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顧無憂看到那抹笑,臉立時就紅了,心也跳得特別快。
撲通撲通的。
她心裏高興,臉上的笑怎麽藏也藏不住。
白露有心想說她幾句,但又怕掃她的興,好在是讓紅霜把那些丫鬟婆子都拉去別的地方了,要不然還不知道她們瞧見該怎麽想呢。
顧無憂卻不知道她的擔心,瞧見他們過來就迎了過去,十分高興的說道:“你們來了。”
傅顯撇撇嘴,不大高興的說道:“我可沒想來看你。”說完,餘光瞥見身側的李欽遠,想到自己腦袋挨得那一下,頓時又慫了。
顧無憂也不生氣,知道李欽遠過來肯定是托了他幫忙,便也還是眉眼彎彎的對着他,“進去吧,我已經讓丫鬟準備好茶水、糕點。”
她這樣好說話,傅顯反倒是說不下去了,別扭着一張臉先進去了。
京逾白和齊序也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便跟着傅顯進去,反倒是她這個主人家,一直在身後磨蹭着……顧瑜本來也要進去了,見她這樣,小臉又沉了下去。
她怎麽會不知道顧無憂的心思?
心裏有些恨鐵不成鋼,就顧無憂這樣,以後要真嫁給李欽遠,還不被他吃得透透的?!又不好當着人說她,只能瞪她一眼,然後沉着小臉往裏走。
可顧無憂一門心思都在李欽遠的身上,哪裏注意的到?
院子裏,白露也已經進去伺候了,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沒有別人在身邊,顧無憂就忍不住往李欽遠那邊又靠近了一些些,還沒說話呢,就先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吱”。
“咦?”顧無憂一怔,循聲看去,就瞧見李欽遠手裏提着一只小籠子,詫聲道:“這是……松鼠?”
“嗯。”
小李公子瞧見小丫頭靠過來,突然就有些緊張,脊背挺得直直的,本來挺從容閑适的一張臉也頓時變得緊繃起來,就連聲音也有些僵硬起來,“……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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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就跟兩汪星辰似的,仰頭看他,激動道:“是特地抓給我的嗎?”
明明是自己費盡心思抓來的小東西,可小李公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別扭,頂着這樣的注視,偏要嘴硬,“不是,随便撿的。”
顧無憂才不信他。
大将軍每次說謊都會紅耳朵,喏,現在耳朵紅的,她都不忍心去拆穿他這個拙劣的謊言了,她眉眼彎彎的,也不管他,直接蹲在了地上,想逗小松鼠玩。
還沒伸出去,就被李欽遠拉了一把。
少年郎突然肅着一張臉和她說,“別碰,這不是家養的,性子還野着,回頭找個人專門看管着,養些日子添些人氣再靠近,免得被它咬到了。”
顧無憂卻不害怕,彎着眼眸沖他笑,“沒事。”她邊說,邊朝籠子裏的小松鼠伸出手,友好道:“你好呀,小松鼠。”
李欽遠一顆心被她提得高高的。
小丫頭平時乖得不行,特別聽他的話,可有時候又倔得不行,他勸不住她,只好把籠子放在地上,自己陪着她一起蹲在地上,也能防止松鼠待會露了野性,咬到她。
小松鼠哪裏知道顧無憂在說什麽?
可它能分辨出誰是好的誰是壞的,現在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姐姐就跟剛才給它喂食的小哥哥一樣好,它窩在籠子裏瞅瞅李欽遠,又看看顧無憂。
然後在她的注視下,悄悄伸出小爪子,然後一點點,慢慢地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到了她的手上,似乎是在回應她的友好。
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空中輕輕打了個顫,顧無憂心裏的激動和臉上的笑同時揚了起來。
就在小松鼠把爪子放在她手上的那剎那,顧無憂同時牽住了李欽遠的袖子,特別用力,她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吓到它,只能極力壓抑着心裏的雀躍和激動,憋得小臉都紅了,可輕快和歡喜的語氣卻是怎麽都掩不住的,一邊牽着他的袖子,一邊和他說,“你快看,你快看,它在跟我握手呢!”
