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舒清妩彎腰爬伏在地上,優雅得如同卷頸休憩的天鵝,又好似弱小可憐的白貓兒,渾身透着憐弱與孤苦。

太後扭頭看向淡然的皇帝陛下:“皇兒,你待如何看?”

蕭錦琛垂眸喝了口茶,然後把茶杯輕輕放回玉桌上:“母後若想查,那就去查。”

他說罷,終于擡起頭來,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

“長信宮立宮百年,最是賞罰分明,規矩不可廢,”蕭錦琛頓了頓,道,“惠嫔、端嫔,以後若無查證便随意檢舉她人,定要重罰,此番便由母後做主。”

他說着,目光最後停留在舒清妩身上:“至于舒才人,倒是一片慈愛之心,甚好。”

蕭錦琛的聲音低沉,聽之似金玉之聲,又如泉水淙淙,寂靜流淌心田。

他語畢起身,同太後再次告辭,這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百禧樓。

皇帝陛下一走,殿中的氣氛頓時就松快一些。

大概是因被舒清妩打了臉,又讨了個沒趣,端嫔坐在那臉色煞白,倒是一點都沒有歡喜氣。

太後垂眸看了看舒清妩,好半天才嘆了口氣:“你這孩子也是好心,起來吧。”

舒清妩利落起身,沖她福了福,然後便規規矩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太後清了清喉嚨,這一次倒是嚴肅許多:“以後若是宮事,你們之間若有不諧,務必去哀家的慈寧宮,同哀家商談一二。這樣的場合本就是一家團圓,弄得如此尴尬到底不妥。”

這回端嫔和惠嫔就沒辦法再繼續坐下去了,兩個人起身默默跪了下去。

陛下都開了口,太後到底不能輕拿輕放,心裏思量片刻,最終還是道:“端嫔,惠嫔,你們也是好心,一心為大齊、為陛下考慮,只到底年輕氣盛,憑着一股子沖動便辦了事,未曾查清便禀報,冤枉了舒才人。”

太後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舒清妩:“但犯了錯便是犯了錯,認人不清沖動無能就是你們的錯,回去後閉門思過五日,抄女戒經書百遍,以儆效尤。”

Advertisement

端嫔一聽,立即就急了,她張口就叫:“姑母……”

太後狠狠瞪了她一眼,聲音越發低沉:“思過之後還得同舒才人道歉,以示真誠悔過。”

從小到大,張采荷從來都沒這麽丢臉過,這會兒急得臉兒通紅,眼中也是淚光閃閃,顯然委屈極了。

譚淑慧匆匆擡頭看了看沉着臉的太後,小心握住端嫔的手,低聲說:“姐姐,忍下,接旨吧。”

張采荷咬緊牙關,彎腰給太後行禮:“臣妾,遵旨。”

太後看殿中衆人都很拘謹,歌舞也不敢再繼續唱跳,只得道:“你們也累了,便散了吧,待年節時咱們一家人再聚一聚。”

鬧了這麽一出,誰都沒心思再繼續享宴,太後在這一點上也還算果決。

待把她送走,寧嫔淩雅柔也不再繼續跟她們多廢話,直接點點頭走了。

舒清妩跟在馮秋月和齊夏菡身後,一起送

張采荷和譚淑慧,她們兩個現在的臉色看看到了極點,當着所有妃嫔的面丢了這麽大的臉,便是譚淑慧也繃不住了。

行至殿門口時,張采荷回頭看了一眼舒清妩:“舒才人你且先等着,改日有空,一定找你道歉。”

她把道歉兩個字咬得很重,仿佛要咬一口舒清妩那般,聽着是一耳朵的咬牙切齒。

舒清妩福了福,但笑不語。

等主位娘娘們都走了,馮秋月也就跟有人在後面催着那般趕緊走了,舒清妩跟駱安寧對視一眼,笑道:“駱妹妹,有空尋你玩。”

駱安寧羞澀一笑,倒是沒有應下。

舒清妩領着宮人往外走,直到出了百禧樓,前後左右都瞧不見人影時,才淺淺吐了口氣。

雲霧低聲道:“小主怎麽想到要去捐銀錢?”

舒清妩特地叫來迎竹吩咐的時候,只有她伺候在身邊,旁的宮人都不知曉,不過便是知道了,舒清妩也不是很怕。

“逼着我換件衣裳,到底不是多要臉的事,這要是我,一定提前準備好後續,雖我不懼怕她們,也不能叫她們最後幹幹淨淨揮手離開。”

舒清妩看着前方幽深的宮巷,看着行色匆匆的年輕宮人,緩緩道:“若我不還擊,她們定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好欺負,我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罷了。”

雲霧把今日殿中的情景仔細回憶一遍,最後輕吐口氣:“小主聰慧。”

舒清妩搖了搖頭,聲音倒是很清淡:“我不聰慧,也不夠謹慎,只是知道對方的性子,也知道對方會用什麽樣的手段罷了。”

譚淑慧最喜歡的,就是給人強按罪名,但她又不能事事都靠自己出手,其中牽涉到張采荷,那辦事就不會那麽嚴謹仔細。

這麽一來,舒清妩可操作的餘地就太大了。

小小露一手,讓她們老實幾天,起碼度過這個年節,舒清妩就很知足了。

待回了錦繡宮,舒清妩剛想讓宮人去取些茶點回來,就看到雲煙站在那踟蹰不前。

“怎麽?”舒清妩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誰惹你了?”

