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元宵這天。
顧無憂早早就起來了,沒帶任何人,就跟當初上學的時候一樣,讓車夫在東街那邊把她放下。
她今日披着一身豔色鬥篷,裏頭是一套丁香色的衫裙,頭發披在肩上,只用幾只墜着流蘇的銀蝴蝶挽着,這會還早,她走下馬車的時候,街上除了那些賣早點的攤販也沒什麽人。
原本以為自己來早了,沒想到,她剛剛走下馬車,就瞧見李欽遠站在巷子口。
他今日還是和從前一樣,頭發梳成高馬尾的樣式,用一個白玉扣绾着,外頭披着一身青白色的鬥篷,手裏握着一串糖葫蘆,瞧見她出現,那張淡漠的臉上就劃開一道燦爛的笑。
有幾日沒瞧見了。
顧無憂這樣望過去總覺得她的大将軍好似又變了許多,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穩重了,心跳砰砰砰地跳躍着,她腳下的步子也猶如枝頭的黃莺,帶着雀躍和歡喜的心情,一步步朝人那邊奔去。
“跑這麽快做什麽?”李欽遠見她過來,連忙擡手扶了她一把,免得她摔倒。
顧無憂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看,她那雙清淩淩的杏兒眼又清又亮,平時便是無意和人對視一會都能讓對方怦然心動,更不用說像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人,仿佛這天地之間,她的眼中只有你。
李欽遠的心也跳得很快,他擡手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柔聲問,“我就這樣好看,都把你看傻了。”
可不是傻了嗎?
只要想到今日之後,就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他了,顧無憂的心裏就有千萬個舍不得,她抿了抿唇,又點了點頭,然後一點都不害臊的,極其認真地說道:“我想多看你一會,把你記在心裏。”
這話若是放在平時,便是一句再好不過的情話,恐怕李欽遠都得被她說得臉紅心跳。
可放在這樣的日子,想到即将到來的離別,卻讓人除了心疼便是不舍,李欽遠原本還想再說幾句玩笑話,把這離別的愁緒打散,好好陪着她過這來之不易的一天,最後卻只是擡臂撫了撫她的頭,用極其輕柔的嗓音和她說話,“走吧,去張叔那邊吃馄饨。”
顧無憂點點頭,又被人塞了一串糖葫蘆,然後就被李欽遠牽着手往胡同裏去。
他們已經有段時日沒來這邊了。
可這胡同還是和從前一樣,還沒走到張叔那邊呢,就聽到遠處傳來不少說笑的聲音,還有一些走貨郎的叫賣聲,最熱鬧的還數張叔的早飯攤,他在這裏擺了幾十年了,胡同裏的人都認識他。
就是不買早飯,也會到他這邊說說話。
遠遠瞧着兩人過來,剛才還說笑着的一群人說話聲音猛地一頓,一個個眼睛也瞪大了,最後還是老張先反應過來,放下勺子沖他們笑道:“你們可有段日子沒來了,快快快,外頭冷,到裏面去,我這忙活好就給你們做。”
李欽遠點點頭,和人打了聲招呼,就主動打了簾子。
等顧無憂進去後,這才跟着進去。
外頭的人見他們進去了,這才壓着嗓音說話,“這小李公子身邊的就是之前那個一直來找他的姑娘吧?我怎麽看到他們剛才牽着手啊。”
“我也看到了!”有人應和道:“這之前看小李公子對那位姑娘還愛答不理的,還以為是那位姑娘單相思呢,可剛才那副樣子,這兩人怕不是成了?”
巷子裏的人閑着無事最喜歡說道這些事。
平時就誰家的狗吃了誰家的雞都能說個三四天,更不用說是這樣的事了,可老張是個明白人,他雖然心中也詫異,但也不會說道這些東西,自然也不會讓旁人在他跟前說,他把手裏的湯勺往鍋裏一砸,砸出個清脆響聲,把那些人的議論聲砸得一頓,這才沉着臉開了口,“說完了?說完了就回家去。”
“早跟你們說過不要說人家貴人們的事情,要回頭讓人聽見,看你們能不能吃罪起!”
