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小一枚丹藥，像糖豆似的，放進嘴裏就化成一股暖流，直接被吞下去了。葉緒咂了咂嘴，覺得味道還挺好的，有點像奶糖。

葉岚一眼不錯地盯着他，生怕漏掉一絲症狀。原本在吃東西的墨小鳥則蹲在桌子上，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覺得看不出什麽，就又埋頭去啄小碟子裏的美味佳肴了。

葉時也不怎麽放在心上，只當兒子是白吃了個沒什麽用的補藥。

修真界沒有補過頭反而會出現問題這種說法，如果藥效無用，就會轉化成靈力吸收掉。而且葉緒還是妖族，身體強悍，可以容納更多的靈力，很少出現靈力過剩無法吸收的情況。

于是葉時等兒子吃掉藥丸之後，就直接把人抱到膝頭，給他擦擦小嘴擦擦肉手，像照顧一個小寶寶一樣地照顧他。對此，葉緒心裏是拒絕的，但他拗不過他爸。

“你小時候我就是這麽照顧你的。”葉時振振有詞，“就不能讓爸爸回憶一下往昔嗎？”

葉緒說不過他，只能默默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崽子，任由家長擺弄了。

葉岚沒有試圖幫忙遞個手帕過來，這樣只會自取其辱。葉時能用他給的東西就怪了，還不如安安靜靜地當一個透明人。

過了一會兒，坐在爸爸腿上的葉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突然覺得有點困了。

“怎麽這麽早就困了？”葉時皺眉問道，“你不是才睡醒嗎？”

他這話一出，葉岚頓時眸光一凝，直接插口問道：“小緒困了？身體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葉岚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葉時就反應過來了。他瞬間找到了兒子反常的理由，急切地問道：“難道是吃錯藥所以出了問題？不應該啊，丹藥不是不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嗎？”

他心裏懊惱不已，覺得自己不該輕信原主的記憶。原主只是個元嬰真人，他知道的那些常識不見得全部都是對的，萬一有個好歹……

“啾！”墨小鳥這會兒也吃不下東西了，它連忙飛到葉緒的肩膀上，焦急地用自己小小的胖身子蹭了蹭葉緒的脖子，想讓他打起精神來，不要睡過去。葉緒忍着困意伸手摸了摸它，小聲說了一句“我沒事”。

“不必過于擔憂。”葉岚見他們這麽緊張，連忙開口打斷了誇張的腦補，“既然有反應，說明藥效起作用了，這是好事。”

說着，不等葉時反應過來，他又問了葉緒一遍除了犯困之外有沒有別的什麽感覺。葉緒再次打了個哈欠，努力睜大了圓溜溜的黑眼睛，眼角沁出了一層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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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葉緒費勁地思考起來，他現在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就想趕緊閉眼睡過去，讓他回答問題真的很難為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揉着眼睛，慢吞吞地開口：“頭熱乎乎的……哈欠……很舒服……哥哥，我好困哦……”

說到後面語氣都可憐兮兮的了，葉岚哪裏還舍得叫他回答問題，連忙哄他去睡覺了。得到了允許的葉緒也顧不得其他，迷迷糊糊地把腦袋埋到了爸爸的脖頸處，揪着手邊的衣領就直接閉上了眼睛。

才幾秒鐘的時間，他便徹底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小呼嚕。葉時感受到兒子呼吸時帶着奶香味的熱氣噴在脖子上，擔憂地摟緊了人，總覺得兒子體溫好像上升了一些。

他不懂醫術，所以心裏再怎麽不待見葉岚，這會兒也只能暫時放下偏見，詢問對方到底情況如何。葉岚只說問題不大，是丹藥起效了，可是葉時卻是知道的，葉緒的神魂沒有半點問題，丹藥怎麽可能會有效果？

