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戀我(3)

雲卿不太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

她把臉埋在膝蓋上,被衣服上的餘溫蒸得臉頰發燙。

視線一直盯着段南川的迷彩鞋,對方卻遲遲沒有離開。

不禁有些懊惱,甚至想要直接起身離開。

動了動腳趾,皮膚拉扯着傷口,立即傳來一陣刺痛。

她只好打消離開的想法,一動不動地坐着,等段南川主動走。

段南川解散後沒有走,他不太想回家,在學校裏轉了一會兒,遠遠看到一個人坐在樹下。

迷彩服的褲腿被卷了起來,露出漂亮修長的小腿,皮膚白皙。

不知道是不是逆着光的原因,簡直白得像是在發光。

鞋襪都被脫了,整齊地放着,上面搭了一只腳。

溫潤的腳趾透着淡粉色,足尖翹起,嬌俏可愛,偶爾動一下,晃了段南川的眼睛。

翹起的腳心帶着血跡,能清晰地看到傷口在粉嫩的腳上,更加讓人心憐。

雲卿一直注意着面前的那雙腿。

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不耐煩起來。

他怎麽還不走?

留在這兒看她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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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還逞強地自告奮勇去罰站,現在卻狼狽地坐在這兒。

等了一會兒,就在她快要忍不住開口的時候,對方終于動了一下,轉身走了。

雲卿松了一口氣,趴着等他走遠,才忍着疼把襪子重新穿好。

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要是再遇到什麽人,還不如忍着疼直接回去。

剛把襪子穿好,教官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同學,你怎麽了?”

雲卿立即擡頭,這不是一般的教官,但在操場上集體訓練的時候見到過。

“我……”

“受傷了?”

他看了一眼襪子上的血跡,皺着眉。“軍訓才剛開始,不要強撐,快去保健室處理一下。”

“我待會兒去。”

雲卿扶着樹幹單腳站起來,聲音有些低。

保健室離這兒有點遠,與其去保健室,還不如直接走出校門,讓雲錦山來接她回去處理。

而且現在自己現在走路都困難,實在過不去。

教官似乎也看出她的難處,轉頭在周圍找了一圈。

看到有人走過來,招了招手。

“喂,那邊的同學,你過來幫下忙,把這位同學送到保健室去,讓醫生看看。”

雲卿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段南川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聽見教官的話,正朝這邊走來。

時隔幾分鐘,又重新回到雲卿面前,匆匆看了一眼她已經重新穿上的襪子。

開口詢問:“現在嗎?”

嗓音有些低,不算清朗,卻十分好聽,每一個字都值得細細品味。

“不現在還等傷口惡化?你們不是一個年級的嗎?”

教官皺着眉,看了一眼時間,快到集合時間了,匆匆道:“你要背也行,扶着也行,把人送去保健室。”

說完,快步走了。

雲卿緊抿着嘴角,沒想到教官一句話,又把段南川給叫回來了。

她扶着樹,看到段南川微微側身,看樣子要準備彎腰。

“我不要你背。”

段南川的動作停了一下,轉過身來,思索了兩秒,伸手要扶,雲卿搶先一步開口:

“我不去保健室,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她的聲音有些冷,說話的時候一直錯開他的臉,故意不看他,表示出明顯的抗拒。

“教官讓我送你過去。”段南川道。

“如果明天教官來問我,我會說你已經送我去過了。”

說完,雲卿提着鞋子,一瘸一拐地朝校門口走去。

段南川看着她的背影,擡腳跟上去。

雲卿走了一會兒,就發現他一直跟在後面,保持着差不多二十米的距離。

她加快速度,身後的人也跟着加快。

等她休息,段南川也跟着停下。

他就這麽擔心被教官罵嗎?

雲卿暗暗咬牙,段南川一向都是十分負責的人,每件事都盡善盡美。

被教官提出這種要求,他就算忍着心裏的氣也要做到。

想到這兒,雲卿沒有再休息,憋着一股勁兒,強撐着走到校門口。

車剛好抵達,雲卿跳着過去。

雲錦山快步下車,被她的樣子吓到了,連忙過去扶着她。

“卿卿,你怎麽了?腳受傷了?怎麽還流血?”

剛才打電話的時候,雲卿只是讓他來接自己回家,沒說腳受傷。

她扶着雲錦山的手上車,好不容易坐下,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沒事,就是腳底的水泡破了。”

雲錦山低頭打量着,神色嚴肅。“我看挺嚴重的,先去醫院吧。”

“好,我本來就是想去的。”

摘了悶熱的帽子,雲卿幹脆把襪子也脫了,轉頭朝窗外看去,段南川已經不見了。

雲卿腳上的傷看着恐怖,但并不嚴重,休息三天就開始開始軍訓了。

她腳上的皮膚嫩,李心美擔心又受傷,買了加厚的鞋墊放在迷彩鞋裏,軟軟的,站半個小時軍姿也不會腳疼。

重新開始軍訓的時候,雲卿帶了一雙給何露,把她狠狠羨慕了一把。

“雲卿,你知道嗎?就是和你不對付的那個段南川啊,好像真的不是什麽好人。”

聽見這個名字,雲卿迅速屏住了呼吸。

何露繼續道:“前兩天你請假,段南川有一天遲到了,他臉上有傷!”