“哎,老張,你這就沒什麽意思了,我們也就在這邊說幾句……”話沒說完,見老張那黑着的臉,撇撇嘴,“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搞得我們多稀罕似的。”
領頭的人罵罵咧咧走了,其餘人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也跟着走了。
沒一會功夫,這剛才還十分熱鬧的早飯鋪子就這樣冷清下來了,老張倒是不介意,又扔了幾十只馄饨下去,等到馄饨飄起來,他往一只碗撒了一把蔥花,另一只就放了調料,手上勺子一颠往兩只碗裏各盛了一勺馄饨,然後并着兩盒小籠包,端着托盤,打簾進去了。
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兩人坐在舊日的桌子。
不過跟以前不一樣。
以前他每回進去,都是那個小姑娘盯着小李公子看,誰也不說話,今天倒是那位小李公子一直盯着人看,見她吃糖葫蘆的時候被糖漿糊了嘴,便又是好笑又是寵溺的替人擦拭嘴唇。
“慢些吃,跟個小花貓似的。”
被人這樣說,顧無憂的臉不免有些紅,她現在是越來越愛沖他撒嬌了,這會還怪起人來,“誰讓你給我買的,我都說了糖葫蘆粘牙了,你還每次都在我化妝的時候讓我吃。”
說完還撅起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你看,口脂都花了。”
“我瞧瞧。”李欽遠一邊說,一邊湊近人,修長的手指擡着她的下巴,上下左右端詳了好久,問她,“化妝了?”
顧無憂點點頭,她頭一次和人約會的時候還怪不好意思的,現在倒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了,還沖人眨了眨眼,“好不好看?”
李欽遠搖搖頭,一點都不怕被人打,“不好看。”
“你——”顧無憂不高興了,要揮開他的手,不理人,可李欽遠的手勁多大啊,就是不讓人疼也松不開,她就盯着人,氣呼呼地說道:“不好看,你還看!”
說着還拿手去捂他的眼睛,氣性特別大:“不許你看!”
見她生了氣,李欽遠又開始哄她了,就跟逗小貓似的,語調拉得老長,帶着掩不住的笑意,逗她,“生氣了?”
顧無憂不理他。
李欽遠便又笑,“剛是騙你的,好看,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看的。”他眼睛被人擋着,瞧不見,便親了親她的手心,等她怕癢縮回了手,瞧見她嘴角明明已經繃不住似的,偏還要往下壓,便又說,“你化不化妝,花不花臉,我都喜歡。”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就看着她,語氣格外認真。
顧無憂也不知是被人這樣盯着看,還是因為他這番認真的話,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本來也只是跟人撒着嬌,又不是真生他的氣,如今見他說得這般認真,不禁紅了耳朵,小聲道:“你幹嘛那麽認真啊。”
李欽遠還要再說,便聽見外頭傳來一聲輕笑,“早飯來了。”
老張待不住了。
他年紀大了,這膩歪勁,可看不了那麽久,只能出聲先打斷他們。
瞧見老張進來,顧無憂倒是有些害羞,要松開他的手,李欽遠卻不肯放開,大大方方坐了回去,牽着她的手,和老張打招呼,“忙好了?”
老張笑笑,“也不忙,就是些鄰裏鄰居的過來說話聊天。”
他邊說邊給兩人把早飯布置好,然後看着李欽遠說道:“前幾天我聽我家那小子說,你年前那次考試很好,不少先生都在誇你。”
“怎麽還傳到外頭去了?”
李欽遠有些無奈,倒也沒說什麽,幫顧無憂倒完醋,又給人擦幹淨筷子勺子,然後才和老張說道:“倒是一直忘記問你了,張遠這次考得怎麽樣,有把握進書院嗎?”
“這還得感謝你們呢!”
老張一聽這話就眉開眼笑,“多虧你們給的那些資料,他前次考試才能考得不錯,李夫子也說了,只要他能維持這樣的成績,日後去鹿鳴書院肯定能進。”
他家那位去得早,只留下這麽一個獨苗。
他這些年也沒有再娶的意思,就盼着他這獨子能成才。
“對了——”老張看着他們說,“正好這書院還沒開學,你們今天要是得空,過會就到家裏去吃一頓,也好讓我們父子好好感謝你們下。”
李欽遠:“這次恐怕不行,我們今天還有事。”
老張笑道:“沒事,你們什麽時候得空,就過來打個招呼,反正我這随時都可以收攤。”
李欽遠看了眼顧無憂,然後才和老張說道:“怕是得等一年後了。”
“什麽?”老張一愣,看看李欽遠,又看看顧無憂,“這是個什麽道理?難不成你要出遠門不成?不對啊……這科考不是沒幾個月了嗎?你這是要去哪呢?”
