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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因着過年,過完年又發生如此多的事由,因此舒清妩覺得隆慶二年的開年格外漫長。
她這一夜睡的并不好,反反複複做夢,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待到早上醒來時,身上軟綿綿的,哪裏都不舒服。
舒清妩略微動了動,感受到身上略有些黏膩,昨夜定是出了好多汗。
因着她這邊有了響動,外面雲霧輕聲細語道:“娘娘,該起了。”
舒清妩“嗯”了一聲,話一出口,她就聽到自己嗓子一片暗啞。
昨夜裏濕着頭發吹了風,又情緒激動,到底身子骨沒怎麽挺住,略有些風寒之症。
不過,她略動了動,倒是覺得不怎麽打緊。
舒清妩坐起身來,雲霧并雲煙已經掀開帳幔,正準備伺候她洗漱。
結果低頭再一看她,雲霧就驚呼道:“娘娘,您臉怎麽這麽紅,可是不太舒服?”
舒清妩身上還略有些乏力,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卻還是笑道:“尚可,一會兒用些糕點再吃一顆平心丸,大抵就能好。”
雲霧略微皺起眉頭,見她主意已定,便沒再多言。
待洗漱完畢,雲煙讓小宮人們取來襖裙,道:“今日娘娘略有些風寒症,便也穿得厚實一些,剛奴婢叫人換了這身夾絲棉的紫羅蘭朝顏纏枝蝶舞襖裙,娘娘看可還好?”
舒清妩穿暖色的時候會顯得人溫婉可愛,若是還上偏冷色的,就會多幾分妖嬈和妩媚,去給太後請安,還是可愛一些得好。
她點點頭:“甚好。”
待換好衣裳,雲煙給她梳頭,雲霧則是仔細給她上妝。
大抵是因為沒睡好,舒清妩瞧着憔悴許多,面色蒼白,可臉蛋上卻有些不自然的潮紅,一看就不是很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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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先給她上了一層芙蓉膏,然後問:“娘娘可以要用珍珠粉壓一壓色?”
舒清妩想了想,昨日蕭錦琛在景玉宮跟她不歡而散,便是關起宮門說話,外面也不可能沒有流言蜚語。
王選侍這件事裏裏外外透着古怪,若不是那灑金箋,舒清妩不會以為此事同她有所關聯,但如今證物擺在面前,舒清妩就知道此事肯定要牽扯到自己。
她現在在宮裏太紅火了,人人都嫉妒她,人人都羨慕她,不管那個下狠手的人到底是誰,都要坑一坑她。
舒清妩懶得同這些人計較,她行得端坐得正,加上慎刑司那邊的嚴謹,自覺不會被人坑害過去。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舒清妩挑了挑眉,她昨日本就沒有睡好,倒不如以病示弱,免得在慈寧宮同人周旋廢話。
“不用上了,就這樣就行,唇胭也略上些顏色,不要太紅豔。”
舒清妩這麽一說,雲霧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了。
待上好妝,舒清妩對着鏡子一瞧,立即就發現自己一臉病容,帶着些憐弱和憂愁。
“不錯。”舒清妩微微
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臉蛋。
今日是舒清妩升為婕妤後頭一回去慈寧宮,她特地叫來雲桃,讓周娴寧并雲桃兩個陪自己出門。--
周娴寧穩重,雲桃話不多,倒是很不錯的搭檔。
待出了景玉宮,步辇已經等在門口了,陸大勇正守在步辇邊,見她出來便小心翼翼上前伺候:“娘娘,您且慢着些。”
陸大勇雖然還在車馬司,可他已經算是舒清妩的屬下,因此舒清妩對他說話也是多了幾分親近的。
去慈寧宮的路不遠不近,舒清妩便同他閑談。
“且說吧,宮裏都說本宮什麽?”
