大喊，被一巴掌拍在了背上。

“姐、姐，疼……輕點……”安景行表情扭曲。

“長記性。”蕭清淺一句話砸的安景行沒了脾氣。

“鈴~”鬧表響了，顏夕年睜開眼睛，手邊空空蕩蕩，安景行離開了。只有自己的房子顯得空曠可怕，顏夕年想把mirror接回來。伸了伸胳膊，确認恢複了力氣，餐桌上留了張條：做了粥，醒來熱熱吃。顏夕年攥緊了拳頭，說好放棄她，不是嗎。打開鍋，砂鍋的保溫性讓粥留着餘溫，似乎才煮好不久。梳洗，換好衣服，走到門口又繞到廚房，拿出小碗稱了一碗粥，很香、很糯，沒胃口也可以喝下一碗。進退兩難，顏夕年苦笑着。開車到寫字樓下，一輛X5停在樓下，從上面下來兩個人，一個幫另一個整了整領子。顏夕年的瞳孔縮了一下，一腳油門開過。安景行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護住蕭清淺。确認姐姐沒事，安景行看着橫沖直撞的車發現很眼熟，那人……是顏夕年。眼神跟着顏夕年進了寫字樓，卻被蕭清淺的說話聲叫了回來。

“小景，不許受傷。”蕭清淺抱了一下安景行，看着安景行的眼神，她就知道多說無用。

“遵命。”安景行敬了個禮。

玻璃門裏的顏夕年看到這一幕，自嘲了勾了勾嘴角，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沒人對虐有什麽意見嘛，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