李欽遠早就瞧見了,他也有些詫異,小東西是在深山裏長大的,通靈性也有野性,昨兒個他陪着它折騰了大半夜,它才開始願意收起爪子接近它。
今早才開始慢慢試探爪子向他表達出友好的态度。
李欽遠原本也以為它是可以接近人了,可這個小東西對他是一面,對傅顯他們又是另一面,防備心十足,靠近一點點就直接龇牙咧嘴的,兇得不行。
沒想到居然會對小丫頭這麽友善,頭一次見面就肯伸爪子了。
轉頭看了一眼顧無憂,見她眉開眼笑,亮晶晶的眼睛跟那只小松鼠如出一轍。
李欽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嘴角向上揚,剛才僵硬的脊背也放松下來,在小丫頭嬌聲表示“你有沒有看到呀”,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嗓音是從未有過的寵溺,“嗯,看到了。”
還真是跟她一模一樣。
突然被人摸了腦袋,顧無憂都有些呆住了,她小臉紅紅的,看着李欽遠的眼睛也跟盛了兩汪秋水似的,心裏一半是羞,一半是歡喜。
四目相對,空氣中的氣氛都變得有些不大一樣了。
小松鼠似乎察覺到自己被冷落了,不高興的輕輕吱了一聲。
顧無憂聽到聲音,倒真是被勾了注意力轉頭看了過去,看着小家夥望着她,她心裏有些癢癢的,忍不住問道:“我能抱抱它嗎?”
李欽遠想了想,還是在她亮晶晶帶着期盼的目光下,點了點頭,他把籠子打開,把裏頭的小松鼠抱了出來。
顧無憂立刻站了起來,她心裏又期待又緊張,伸出兩只僵硬的手,看起來很無措的樣子,“我,我怎麽抱呀?”她打小就沒養過寵物,也沒抱過孩子,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抱這個毛茸茸的小東西。
李欽遠看她這樣,不由笑出聲。
少年郎的笑聲很清脆也很短促,似乎是抑制不住才發出的,但還是被顧無憂及時捕捉到了,她小臉越發紅了,勾起的眼尾望着他,帶着些水意,嗓音又低又嬌,是撒嬌的腔調,“你別笑……”
她還不是怕弄疼它。
小姑娘撅着嘴巴,滿臉羞惱,看起來可愛極了。
李欽遠看着看着,心裏那面平靜的湖水也好像被人扔進了一顆小石子,然後湖水一圈一圈慢慢地從裏往外蕩漾開來,越往外頭蕩,他這顆心就越軟。
好半天。
他才抿着唇,強忍着笑意說道,“嗯,我不笑。”
話是這樣說,可那雙深邃鳳目中的笑意卻是怎麽藏也藏不住,倒也怕小姑娘真得羞過頭,他也沒再笑她,一邊把小松鼠往人手裏放,一邊在一旁指導着,“對,你慢點,把手慢慢收緊,左手托着它的脖子和背,右手托着屁股。”
眼見小姑娘身子都快僵硬住了,他又在一旁輕聲哄道:“別怕,它沒這麽嬌貴,碰不壞的。”
顧無憂真的感覺自己的手和腳不是自己的了,她用李欽遠的方法托着小松鼠,一點點把它往自己懷裏靠,還是很緊張的樣子,一邊看着他,一邊僵聲問道:“這,這樣嗎?”
李欽遠點點頭,又幫她把懷裏的小松鼠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才笑道:“好了。”
小松鼠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它倒是也乖,讓它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都不鬧,估計是從籠子裏出來了,能看到的風景不一樣了,它也不吱了,就趴在顧無憂的肩膀上看四周的風景。
顧無憂起初還覺得害怕,可見懷裏的小松鼠一點都不鬧,漸漸地也就放松了。
她一邊撫着小松鼠的毛發,一邊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李欽遠,剛想說話,就被懷裏的小東西輕輕掃了下脖子,毛發掃過脖子的時候,帶來無法言喻的癢意。
顧無憂天生怕癢,身子突然僵得直直的,想躲開,又怕它以後再不肯跟她親近,只好強忍着癢意。
“怎麽了?”
李欽遠一直在旁邊觀察她,見她又是忍笑又是僵硬的樣子,想了想,問道:“怕癢?”
顧無憂點點頭,因為一直忍着的緣故,她憋得臉有些紅,聲音也因為癢意帶了一些笑音,“它碰到我脖子了,好癢,還,還有……熱氣。”她似乎是忍不住了,突然格格笑了起來,眼角都冒出了一些淚水,“癢死了。”
李欽遠看她憋得眼圈都紅了,平日就水汪汪的眼睛,現在水意更加濃郁。
他也不知怎得,看着她這幅樣子,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幹,有種忍不住想把人欺負得更加厲害的沖動。
想看她眼睛更紅的樣子,想看她……
等反應過來,李欽遠紅了臉,低低啐了自己一聲。
“怎麽了?”顧無憂沒聽清楚,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李欽遠怎麽可能和她說那些話?尤其是看着她這雙幹淨澄澈的眼睛,只覺得自己就連想都是玷污了她,紅了耳朵搖搖頭,暗地裏又罵了自己一聲禽獸,然後二話不說就直接伸手提着小家夥的脖子,把它從她懷裏提了起來。
“哎――”
顧無憂有些着急,“你這樣它會不舒服的。”
小松鼠先是呆了下,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騰空飛起來了,後來似乎是懂了,也跟着“吱吱吱”的叫了起來,揮着手腳,特別不高興的樣子,仿佛是在抗議他的暴行。
顧無憂一聽這些聲音,就更着急了,“李欽遠,你快給我,你看它都在叫了。”
李欽遠見她這幅緊張樣子,突然覺得這個禮物實在是太不好了!拿了這麽個小東西,簡直就是來跟他争寵的,就今天見面的這點時間,小姑娘才跟他說了幾句話?
