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鵝公主?
三人都是一愣。
大小姐本牽着十四阿哥的手,一聽那聲輕喚,立時喜笑顏開,甩開十四阿哥手掌,跑了過去,直撲到那人懷中。
那人伸出雙臂,彎腰抱起大小姐,定睛瞧了一瞧她,方柔聲道:“倒是沒瘦。”說罷,冷冷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倆少年均是一怔。
那人約有二十歲左右,濃眉大眼,皮膚微黑,生得甚是俊秀。身上穿一件亞麻布海水藍及臀右衽上衣,袖口衣擺襟口都使金絲孔雀線繡着合歡花,一條長度只到小腿肚的亞麻撒腳褲,褲腳也用金絲孔雀線繡着合歡花;小腿上綁着同色松江細布的綁腿,腳蹬一雙翹頭絲履,也拿金絲孔雀線繡着合歡花;腰上系着一根釘滿各色寶石的白蛇皮腰帶,腰帶上挂了一柄長約有一尺的彎刀,包金刀鞘上鑲着一排五顆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金剛鑽,刀柄頭上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血紅寶石,饒是這等金碧輝煌,也并不覺着他俗氣。頭發沒剃,半長散披在肩胛下面,用金絲孔雀線的發帶綁成一束,額頭上卻又勒着一只純金束發環。
一看就不是中原漢人。
他身後一輛堪稱梅賽德斯級別的豪華馬車,就是在京城裏想找出比這外表更奢華外表的馬車,也是不容易的。四匹全身烏黑不見一絲雜毛的滇南矮腳馬靜靜立在車前,車身竟是號稱“寸木寸金”的黃花梨木制成的——總之這馬車全身閃閃發亮,就像在說“快來打劫吧我很值錢”。
騷包得跟這青年的雅貴氣質格格不入。
車後還站着十名矯健苗人,整齊穿着右衽大襟上衣,闊腳中長褲,松江細布的綁腿,牛皮腰帶上均別着一尺長的彎刀,并一柄苗刀。猿臂蜂腰,都是相仿的個頭,瘦而不弱,容貌也均是俊朗清秀,并排站在那兒,手按彎刀刀柄,嚴陣以待,光是看着就很有威勢。
兩位阿哥帶出來的侍衛裏面,已經有人在心中暗暗喝彩——到底哪個苗鄉寨子的?尚未出手,已經人物出色,比起他們這些京城貴介子弟為主的大內侍衛來,也不遑多讓。
就有人躍躍欲試,想上前較量一番。
十三阿哥一瞧,不行,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就算真是大小姐的甚麽人,也不能先輸了自己氣勢。看一眼十四弟,八哥沒在,這兒就數自己大了,若是連這點小事也解決不了,倒沒得教十四弟小瞧了自己這個做兄長的。
于是一挺小胸膛,走上前幾步,“你是甚麽人?”問的其實很不禮貌,但他顯然是不知道甚麽叫“有禮貌且能使人接受的問話”的。
那青年仍是冷冷掃他一眼,轉身将大小姐放在馬車上,見她手上戴着一個包金碧玉镯子,脖子上挂了一串珊瑚珠鏈,一雙俊挺烏黑的眉毛一擰,伸手就将這兩件首飾給取了下來,随随便便的往地下一丢,輕聲道:“我帶你回家。”
那碧玉镯子掉在地上,頓時碎成幾截。
珊瑚珠串也被他稍一用力,扯斷線索,珊瑚珠兒骨碌碌滾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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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見他壓根不回答,還将十四弟挑給大小姐的首飾都給扔了,好沒面子,臉一紅,又羞又惱。和泰察言觀色,忙上前一拱手,“這位爺,不知跟大小姐怎麽稱呼?”
大小姐笑道:“和泰,你去跟你十三爺說,我要回家啦。”
她這話一說,十四阿哥立時道:“爺沒許你走!”
那青年一皺眉,放下車簾,“你坐好了。”轉頭看向十四阿哥,“你是誰的‘爺’?年紀小小,口氣不小。”
雅齊布已經到了門口,見青年語氣不好,來勢洶洶,低聲吩咐看門小厮将府裏能動彈的男人都找來。
十三阿哥很是不滿的瞪了雅齊布一眼:你以為打群架麽?
十四阿哥冷不防被人蔑視了,當即發狠,上前幾步,道:“她是叫真真,是罷?真真,快出來!”
青年忍不住輕笑,“好笑!哪來的小娃娃,竟跟我搶妹子?!”
十三阿哥這才恍然,“你是真真說的那個很會打架的哥哥!”
青年嘴角含笑,“她連這個都跟你們說啦?會打架倒談不上,你們那麽多人,我也沒功夫一個一個的挨着打過去——我要帶走自己親妹子,總不成你也攔着罷?”
十三阿哥初生牛犢,“你不用都打一圈,只要打贏我們兄弟便成!”倒是豪氣萬千。
只聽馬車裏面真真噗哧一笑,“你們倆?你們肯定打不過我二哥的,就別費這個力氣了。”
十三阿哥豪氣頓生,一擺手,“去幾個人,把胡同口給堵上,別叫閑人瞎逛進來。”
青年笑道:“哎喲,別!”
真真道:“你是要攔着不給走麽?”
“你是我八哥的客人,自然走不得。”十四阿哥也狡猾了。
真真掀了車簾,露出一張小臉來,“八貝勒也不說要我來做甚麽,我們家雖然不過是小小的苗寨土司,可也不是他想怎麽着都成的。”
青年淡然,“噢,原來是八貝勒——”
真真詫異,“你都不知道這是誰府邸,就找來了?”
“我一路沿着你留下的記號追來的,今兒剛進了京城,甚麽都還來不及打聽。”
十三阿哥一聽他說這話,嘔血來不及。瞧他通身氣派,想來拿皇子的勢子壓他是壓不住的,看着他舉手投足也是一派尊貴,也是個指使人慣了的,又是苗人蠻夷的野性子,說不得一句不合,真能豁出去——他是無比尊貴的皇子,犯得着跟他計較許多麽?想着就有點兒想圖巧宗兒,仗着自己人多勢衆,要一擁而上,先拿下他再說。
正在這時,四貝勒府上一個小厮手裏捧着一個包袱,走到八貝勒府跟前,看這陣仗,躊躇不前。
“你來做甚麽?”圍觀衆裏,八貝勒府一個相熟的仆人低聲問他。
“海先生遣我來送東西——适才十四阿哥要了這塊金星龍尾硯去。”四下寂靜無聲,他雖是低聲回答,也讓人聽了個真切。
“二哥,那硯臺是我的。”真真忙道。
“這又是甚麽好東西了?家裏比這個好的多了去,平時也沒見你多看一眼。”青年不甚在意。
十四阿哥就一撇嘴,“好大的口氣!你家不過是偏遠苗寨,有甚麽好東西,是連貝勒府都尋不出的?”
青年悠然道:“自然是有的——你們貝勒府再能耐,也沒有我們家的天鵝公主。”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齊齊一怔:天鵝公主!
忽聽耳邊一個柔和好似絲綢一般柔滑而低醇的聲音說道:“天鵝公主?那更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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