昨夜莊六出了景玉宮就再也沒回來,周娴寧安排了個小宮女在倒座房值守,現在也沒見人影。
他沒回來,但舒清妩也有人可以問。
果然她這麽一說,陸大勇就苦了臉。
“娘娘,您可是不知道,”陸大勇就跟在步辇邊,仰着頭禀報,“昨日陛下急沖沖來了景玉宮,沒坐一會兒就走了,宮裏就到處在說嘴。”
“今日早起,一聽聞說王選侍過身了,便說得更難聽。”
舒清妩微微勾起唇角,淡淡道:“是不是王選侍對本宮不夠恭敬,本宮便派人燒死她,慎刑司查出來後,陛下便過來興師問罪,最後不歡而散?”
她每說一句話,陸大勇就哆嗦一下,最後哭喪着臉說:“娘娘您真是太英明了。”
舒清妩原本心情不大好,見他這樣倒是輕聲笑了笑。
“本宮說得不對?”
陸大勇道:“娘娘說得再對沒有了,不過……”
他頓了頓,既不敢說,又不能不說。
猶豫片刻,還是道:“陛下……真的同娘娘不歡而散了?”
這些本不是宮人們打聽的,但他們的身家性命都連着景玉宮,若景玉宮有什麽不好,他們在外面不僅行走困難,便是以後的升遷也都沒了指望。
便是奴婢便是侍從,人人也都有私心。
舒清妩對他們的心思很清楚,她動了動帶着紅寶石戒指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敲。
此時宮道安靜,只有他們一行人,這清晰的敲擊聲還是傳入了陸大勇的耳中。
陸大勇剛剛緊繃的精神莫名就放松下來。
舒清妩沒有安慰他,也沒跟他說什麽保證,只是同往常的任何時候一樣,淡淡道:“往前走,往前看。”
日子且還長着呢。
陸大勇看她如此淡然,一下子就不着急了,只道:“娘娘,小的還聽聞慈寧宮那邊有些症狀,您過去的時候注意着些。”
前些時候,舒清妩就知道太後略有些不爽利,但到底如何卻不知,也沒人通傳她們去侍疾,舒清妩就全沒放在心上過。
不過太後一向身體康健,在舒清妩的印象裏,哪怕她自己一直病歪歪的,太後也都是活蹦亂跳,成日裏在慈寧宮待不住,經常還要坐車辇去清水圓踏青賞景爬山賞月。
現在突然聽說她病了,舒清妩倒是不怎麽相信。
一路晃晃悠悠,不過一刻鐘就到了慈寧宮,此刻慈寧宮外也正好有人下轎,舒清妩定睛一看,來人是寧嫔。
淩雅柔往常都是來得最早的,不知怎麽今日卻是遲了。
她也瞧見舒清妩這邊的動靜,下了步辇也沒立即進慈寧宮,反而站在宮門口等舒清妩。
舒清妩便忙快走兩步,過去剛要行禮,就被淩雅柔一把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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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無需多禮,”淩雅柔剛說一句話,就瞧見舒清妩的面色,一時間竟是有些猶豫,“你怎麽……了這是?”