雲卿轉過頭來,視線移動的瞬間,從三班的位置上一掃而過。

喉嚨有些幹燥。

“你看到了?”

“我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難怪平時帽子壓得那麽低,還從來不和別人說話,我覺得他肯定是在外面招惹了什麽人,你離他遠點是對的!”

雲卿垂下眼眸,淡淡道:“別人身上發生什麽,我們猜不到。”

“這倒也是。”

何露還想說點什麽,可是見她有些冷淡,似乎是真的不太喜歡段南川,就沒有開口。

正說着,黃行光拿着幾張單子,招了招手把人都聚集過來。

“老師剛才通知,明天晚上學校組織在操場看電影,所有人都要到場。”

樂尚大多數學生都是走讀,通常下午訓練完就可以回家了,這次卻要多耽誤幾個小時,頓時怨聲載道。

但這麽多人湊在一起看露天電影,心裏還是隐隐期待。

考慮到晚上還有活動,教官減輕了訓練的強度。

晚上七點,天色還沒全黑,不少學生已經帶着大袋零食到了。

大家坐得有些零散,不少人拿着小馬紮和朋友紮堆,跨了好幾個班級。

雲卿吃完晚飯去換了藥,來得有些晚,軍訓的操場上已經坐滿了人,烏泱泱一片。

幕布上正在播放電影《沖出亞馬遜》的片頭,慷慨激昂的音樂放得很大,振奮人心。

“完了,前面沒位置了。”

何露手裏提着一大袋零食,踮腳張望着。

其實這部電影她們以前都看過好幾遍,劇情都快背下來了,主要是想找個地方吃東西,氛圍很重。

“那兒!那兒!雲卿,那兒還能坐!”

瞥見幕布右前方還有空缺,她一把拉着雲卿朝那邊走去。

為了播放電影,操場上的燈都關掉了,有些黑,看不見人。

雲卿一走近,就發現為什麽這裏沒人了。

段南川坐在那兒。

他獨自一個人,周圍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小團體,正在熱烈地讨論劇情,抱怨這部電影看了太多次。

和他像是兩個世界。

段南川甚至沒有帶馬紮,席地而坐,打了一個盤腿,右手支撐着臉頰,竟然在睡覺。

嚴肅的迷彩服解開了幾個扣子,領口微敞,露出一段漂亮的鎖骨。白色幕布折射投影儀的光落在他臉上,側臉精致。

他大多時候都垂着眼眸,只有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的眼尾是微微向上翹的,睫毛根根分明,冷清淡漠,帶着和周圍熱鬧不符的疏離感。

右邊臉頰顴骨的位置有青紫的痕跡。

何露明顯也看到了他,倏地停下腳步。

“啊,是段南川!”

她轉頭看了看雲卿,頓時有些為難,不知道還要不要過去。

要是現在坐過去,就挨着段南川了。

“我去後面吧。”雲卿突然開口。

何露早就猜到這個答案,但還是嘆了一口氣。“看來你真的很讨厭段南川,一秒鐘都不肯看到他,絕了,你們這仇可太大了。”

雲卿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人。

“沒仇,就是這部電影我看過幾次了,去後面坐也一樣。”

“不成。”何露一把拉住她,“我還買了你的零食呢,說好一邊看電影一邊吃,我們在找一個位置。”

正張望着,坐在不遠處的幾個一班女同學朝他們招了招手,壓低聲音:

“雲卿,何露,你們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

何露眼睛一亮,立即拉着雲卿走過去。

“好啊,好啊。”

穿過人群,在她們身邊坐下。

兩人才剛走,段南川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太吵了,他一直沒睡着,只是昨天晚上很晚才睡,打算閉着眼睛休息會兒,可沒想到雲卿他們會過來。

想起何露剛才說的話,他的目光頓時有些冷,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比起電影,大家顯然對零食和聊天更感興趣,男生甚至拿出撲克,借着微光的光線開始偷偷打牌。

女生則湊在一起吃零食,說着悄悄話。

現場有些亂,但現在是休息娛樂時間,教官和老師沒有多加幹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們知道今年咱們要練習打靶嗎?真槍實彈。”

黃行光坐在雲卿她們後面,不太喜歡打撲克,就沒有參與進去,湊上前和她們說說話。

真槍實彈!

現在全國摸過槍的人加起來都沒多少,再坐都是十六歲學生,一聽見這麽刺激的話題,立即轉過頭來,興致勃勃。

“真的?你從哪兒知道的消息?”