雲煙撅嘴:“小主!別鬧奴婢。”

她說罷,轉身取來一個雕漆的方盤,上面赫然就是之前拿去織繡所陳宮女那做的繁花緞。

“小主,您跟雲霧姐姐前腳剛一走,後腳陳宮女就親自送了來,”雲煙聲音越說越低,“她說自己身子不好,以後怕是不能伺候小主了。”

這意思一聽就很明确,她以後再不

會為舒清妩做針線,拿錢的那種都不能做了。

雲煙就是為這事不高興的。

畢竟她們合作了那麽久,她之前還替陳宮女在舒清妩這裏說過話,轉頭陳宮女就駁了小主的面子,這也太讓人意難平了。

再一個,陳宮女不出手,肯定是上面的意思,但舒清妩以後想做些新鮮花樣,怕是不太容易。

舒清妩倒是不太擔心,她淡然聽完,就對雲煙道:“你啊,還是太年輕,許多事都不明白。”雲煙擡起頭,紅着臉看她。

就連雲霧也張了張耳朵,顯然是準備接受舒清妩的教誨。

舒清妩就說:“我如今也算是能侍奉陛下,回回都有重賞,只要我一日不失寵,總有人願意踩高捧低,頂着壓力燒我這熱竈。”

“再說,你們覺着趙素蓮很傻嗎?若是我這裏的份例出了問題,你看我會不會跟陛下哭訴?這枕頭風一吹,趙素蓮這尚宮的位置就別想再要。”

她說得很有道理,兩個小姑娘立即轉危為安,臉上也是雨過天晴,有了些笑模樣。

舒清妩今日這一場百禧樓“辯論”看似輕松沉穩,實際上還是頗為費神,舒清妩在貴妃榻上略歪了一會兒,還是到羅漢床上安置下來,不多時便沉入夢境。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只覺得自己一直在雲端上飄着,飄啊飄的就飛到了乾元宮,飄進了皇帝陛下的禦書房裏。

前世其實她是進過禦書房的,只最後萬念俱灰時,她不顧一切,抛去上下尊卑,不顧皇後的體面與身份,急匆匆闖入禦書房,為的就是問蕭錦琛一句話。

在這裏,她又看到二十九歲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總是鳳冠華服,總是端莊優雅,可在厚重的面脂之下,是一張疲憊而滄桑的面容。

她看到自己如同一個瘋婦,站在皇帝禦桌前,嘶聲竭力地質問他:“陛下,您可曾信任過我?”

那聲音如同鳳凰泣血,哀婉至極。

舒清妩看着過去的那個自己,還是會為她曾經的傷痛而難過。

那個時候的她,不過想要一句蕭錦琛的安慰而已。

說是只為家族,說是一心為了父母兄弟,可在嬌羞女兒心裏,到底也曾期盼過琴瑟和鳴,期盼過相敬如賓。

陛下對她的種種特別,都讓她不知不覺沉醉其中,在心底深處,她也曾有過動搖。

陛下是否對我有更深的感情?他力排衆議立我為後,是否因為喜愛我?

這種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可從來不敢問,也不敢說。她甚至不敢讓自己多想,就怕自己深陷其中,那一天現實的殘酷擺在面前,令她生不如死。

可她便是如此小心翼翼,打擊也飛快呈現在她面前。

舒清妩漂在雲端,看着蕭錦琛放下朱筆,看着他起身走向自己。

他站在了過去的自己面前,面容依舊冷峻,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身上那股威儀越發深重,令人無法直視。

可舒清妩記得,她當時是盯着蕭錦琛的眼眸的。

那是第一次,她認真看着他的眼睛,祈求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可蕭錦琛卻又那麽吝啬。

他甚至連一句謊話都不肯說,只對她低聲道:“清妩,你這些年太累了,回去歇一歇也好。”

也好。

就是這句話,擊碎了舒清妩內心所有的堅持,也擊碎了她僞裝的堅強。

舒清妩看着自己無聲垂淚,看着自己從忐忑到失望。

那一刻,說是萬念俱灰也不為過。

舒清妩看着過去的自己轉身跑出乾元宮,追過去想要抱抱自己,安慰自己,一陣雲霧飄來,她卻又突然驚醒過來。

冬日裏的寝殿裏很是暖和,她蓋着不薄不厚的錦被,卻也是出了一

頭的汗。

舒清妩躺在那,突然自嘲一笑:“原來,你還是沒有忘。”

她嘴裏說着灑脫,說着不介意,說着忘記。

可心底裏,舊日曾經發生的一切都印刻在她腦海深處,從不肯輕易消散。

舒清妩自嘲一笑,想起剛才百禧樓中蕭錦琛的那句誇贊,突然覺得有些事特別沒意思。

“我自己過好自己的人生便是了。”舒清妩呢喃自語。

何必祈求旁人垂憐?

☆、第 19 章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