舒清妩苦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只說:“昨夜裏沒怎麽睡好,姐姐無需擔憂。”
淩雅柔同她沒怎麽說過話,但舒清妩知道,她其實是個聰明人,她能看清別人,也能看清自己。
所以兩個人說話,其實是很敞亮的。
淩雅柔也不含糊,見她确實也只是有些疲憊,便道:“昨日的事可是真的?我夜裏聽聞王選侍……沒了,還是有些驚訝的。”
她倒不是爛好人,也不是什麽好心腸,可平日裏說過話聊過天的人就這麽沒了,換到誰身上也不好受。
舒清妩知道她只是問王選侍的消息,便點點頭,嘆了口氣。
“屬實。”舒清妩道。
淩雅柔輕咬下唇,最後還是長嘆一聲。
年紀輕輕的,真可憐。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遠處傳來人聲,她們才一同進了慈寧宮。
剛一進去,舒清妩就發現裏面氣氛不太對勁兒。
太後最喜歡熱鬧喜慶,往日裏慈寧宮不說花枝招展,卻也是姹紫嫣紅的,怎麽今日這一進來,小宮人們各個都低着頭,身上的宮裝也素素靜靜的,一點都不鮮亮。
守在門外等的不是太後身邊的元蘭芳,而是另一個管事姑姑吳蘭香,她大抵是有些疲累,迎她們這些宮妃的時候瞧着也沒多少鮮活氣。
“給兩位娘娘請安,娘娘裏面請。”吳蘭香有氣無力地說。
舒清妩同淩雅柔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吭聲。
待進了偏殿,就看到譚淑慧一個人坐在主位旁,右手邊坐了馮秋月,左手邊則是齊夏菡和駱安寧。
郝凝寒坐在最下邊,低着頭不吭聲。
見舒清妩她們兩人來了,譚淑慧忙起身,迎了淩雅柔到身邊坐,也客客氣氣同舒清妩
打招呼。
舒清妩也不挑剔,直接在齊夏菡身邊坐下,也沒讓她再挪動。
淩雅柔眼睛尖,一坐下就問:“怎麽不見端嫔?你們兩個整日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怎麽今日竟是你一個人先來了?”
她也不是故意針對譚淑慧,沒成想這句話卻一下讓譚淑慧挂了臉,但她掩飾得很好,除了舒清妩再無旁人能看出來。
譚淑慧哀婉地道:“我是同端嫔姐姐一起來的,只是太後娘娘那想念端嫔姐姐,
如今姐姐在寝殿裏照顧娘娘。”
在座幾位又不都是傻子,大部分都聽說太後到底如何,便是沒聽說的今日進了慈寧宮也能發現不妥。
因此譚淑慧這麽一說,淩雅柔就了然地點了點頭。
“端嫔娘娘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這時候有她陪伴,太後娘娘一定很是開懷。”
舒清妩聽淩雅柔這麽說,差點沒笑出聲來。
她能對天發誓,淩雅柔絕對是真心這麽說的,但這話聽到心思複雜的譚淑慧耳朵裏,豈不是說她這輩子巴結不上太後,趁早死了這份心?
果然,譚淑慧臉色更不好了,別別扭扭說:“是啊,得虧有端嫔姐姐陪伴娘娘。”
幾個人坐了一會兒,太後既不叫走,也不說見,就這麽把她們扔在偏殿裏。
因着要來請安,大家都不敢多用早膳,大多都是用幾塊糕餅墊補,這麽坐了小半個時辰,又連着喝茶水,不多會兒就又餓了。
舒清妩低下頭,輕輕按了按快要高聲歌唱的胃,幽幽嘆了口氣。
“娘娘也不知如何了。”她道。
她一說話,旁邊的人接二連三跟着嘆氣,大家都很餓了,往常這時候都已經請安結束各回各宮,現在可好,都跟這坐冷板凳。
見娘娘們都不是很歡喜,吳蘭香猶豫片刻,還是快步進了寝殿去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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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元蘭芳出現在偏殿門口。
“給娘娘們請安,太後娘娘今日鳳體欠佳,無法前來正殿面見娘娘們,還請娘娘移步至寝宮。”
舒清妩跟着衆人起身,略後退一步同齊夏菡并肩而行,一行人沉默地往寝宮行去。
穿過回廊,又繞過雅室并雕花回廊,一行人才來到張太後異常華麗富貴的寝宮。
剛一進去,一股濃郁的苦澀藥味便撲面而來。
舒清妩微微皺起眉頭:太後真的病了嗎?
然而衆人還來不及行禮請安,舒清妩就聽到太後那尖銳的嗓子響起:“舒婕妤,你跪下。”
舒清妩低頭挑眉:等在這裏呢。
作者有話要說:舒婕妤娘娘:這老虔婆,真是膽大包天!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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