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郁睿微皺起眉,冷淡地瞥了一眼噙着笑的謝黎,随即他望向喬晟宇,“什麽是自願還是被逼?”
“就……就你和謝黎的事情啊!”
“我和謝黎有什麽事情?”郁睿眼神冰涼。
那張永遠挂着溫和無害的笑容的面孔此時不見情緒,只讓喬晟宇覺得陌生而割裂。他語塞半晌,低下頭,“就是我在教室裏看到的……”
“你看到什麽了?有證據麽?留下來影像還是聲音資料了?”郁睿連着抛出三個問題,直問得喬晟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呆了半晌喬晟宇才終于回過神,他臉色漲得發紅,“我不會說出去的睿哥,我把你當兄弟,你不需要為了隐瞞我不承認——”
“沒有證據的真相永遠只能算是你以為的真相。”郁睿沒表情地截斷他的話音。在喬晟宇複雜而茫然的目光下,他神情和語氣依舊平靜得近乎冷漠。“既然它不存在,那我就沒有任何承認的必要。”
郁睿說完,似乎轉身就準備推着單車離開了,不夠邁出去一步,他又停下來,回頭看向仍茫然地站在原地的男生:“喬晟宇。”
“……睿哥。”喬晟宇回過神,擡起頭,眼神裏重燃起一點希望。
然後他就看着那個白襯衫的少年望着自己,緩緩勾起嘴角——
仍是那個如平素一般無二的溫和笑容,唯獨那雙眼眸裏猶如冰封:“如果明天開始,我在學校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流言……相信我,同樣是勢單力薄的時候,我會讓輿論站在我這邊——最後會付出代價的人,一定不是我。”
說完,郁睿頭也不回地推着單車走了。
喬晟宇僵在原地。過了數秒,他才終于一個哆嗦醒過神,一把拉住要跟着離開的謝黎的衣擺。
謝黎被拉得一停。他不耐煩地停住身,皺眉看向喬晟宇,“還有事?”
“剛剛跟我說話的,是……是真的睿哥麽?”喬晟宇喃喃着。
“不然呢。”
“可睿哥他怎麽會是剛剛那樣的?”喬晟宇茫然而掙紮地擡起頭。
謝黎沉默兩秒,嘴角笑意一勾,他轉過身,懶洋洋地靠着自己的單車支着長腿,“覺得那樣的郁睿陌生麽?”
“……”喬晟宇慢慢點了點頭。
“你印象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就是……”喬晟宇糾結了好幾秒才找到用詞,“很陽光,很溫和,脾氣好,從來不跟人生氣,很容易親近,學習成績也好。”
謝黎點了點頭,“嗯。”
喬晟宇眼底燃起希望,“黎哥你也是這麽覺得吧!睿哥今天是不是生氣了所以才——”
“除了最後一句學習好,”謝黎不緊不慢地打斷喬晟宇的話,他微垂下眼簾,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浮起一點深沉貪餍的笑意,“沒有一點是對的。”
“——!”
喬晟宇臉色一變。
謝黎似乎絲毫不察覺喬晟宇情緒上的變化,事實上即便察覺他也不會在意,他只對郁睿感興趣——而此時關于郁睿的這個話題就最大程度地打消了他的無聊,讓他眼神都一點點振奮起來。
謝黎啞聲笑:“他既不溫和,也不陽光,脾氣不算好,更沒有人能親近他——你所以為的那些,只是你以為。”
喬晟宇臉色難看起來,“怎麽可能?睿哥從來不拒絕任何人的請求。”
謝黎愉悅地笑,“和你們看到的正相反,他極度冷漠,很難有同理心,最厭煩的事情就是人際關系和這會帶來的麻煩——而為了避免這類麻煩,他選擇的方法就是不拒絕并且解決它們。”
“……”喬晟宇臉色更加難看。
“你以為不拒絕是好親近和溫和嗎?”謝黎啞聲笑着,聲音裏滿藏着難以壓抑的興奮,“不,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區別的溫和和親近,那才是最大的冷漠。”
“——!”