“有些事得出門一趟。”
李欽遠沒有詳談,替顧無憂又揀了個小籠包,才又笑着和老張說,“等下次回來,我們再過來。”
一句“我們”讓顧無憂擡頭看了他一眼,她心裏的那些離別愁緒也因此沖淡了不少,看着他,眼眸慢慢彎了起來,笑靥如花,須臾之後,她也轉過頭和老張說,笑着,說得是和李欽遠一樣的話,“張叔,回頭我們再一起來。”
老張不是刨根究底的人,耳聽着這番話自然也沒有多問,笑着應好,“不管你們什麽時候來,我這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然後又看着他們,就跟恍如昨日似的,感嘆道:“上回瞧着你們來就覺得你們配得很,沒想到如今還真在一起了……”又想起上次小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來用飯,雖然不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麽。
但有件事,他倒是一直想問來着,“李公子,上次你是來了吧?我遠遠瞧着你的身影,總覺得有些像。”
顧無憂正在吃馄饨,聞言,倒是眨了眨眼,“哪次?”
難不成大将軍後來還背着她來這吃過早膳?
李欽遠一聽這話就暗覺不好,剛要出聲,卻不敵老張嘴快,“就你一個人來得那次,你還問我小李公子有沒有來,後來等了半天沒等到人便先離開了。”
那次——
不就是大将軍頭一次說話沒算話的時候?
她那會還傷心了好久,一個人看着一桌子吃的,連一口都沒動,好在後來在長街上碰到大将軍了。
難不成……
顧無憂就如福至心靈似的,猛地轉頭去看李欽遠,問道:“你那次來了?”
李欽遠不說話,耳朵卻有些紅,就像是陳年舊事被人剖出來似的,有些不好意思……顧無憂見他這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她那雙眼睛立時又彎了起來,裏面盛着的水波在陽光的折射下仿佛珠寶一般,亮晶晶的。
明媚,燦爛。
語氣也篤定:“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
這一回倒是李欽遠先紅了臉,一邊是顧無憂一眨不眨望着他,一邊是老張含笑的目光,他臉紅耳臊,又舍不得兇她,只能壓着嗓音說,“吃飯!”
顧無憂知他是害羞了,也不鬧他,笑盈盈地應了,繼續低頭吃起早飯。
心情卻顯見得又好了許多。
老張看他們這幅樣子,也不說話,就看着他們笑。
等告別了老張。
兩人便去了書院,雖然還沒開學,但書院一直是開着的,除了幾個灑掃的下人,也沒瞧見什麽人,看到他們進來,都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麽,行過禮問過安,便各自去忙活了。
兩人先繞着書院走了一圈,頭一次見面的那棵大樹,後來一直會面的小樹林,還有馬場,最後走到了集賢苑。
這裏還貼着上次考試的成績,只是經歷了風霜雨水,那紙張也已經泛黃泛皺了。
顧無憂卻高興地拉着他的手過去,和他說話,“我那次就沿着這張紙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開始怎麽找都找不到,還怕你知道了會傷心,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張紙悄悄藏起來。”
沒想到小姑娘還這樣想過。
李欽遠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你就不怕徐先生知道了生氣?還有潘先生,他那教鞭可不管男女,若是讓他知曉,回頭指不定要打你的手心。”
“怕呀。”顧無憂沒隐藏,說得特別坦然,“我最怕疼了。”
“那……”他話還沒說完,顧無憂就已經回過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可我更怕你失望。”
她這話說得很輕,被風一吹,就散得不知道往哪邊去了,可李欽遠的心口卻被她這番話重重一擊,像是一把重錘直擊他的心底,讓他的心瞬間酸軟一片。
他不由擡手,把人攏到自己懷中。
天地寂靜,唯有他心跳如鼓,在這一聲又一聲,響徹耳畔的心跳聲中,李欽遠什麽話都沒有說,若是放在從前,他會問,“我若考砸了,你可會失望?”
可如今,他不會再問這些話。
他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她心中所盼,不過是,只願他好。
顧無憂在他的懷中,悄聲說道:“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畢竟還在書院呢。
李欽遠卻不肯松開,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聲音綿軟,像在撒嬌,“反正也沒人。”
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發出一聲輕咳,顧無憂到底還是有些害羞的,連忙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轉頭去看便見徐複和潘束正望着這邊,瞧見他們,她的臉頓時又紅了。
李欽遠倒是不怵,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害羞的。
反正他們的事,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徐複,早在很久以前,就調侃過他……朝兩人行了個師生禮,微微躬身,喊道:“徐先生,潘先生。”
顧無憂也跟着朝他們問了個安。
潘束沒搭理他們。
徐複倒是笑道:“怎麽想到來書院了?”