見葉時不信，葉岚也只好走過來，抓住葉緒軟軟的小手，又探入了一絲神識，替他檢查身體。身體自然是沒有任何不妥的，于是他再轉而去檢查神魂。

神魂檢查起來就麻煩很多，因為只能趁着睡着的時候檢查，一不留神還會出狀況。好在葉岚做慣了這些，他的神識非常順利地進入了葉緒尚且混沌的識海，沒有引起任何不良反應。

他在裏面尋覓了一番，終于找到了識海的最深處，那是神魂藏身的地方。他本以為裏面會有一個傷痕累累的小龍，或者瘦弱可憐的小寶寶，結果——

空茫茫的世界裏，一個精致漂亮的少年，正閉着眼睛沉睡在冰棺之中。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長發散落在身側，渾身的皮膚蒼白沒有血色，就連身材都異常單薄瘦弱。因為離得遠，并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只能感覺到他睡得很不安穩。

這片識海充斥着冰元素，除卻這一副規整剔透的冰棺之外，就只剩下漂浮在周圍的不規則冰棱了。葉岚不敢輕易靠近，這些冰棱看似只是無意識地四處飄蕩，但若是察覺到有人入侵，只怕會立刻攻擊過來，主動保護裏面的神魂。

葉岚很有耐心，他将自己這縷神識化作人形，與肉身的模樣別無二致。然後站在冰棱區域的邊界處，小心翼翼地試探起安全範圍來。

一點點的朝裏頭挪着，不多時，他便找到了自己可以抵達的最遠距離。再進一步，可能就會引發攻擊了。所以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伸出手，輕輕觸碰飛到附近的一塊冰棱。

這裏的所有冰棱都是葉緒的意識碎片所化，被葉岚碰到之後，它就不動了。老老實實地停留在原地，享受着葉岚輕柔的撫摸。它覺得葉岚有些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讓它很是依賴。

葉岚耐心地安撫了一會兒，冰棱就在他手上緩緩融化了，慢慢地越變越小。滴落下來的液體便自發飛向冰棺，很快與冰棺融為一體。不多時，原本巨大的冰棱便只剩下了一顆拇指大小的冰珠子。

它蹭了蹭葉岚的手指，不肯去融合。葉岚輕笑一聲，也不勉強，主動攤開手，讓它落在了自己手心裏，然後捧着它走向下一塊冰棱。

随着冰棱一塊塊地被溫暖融化，葉岚可以抵達到的位置越來越深，掌心的小冰珠自然也越來越多了。終于，在他一只手快捧不下的時候，他走到了冰棺面前。

葉岚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但他卻覺得并不疲倦。不像以往替其他人梳理神識時的勞心勞力，替葉緒做這些的時候，他心裏只有愉悅和輕松。

他站在冰棺跟前，垂首凝視着裏面的少年。那人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相比他遠遠瞧見的要更漂亮一些，眉宇間已經脫了稚氣，有着少年人獨特的青澀可愛。可惜沒什麽活氣，過于沉靜了些。

少年眉目含笑，連帶着這一片識海也再沒有了一開始那隐隐出現的不安定，只剩下溫暖平和。葉岚知道這是因為散亂的意識碎片被他安撫住了，不再四處游離。

他将手心裏捧着的小冰珠們輕輕放到了冰棺上，冰珠們不安地滾動了幾下，似乎想要追随葉岚重新回到他手上。葉岚無法，只好伸手一個個安撫過去，将它們按進了冰棺裏。

冰珠與冰棺融合，再也瞧不見痕跡。這時，棺裏沉睡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透明的棺蓋也消失無蹤。

葉緒懵逼地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葉岚，那是一個半透明的葉岚，看起來有些飄忽不定。他吓了一跳，還以為葉岚死了變成了鬼。

“是小緒嗎？”葉岚柔聲問道。

葉緒撐着身子坐起來，下意識點了點頭。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自己好像變大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具身體和他現實中一樣大。

不等他想明白發生了什麽，葉岚已經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頭，哄道：“繼續睡吧，我也該出去了。”

