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墓碑 [VIP]

我六神無主，在醫院裏坐了整整一夜。

等青青醒來，我把這件事告訴她。她聽了之後顯得很平靜，手摸在小腹的位置，慘然一笑。

“你要留下嗎？”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皮膚白的幾近透明。

她什麽也沒說，微紅的眼角落下一滴淚。

我看了心疼，哽咽着對她說：“青青……如果實在痛苦，這個孩子就不要生下來！不過這件事你一定要讓卓辰知道，他是孩子的父親，他必須對你負責！”

她聽了之後別過臉去，肩膀微微聳動。

三天後，卓青青的身體狀況稍有好轉，而卓叔叔的後事也一直是秦煜操持。他在山上給卓叔叔買了塊墓地，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卓叔叔生前喜歡熱鬧，身後事也不能辦的太草率，秦煜想讓他擁有體面和風光。

過了頭七之後就是葬禮。

那天天色陰沉，下着蒙蒙細雨，墓地前只有青青、秦煜和我。

山上很靜，周圍群山環繞，松柏蒼翠，到處都是可以安撫人情緒的綠色。我跟秦煜獻了花之後就輪到青青。可她像丢了魂一樣，美麗的大眼睛空洞無光，整個人像牽線木偶，我提醒她一句，她才往前走一步。

我再提醒一句，她才知道要把花放下。

“青青，”事已至此，除了那些蒼白無力的安慰，我也說不出什麽別的來。“節哀吧……逝者已去，可你得好好活着啊！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讓卓叔叔安心。”

“秦非。”秦煜的手按住我肩膀，我回頭對上他凝重的目光。他看看我又看看卓青青，舔舔嘴唇，似乎有話要說。

“秦煜哥哥……”青青終于開口講話了，這是這些天來她第一次說話。“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原原本本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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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頭一酸，也有些疑惑。跟青青一樣，我也想知道這件事的答案。

卓青青轉臉看向秦煜，這些日子如人間煉獄，已經把她折磨的形銷骨立。

秦煜輕嘆一聲。“……卓叔叔，其實是卓辰的殺父仇人。”

“什麽？”我大驚。

卓青青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我趕忙扶住她。

“怎麽會？”我問他，“卓辰不是卓叔叔的養子嗎？如果他們有仇，卓叔叔幹嘛要……”

“卓辰的父母确實是因為卓叔叔而死的。”秦煜看着卓青青，“實際上，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聽說。從前我跟你們一樣，都被蒙在鼓裏。”

“卓辰是六歲來到卓家的，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父母死因。那是一場幫派內鬥，他父母都是犧牲品。當年他親眼看見卓叔叔的子彈打穿他父母的頭……”

卓青青睜大眼睛，渾身顫抖像是竭力隐忍着什麽，可不一會兒那雙眼睛裏就盈滿淚水。

“至于卓叔叔當年為什麽收養卓辰，這個我無從得知。”秦煜低下頭，“可能是良心愧疚，可能他還有一絲善念，不忍趕盡殺絕。但卓叔叔這些年确實在身邊養了一頭狼……”

“卓辰有些城府，也善于僞裝，所以這麽多年他得到了卓叔叔的信任，”他看我一眼，“也得到了我們的信任。實話講，就連我都被他蒙騙了。”

“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我問。

秦煜擡頭看看天，毛毛雨落在他臉上，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要不是那次被白家的人砍傷，我也不會知道這些。”他輕聲說，“那次我受傷，卓辰很着急。他暗中聯絡別人去白家複仇，而這時恰恰被我發現，那些人在操縱如意樓的股份……”

“我就問卓辰是怎麽回事。他知道他瞞不過我，就把整件事全都告訴我了。”

“青青……”秦煜拍拍她肩膀，許久才說，“對不起，我沒有早告訴你這些。”

“我勸過卓辰，勸他及時收手，念在卓家對他的養育之恩，最重要的是還有你……青青！”他聲音顫抖，“我一直以為他能聽我的，可沒想到……”

“沒想到，你還是高估了他對我的感情。”卓青青牽動嘴角，她在笑着，眼淚卻湧出來。

“對不起。”

“秦煜哥哥，我不怪你。”她慘笑，“就算你告訴我，還是阻止不了這些事發生。卓辰的性格我太了解，他既然謀劃了十年，怎麽可能讓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你能不能再告訴我，那個叫沈璐的是誰？”

秦煜深深看她一眼，“她是如意樓的人，跟了卓辰很久。”

“沈璐是個挺有能力的女人，這次卓辰能成功奪權，沈璐幫了不少忙。她一直追随卓辰，但在我們那次去北海道之前，她跟卓辰一直沒有發生任何關系……”

“青青，卓辰曾一度想放棄報複的。”秦煜說，“但沈璐在這中間起了很大作用。”

我急忙示意秦煜不要再說下去。

卓青青注視着遠方群山，一會兒流淚一會兒笑，後來眼淚流的越是洶湧，她笑聲越大。

我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後，就提議回去。我跟秦煜攙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卻在這時一排車隊出現在石子小路的對面，幾十輛黑色勞斯萊斯，浩浩蕩蕩，很有氣勢。

車隊停住，立即下來幾十個黑衣人，手撐黑傘，從頭車中迎出一個男人。

我感到卓青青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她眼睛張大，呼吸變的急促不穩。

“青青……”我扶住她，也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秦煜走過來擋在我倆身前。

我們三個人，冷冷凝視面前這一排人。

卓辰臉上帶着冷笑，一步步朝我們走來。他也是一身黑衣，黑皮鞋踏着石子地面的聲音咚咚作響，他摘下墨鏡，兩束清冷的目光打在卓青青身上。

他彎腰将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然後轉向青青，低聲一句：“節哀。”

青青一下子憤怒了，她身體抖如篩糠，忽然之間不知哪來一股力氣，猛地推開我，一腳将墓碑上的花踢走，狠狠給了卓辰一個耳光。

“混蛋……”她咬牙切齒，“我爸爸不用你來看他……滾！”

卓辰眸色一窒，靜靜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