李欽遠答道:“明天就要走了,想着走之前再來書院看看。”
他這話說完,徐、潘二人倒是沉默了片刻,又過了一會,徐複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我也已經知道了,我當初就和你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用管這條路,我們這些人會不會喜歡,只要你自己喜歡,自己堅持,那就夠了。”
“你活在這個世上,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自己。”
聽他說起這話,李欽遠心中也有些觸動,他朝人點了點頭,聲調也低了一些,“我知道。”
徐複便也沒再說別的,倒是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潘束,這會冷不丁蹦出幾個字,“早就知道你是個不馴的,好好的路,你偏不要走,非得去外頭……”他向來冷苛慣了,說不出什麽動聽的話。
而且他也真不覺得李欽遠這條路哪裏對了。
看着人想勸幾句,可想到李欽遠那個脾氣,搖搖頭,冷着臉說道:“你既然想好了,就好好做,要是回頭做不好,可別說是我的學生,我丢不起你這樣的人!”
李欽遠笑道:“那您怎麽前頭還為了我的考分,和其他先生去理論?”
他之前那篇策論能拉那麽多分,全靠徐複和潘束,尤其是潘束……他可聽說,那天這位潘先生舌戰群雄,硬是讓衆人服了他,也是因此,他這次有第六的位置。
“你——”潘束似是不敢置信,想起什麽,猛地回頭去看徐複,咬牙切齒地喊道:“徐秉言!”
徐複笑着順毛:“哎,你別生氣呀,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這要沒學生,他早就動手了,可偏偏還有學生在,他咬咬牙,最終還是頂着一張紅臉轉身往學堂裏走,徐複在身後喊他,“你不跟我去柳蘭那吃飯了?”
都隔着老遠了,潘束的嗓音還聲如洪鐘,“不去!”
“這人……”徐複無奈地搖搖頭,又看向李欽遠和顧無憂,笑道:“正好,你們今天要是沒事就跟我去柳蘭那,她之前還跟我提起過你們。”
李欽遠低頭看顧無憂,問她的意思。
“去吧。”顧無憂笑說,“我也有陣子沒瞧見柳姨了。”
“嗯。”
李欽遠點點頭,看向徐複,“那就走吧。”
兩人這番交談十分自然,也十分熟稔,仿佛天生就該如此,可站在一旁的徐複看着卻心生驚訝,他也算是打小看着李欽遠長大的,知道他的性子,說纨绔太過,但也的确是個不馴的主。
沒想到如今居然會這樣溫聲細語的和人說話,還會咨詢別人的意見,可真是令人詫異。
驚詫之餘,心裏的擔憂倒是少了一些。
有改變,有人能勸得動他,總好過和以前似的,一根筋走到底……他笑笑,也未說什麽,領着他們往外走,三個人坐了一輛馬車,倒是沒有立刻朝柳蘭那邊去,而是先去了西街的一家糕點鋪子。
徐複下車去買東西。
李欽遠和顧無憂就坐在馬車裏。
這家鋪子生意十分紅火,顧無憂掀起車簾看外頭的長隊,眼看着面容儒雅的徐複站在一堆老少婦孺中間,怎麽看都覺得格格不入,偏他一點異樣都沒有,碰到熟悉的還會笑着和他們點頭打招呼。
她不由嘆道:“徐先生對柳姨真好。”
話音剛落,剛才握着她手的少年突然就站了起來,顧無憂一愣,回頭看他,見他要下馬車,連忙拉住他的袖子問道:“你去哪?”
李欽遠頭也不回地說道:“給你買糕點。”
“啊?”
顧無憂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回味了一遍自己先前說的話,不由笑了起來,牽着他的手,柔聲細語地說道:“傻哥哥,我不愛吃這邊的糕點。”
李欽遠停下要下馬車的動作,回首問她,“那你喜歡吃什麽?”
顧無憂看着他笑,“我今天什麽都不想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
李欽遠的心跳得很快,眼皮也軟了一些,他看着顧無憂,見她笑得一臉純摯,不由覺得他心裏的那些想法太過腌髒,仿佛玷污了人一般,只能悶着嗓音,甕聲甕氣地說道:“就知道勾我。”
“什麽?”
顧無憂沒聽清。
“……沒什麽。”李欽遠自然不會同她說,抿了抿唇又坐了回去。
恰好徐複買完糕點回來,看到兩人手牽着手的樣子,不由別過頭,一副沒眼看的樣子,“早知道,我還不如自己坐一輛馬車呢。”
顧無憂被人說得臉紅,卻也沒掙脫李欽遠的手,坐在馬車裏,看着徐複坦然笑道:“徐先生,外頭冷,您快上來坐吧。”
徐複也不說別的,笑着應“好”。
這次馬車倒是沒再停頓,一路到了柳蘭住得巷子口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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