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小霓 [VIP]
時光荏苒，一晃就過去五年。
年少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慢，恨不得一輩子的時光就在下午那節體育課上過完，而成年以後，卻發覺時光是坐着火箭穿梭的，五年十年，像流沙一樣從指縫中溜走，再也不會回頭。
那天晚上我回家，一身疲憊。剛開門就聽見裏面一老一小在吵架。
老的教訓小的，小的也是伶牙俐齒，當仁不讓。兩人針尖對麥芒的吵了一會兒，老的突然發現我站在門口，一個箭步竄過來數落我：“你個死丫頭！你養的好女兒！這才多大，就敢跟她親姥姥頂嘴！”
我看向小的，那一臉不服氣的倔強，眉宇之間的英氣，簡直像極了某人……
我一時失神，心口刺痛一下。
然後我抱起她往卧室走。
我們的家不大，簡單的兩室一廳，我媽住一間，我和女兒住一間。
我的女兒小霓，今年剛滿四歲。當年離開港城時她只是我肚子裏的小胚胎。
到了Y市之後，媽讓我打掉她。我其實已經躺在醫院的手術臺上，那種冰冷的感覺像極了十八歲那年……最終我咬牙從醫院裏跑了出來。
關容對我的責罵從我跑出來的那一天起，一直到我臨産那一天，從未停止。不光因為我留住了這個孩子，還因為我從港城離開時，并沒有聽她的話，帶走秦氏股份和基金文件。
我幾乎是空着手跟她離開的港城，而且還多了一個孩子。
所以這些年我們的日子捉襟見肘，媽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她享受慣了，吃穿用度一定要最好的，我只能拼命賺錢滿足她。我連月子都沒出就開始出去找工作，媽媽不給我看孩子，我還得支付保姆的費用。
最開始我在一家紅酒公司做前臺，後來又做銷售，這些年用無休無止的加班換來事業的小有成就，鬼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麽熬過來的。
然而即便這樣，我依然沒有存款，掙來的錢不僅要給我媽揮霍，還得供小霓念書。
現在的教育專家都鼓吹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而我媽正是這種理論的強有力的支持者。小霓才幾個月大她就給她報了三個價格不菲的早教班，兩歲時她就讓我買了架鋼琴，每天将小霓抱在腿上，歡快的音樂從指尖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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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媽對小霓非常疼愛，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她對她的教育，也是嚴酷至極。
此時我才知道，剛才我沒回來的時候，她倆正為周末的英語班吵架。
我媽情急之下打了小霓一巴掌。
我揉着女兒通紅的小手，看着她使勁兒憋眼淚的模樣，确實有些心疼。
“小霓，”我嘆口氣，“我知道外婆可能對你太嚴格了……但外婆也都是為你好！你現在這麽小，正是學語言的好時候，要是能早點掌握英文，以後就輕松多了是不是……”
“哼！”
小丫頭腦袋一歪，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任憑我怎麽勸都不露出頭來。
“反正你自己想想清楚！”我累了一天，有些頭疼，說話的語氣也重，“外婆是為了你好，周末這個英語班已經報了，你必須要去！”
“我不去！我要玩拼圖！”她掀開被子沖我大喊，“媽媽！我每天要上好多課，快要累死了！你就不能讓我玩玩嘛！”
“你累？”我雙手叉腰，“老娘我還累呢！你現在的累算什麽？你現在吃點苦，累一點，是為了将來不吃苦，是為了……”
“是為了嫁個好男人？”她歪着頭，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寫滿不解，“媽媽，我現在學這麽多東西，以後就能嫁個有錢的好男人嗎？”
我身子一震，瞪了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誰教你這麽說的？”我拉住她問。
“外婆啊。”她大眼睛眨巴着，“都是外婆說的……可是媽媽，我為什麽要學英語？是為了嫁個能說英語的有錢男人嗎？”
我趕緊讓她躺下睡覺，再三命令她不準再想這些事情！
然後我退出房間，疾步如風去找我媽算賬！
“你都跟小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麽？”
猛一推開門，媽正對着鏡子跳交誼舞，旁邊黑膠唱片機還開着。
她一臉訝異回過頭來看我。我倚在門框，雙手環抱胸前，冷冷看着她：“小霓才多大，你教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麽？”
“我……我教什麽了？”
“你別裝糊塗！”我怒火中燒，“你說她現在學這麽多東西，就是為了将來嫁個有錢男人！”
“哦，這個啊。”媽走過去關了唱片機，冷笑道，“我還以為什麽大事！”
“這難道不是大事？”我大喊，“你教壞我女兒！”
“我難道說錯了？”她瞪着我，“秦非，我這麽下力氣培養小霓，你非但不感謝我，反而來指責我？”
“感謝……”我覺得她實在不可理喻，“呵，媽，我以為這些年你會把以前那些臭毛病改一改！沒想到你非但不悔改，還要把你那些毀三觀的思想帶到我女兒身上！我以為你對小霓嚴格要求是為了她，沒想到你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就是想把小霓培養成淑女，嫁入豪門，然後你從中撈好處！”
“沒錯！”她也沖我吼，“我就是這麽想的！這種窮日子我過夠了！”
“誰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不把秦煜的錢都帶着？這是你自找的，秦非！”她咬牙切齒，“你想過苦日子，別拖着你媽一起！現在也只有在小霓身上，我才能看到一點希望！”
“你……”
我一時氣的無言以對。
連做幾個深呼吸，我才壓下去那股想上去抽她耳光的沖動。我不停告訴自己，這是我媽，是我親媽，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跟媽動手……
“媽，”我長出一口氣，“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們不靠男人又能怎樣？不是還過的好好的嗎！”
“你覺得這叫好？”她輕嗤，“秦非，這些年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覺得這叫好嗎！”
“我知道我現在掙錢少，我會努力工作，努力掙到更多的錢……”
“等你發了大財，你媽就上西天了！”她瞪着眼睛，那兩只化了濃濃眼線的眼睛，此時有些驚悚。
她不像我媽，簡直就是只張牙舞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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