雲卿也忍不住回頭,眼睛微微發亮地看着他。

這件事是黃行光下午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聽到的,老師說要過幾天再通知,畢竟靶場那邊還要談。

但黃行光一看到雲卿明顯感興趣的目光,忍不住道:“我聽老師說的,過幾天開始訓練,連三天就去靶場。”

所有人立即激動起來,就連正在後面玩牌的幾個男人也湊上前,表情激動。

“真槍啊!”

“不知道會給我們什麽槍,AK?”

“你做夢呢,不過學校也太硬核了吧!不怕走火嗎?”

“有教官呢,怕什麽。”

……

雲卿上輩子沒趕上,後來失望了很久,問了好多人具體情況,聽見他們的擔心,更加期待起來。

黃行光低聲叮囑道:

“老師還沒通知呢,你們別出去說,自己知道就好了。”

“好,好。”

大家一哄而散,但臉上的神情明顯還是激動。

黃行光微微朝旁邊坐了一點,到雲卿的身後。

“雲卿,你以前摸過槍嗎?”

上輩子雲錦山知道她錯過打靶之後,說過要帶她到槍擊俱樂部過過瘾,可是後來還沒去,家裏就出事了。

雲卿搖了搖頭。

“沒有。”

黃行光笑了一下,微微挺直背脊,驕傲道:“我爸是警察,我偷偷摸過幾次,不過是□□,挺沉的。”

說着,見雲卿認真地看着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過了兩天,軍訓日程過半,老師果然宣布了要練槍打靶的消息。

所有人頓時沸騰起來,尤其是血氣方剛的男生,激動得奔走相告,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拿着槍奔赴戰場。

當天下午,教官擡來了幾十把□□,有些老舊,子彈都被提前抽走了。

高一人數太多,只能輪流排隊進行訓練,但就算這樣,也絲毫沒有澆滅大家的熱情,新奇的體驗讓那兩天的軍訓都格外有力。

所有人抱着空槍,趴在地上訓練了兩天,教官組織所有人集體上靶場。

這次是真正的真槍實彈。

每個人三顆子彈,□□的子彈很大,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金色的銅殼閃閃發亮,有人背着教官,偷偷上嘴咬了一口,差點崩壞了牙。

靶場離市區很遠,供他們使用的槍也很少,需要排隊等。

聽着遠處傳來的槍聲,每一下都刺激着所有人的腎上腺素。

何露讓雲卿幫忙占位置,上前排打聽了一會兒,興高采烈地回來。

“大家都在說,這麽好的機會,都要把子彈殼拿回去,留作紀念,待會兒我們也拿幾個,回去跟我弟炫耀,眼紅死他。”

雲卿一愣,跟着重重點頭。

“好。”

等了一會兒,才終于輪到雲卿和何露。

兩人直接趴在地上,□□抵着肩膀,全神貫注地瞄準遠處的環形靶。

教官在旁邊指揮:

“對準再開槍,肩膀牢牢抵着槍,別把鎖骨震斷了。”

聽見這話,雲卿心頭一凜,立即緊張起來。

他們訓練的時間不長,教官準備的靶子不遠,只有幾十米。

雲卿閉着一只眼睛,仔細标準靶心,扣下扳機。

砰!

砰!

砰!

三槍結束,她瞄得很認真,臉頰激動得發紅,擡頭發現其他學生都已經結束了。

另一個教官快步跑過去記錄數據,擡高聲音喊:

“二號,25環!”

雲卿激動地站起來,揉了揉被槍後坐力撞得有些疼的肩膀,滿臉笑容。

“可以啊,不錯。”教官贊許地點了點頭,朝後面喊:“下一組!”

“謝謝教官。”

她激動地彎了彎腰,滿腦子都是剛才開槍時的感覺,等脫離了隊伍,才想起自己忘了拿子彈殼。

何露早就等在外面,激動地拉着她。“卿卿,我只打了18環……你呢?”

“25。”

雲卿擦了擦額頭的細汗,臉上難掩笑容。“我剛才太激動,忘記拿子彈殼了。”

聞言,何露更是愁眉苦臉。

“我也是。”

“你沒拿?”

剛才何露離開得很早,她還以為她已經拿到子彈殼了。

打靶的位置上幾乎滿地都是。

何露搖頭。“我哪兒敢拿啊,教官都盯着呢,不準拿。”

“不能拿?”

“當然不能,誰也不準拿,老師說不能開先例,我真是白高興了。”

雲卿愣了一下。

她還以為用過的子彈殼可以留下作紀念,卻沒想到老師早就猜到,不準任何人拿走。

那上輩子放在門口的子彈殼,是誰送給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高一軍訓的時候也練習過打槍呢,所以我玩游樂園的打氣球特別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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