“你以為你接近他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給自己捏出來的影子而已,真實的他在天邊。憑你?”謝黎嗤笑,極度興奮退離眼底後,他恢複了那副懶散而漫不經心的神态,“你是永遠摸不到他的。”
謝黎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他這邊推着單車走出去幾步,就聽喬晟宇終于忍不住惱怒地開口——
“我摸不到,那你呢,你就能接近他了麽!”
“——我?”謝黎停住身,聲音裏似笑非笑。“我已經站在他身旁了,你沒看到麽?”
“……”喬晟宇臉色難看地瞪着謝黎的背影。
“哦,對了,還有一點。”謝黎回身,“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最開始看到的就是天邊的那個他。”
謝黎低垂着眼,嘴角一點點勾起來。
“而且我不但要看到、要摸到,還要得到。”他一頓,眼底壓抑的情緒翻湧起來,餘下的字音沾染着深沉的欲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他唇舌間吐出。“我會得到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
“……!”
謝黎說完,終于不再理會喬晟宇,他騎上單車,向着郁睿的背影遠離的方向追去。
喬晟宇呆呆地留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
等他終于從發呆的狀态脫離,他有些茫然地回憶着自己腦海裏的那個郁睿,那個溫和陽光讓所有人生不出惡意的少年。
“只是……我們的錯覺嗎。”
喬晟宇低低地嘆了一聲,拖着沮喪的腳步離開了。
另一邊。
謝黎并未用多長時間,就追上了郁睿的單車。
兩人同向而行。
從側面看過去,少年的面孔微繃,夜晚路燈下的五官線條蒼白而漂亮,只是眸子清冷如水。
謝黎盯着看了不知道多久,被盯着的郁睿終于微皺起眉:“騎車不看路,你找死麽。”
謝黎輕“啧”了聲,收回目光,“只有點遺憾。”
“遺憾什麽?”
“遺憾原本只有我能看到的真正的你,現在又被第三個人發現了。”
郁睿:“……”
郁睿沒表情地轉過頭瞥了他一眼,“你有病麽?”
謝黎不厭其煩地笑:“我有沒有病,你不是最清楚了。”
“……”
郁睿沒再接話。
某個時刻,謝黎眼神一閃,他手下的單車車頭突然向郁睿的前方一擰。
“吱——”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後,郁睿和謝黎的車身同時停了下來。
郁睿回神,冷然擡眸,“你……”
謝黎:“我只是很好奇一個問題。”
郁睿忍下惱怒,“什麽問題。”
謝黎:“為什麽對我心軟?”
“什……麽?”
謝黎用單車把郁睿的單車逼停在路旁,此時也不急,耐心地重複,“為什麽對我心軟。”
郁睿嘴角勾起嘲弄而冷淡的笑,“我什麽時候對你——”
“對上喬晟宇的時候,明知道他可能是朋友,但絕對不把任何把柄交到別人手裏、絕對不給對方半點傷害你的機會——那個看起來無害但滿身是刺的僞善才是真正的你。”
郁睿瞥他,“所以?”
“那對我呢?”謝黎單足點地撐着單車,慢慢俯近少年。他的眸子裏漆黑沉澱,“對我,為什麽不把你的刺豎起來了,班長?”
“……”郁睿眼神一晃。
謝黎卻沒再給他任何避退的餘地,他一點點貼近,幾乎要吻到郁睿的唇上。
啞然的笑意在兩人之間響起。
“我不信你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如果不需要顧忌什麽的話,你應該有很多很多的手段可以用在我身上,為什麽不用呢,班長?”
郁睿撇開視線,車頭一轉就準備繞過謝黎離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啧。”
謝黎突然擡手,一把按住了郁睿的車頭。
郁睿惱然回眸,正對上一雙無比深沉的眼——
“對一個沒什麽顧忌的病人動心可是大忌啊,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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