所有的注意力都給了這個小東西。
他心裏醋得不行,也不管顧無憂來奪,把手提得高高的,自己這個先送禮物的人,反倒是吃起這份禮物的醋了,還強詞奪理道:“你別總是縱着它,小東西越縱越不聽話,以後總有一天爬到你頭上去。”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那也沒你這樣的呀。”顧無憂就跟回到了以前,跟大将軍搶她的小人書似的,一邊抓着他的胳膊,一邊踮起腳尖去奪小松鼠,聲音都變得嬌蠻了幾分,“你看它,叫得那麽痛苦,肯定疼死了,你快給我!”
這還是她頭一次兇他。
李欽遠心裏更酸了,比吃了陳年的老梅子還酸,酸溜溜的看着顧無憂,心裏腹诽道:還真是越縱越不聽話。
手裏倒是松了勁,把小松鼠重新還給她,見她把小松鼠抱了滿懷,終究是忍不住,在一旁壓着嗓音委屈道:“我還不是因為你。”
可現在顧無憂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小松鼠,哪裏顧得上他?她把小松鼠抱在懷裏仔細看了一圈,見它沒有不舒服,這才松了口氣。
她抱着小松鼠,一邊順着它的毛,一邊問他,“它叫什麽名字呀?”
“不知道。”生氣委屈外加吃醋的李小公子不想理她。
顧無憂轉頭看他,忽然,她就笑了起來,抱着小松鼠朝人靠近,因為身高的距離,只能仰頭看着他。
李欽遠低頭就能看見她,距離近的甚至能數清她的睫毛,他的嗓子突然變得有些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她,幹巴巴的問道:“你,你幹嘛。”顧無憂問他,“你是在吃醋嗎?”
“才沒有。”李小公子堅決否認。
“真的?”顧無憂不信。
李欽遠被她笑得臉都紅了,還想再說話,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
京逾白一身青衣站在門前,看着他們笑道:“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不過,”他似乎有些無奈,手指撐着額頭,輕笑道:“我是來提醒你們的,你們要是再不進去,裏面那兩位小祖宗可得親自出來逮人了。”
那兩位可沒他心髒那麽強大,看到這幅樣子,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顧無憂倒是沒什麽好害羞的,在她心裏,大将軍本來就是她的,他們兩人親近些又怎麽樣?再說現在她可不是單戀,大将軍也喜歡她!
還跟她告白了呢!
所以她一點難為情都沒有,還笑着和京逾白點了點頭,十分坦然的說道:“我們馬上就進來。”
京逾白見她坦然,笑了笑,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就打了簾子進去了。
李欽遠彎腰提起籠子,朝顧無憂伸出手,少年郎其實還是有些不大高興,聲音也幹巴巴的,“它怕生,裏面人多,先放進籠子吧。”
這一次,顧無憂沒拒絕,朝他點了點頭。
等小松鼠被關進了小籠子,李欽遠提着籠子便要進去,可他沒走幾步就被顧無憂拉住了袖子,“幹嘛?”他停下步子,僵着脊背,還是轉過身去問她。
“我喜歡它,是因為這是你送給我的。”打扮明豔的小姑娘站在他身後,牽着他的袖子,仰着頭十分認真的和他說,“因為是你送的,我才這麽寶貝。”
李欽遠一怔,剛剛還酸溜溜的一顆心突然就化成了春水。
顧無憂也沒松手,繼續牽着他的袖子,和他說,“不生氣了好不好?”
李欽遠其實原本也沒生她的氣,就是有些吃醋和委屈,如今想想也覺得自己實在好笑,竟吃起了這只小東西的醋。
他不自在的別開頭,等小姑娘又牽了下他的袖子,這才紅着耳朵,點點頭,“……嗯。”
話落。
餘光瞥見小姑娘陡然盛開的笑顏,李欽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手提着金絲籠子,一手任她牽着,轉過頭,就這樣垂眸望着她。
他心知肚明,他栽了。
栽得無可救藥。
偏還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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