葉緒迷惑地看着他，但是困意襲來，思緒無法理順，不知該問什麽。他順從地被葉岚按回了冰棺裏，閉上了眼睛，又重新變成了那個沒有生氣的美少年。

冰棺上忽然泛起一層玉白的色澤，很快就從透明色變成了玉色，連帶着重新出現的棺蓋，将少年嚴嚴實實地擋在裏面，不叫外頭的人窺探半分。這是丹藥的藥性終于徹底浸入了識海深處，它将葉緒包裹在其中，開始正式修複神魂了。

葉岚這才放下心來，退出了葉緒的識海。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黑沉了。葉時心焦地等待了這麽久，見他終于睜眼，連忙詢問怎麽樣了。

葉岚自然是如實回答，順道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雖然不知道小緒為何神魂是少年人的模樣，但是他的神魂瞧着蒼白無力，顯然就是神魂受損的症狀。完好無損的神魂看上去會是極為健康的模樣，而受損之後則會表現出受傷或者生病的樣子。”

他說的有理有據，奈何這都是游戲設定，葉時無法全信。不過他低頭看了看兒子香甜的睡顏，心裏也肯定了那個丹藥至少有安神的作用。

至于什麽少年人模樣……葉時只當沒聽見，不存在的，葉岚看錯了，沒有少年，就是一個五歲的小崽崽！

葉緒平素睡覺的時候其實也不太-安穩，可能是因為現實中的身體經常不舒服的緣故。即便在游戲裏，他也沒辦法做到完全屏蔽外界的不适。而現在，葉緒的表情卻絲毫瞧不出任何不妥，這已經讓葉時很滿足了。

他輕柔地抱着兒子起身，送他回屋子裏去睡覺。墨小鳥在桌子上蹦了蹦，左看看右看看，心想既然葉緒已經沒事了，那它是不是可以留下來繼續吃自己的晚餐了？它還沒吃飽呢，之前光顧着擔心它家小弟了！

葉岚捏了捏它的小翅膀，用靈力幫它把冷掉的食物熱了一下，便撒開手随它自己吃去了。接着轉身前往卧房，打算也像葉時一般守在葉緒的床頭，随時準備幫助葉緒吸收藥力。

看見葉岚進來，葉時倒也沒說什麽，只當這人不存在。他給兒子蓋好被子，又打開了通訊系統，直接聯系策劃組負責人，詢問這次的事情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葉緒吃了丹藥之後，仿佛真的有了治療效果，那不就只是個游戲道具麽？

消息發出去之後，短時內是收不到回信的，所以葉時直接關掉了通訊系統。正想找點什麽事情來做，就瞥見了視線上方飄過的彈幕們，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直播還開着。他看了一眼瘋狂誇贊葉緒睡相可愛的彈幕，心裏冷哼一聲，醋意發作，直接關閉了直播。

他家崽崽的睡顏，才不給這群女人随便看。

彈幕：「？？？」

不能對付葉岚的葉時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他心裏舒坦了些許，瞥見葉岚時也不再那麽泛酸了。心裏想着不能和這種NPC假人計較，于是扭過頭不看他，只專心照顧兒子。

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睡着的葉緒身上忽然泛起了藍光。在場的兩個人俱是一驚，連忙湊了過去，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麽。

數秒之後藍光緩緩變暗，終于露出了裏面的情形。不成想原本隆起的被子已然癟了下去，睡在當中的小人徹底沒了蹤影。

葉時急得不行，連忙伸手掀開被子尋找，然後，他愣住了。

只見一條細細的小龍蜷縮在床榻上，睡得香甜。它盤起來之後還沒有巴掌大，冰藍色的小身體看起來十分柔軟，叫人不敢輕易觸碰。

原來是身體下意識變回了龍型，葉時松了一口氣。他熟練地把被子團成一個窩，然後将小奶龍捧了進去。又從枕頭裏摸出了一方小帕子，給小龍當被子蓋上。

做完這些，他忍不住拍了一張照片，打算發出去炫耀一番。接過下一秒，餘光瞥見了正在旁邊坐着的葉岚。

葉時：“…………”

糟糕！他給忘了！葉岚還在旁邊！他看到冰龍就是小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