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舊事
“我……睡迷糊了。”景繁突然間回神,猛地向後退開。
宋寒也反應過來,趕緊站直了身子,尴尬得不行還得故作鎮定,“那個,房間給你收拾好了,困了就趕緊去洗洗睡吧。”她眼睛看着窗外,手指着房間門,“左邊第一間。”
“哦。”景繁趕緊起身,逃似的進了房間。
聽見關門聲,宋寒才拍了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己剛剛色迷心竅,“禽獸……”
但想了想又覺得也不算是自己的錯,畢竟景繁的條件鮮少有人見了能不動容,何況剛剛湊的實在是太近。
其實不管是在感情還是肉.體方面,宋寒一向都沒太大興趣,她本來就不好色,對愛情什麽的,更是避而遠之,說好聽點是在物欲橫流裏守身如玉,通俗點就是穿梭于酒池肉林裏的性冷淡了。
拍了拍腦袋,向來不愛動腦子的宋老板呼了口氣,拖沓着腳步上樓洗澡睡覺去了。
景繁一路逃回房間,匆忙間把門甩得“砰”的一聲響。
她也不知道自己反應為什麽這麽大,不就是湊近一點嗎,可能是剛睡迷糊了?
宋寒一開始就很清楚她的性向,兩人認識這麽久以來她也很注意和景繁保持距離,可也是因為這一層關系,有時太過刻意的尊重反而會引起尴尬。換言之,如果宋寒不知道景繁是彎的,剛剛估計開個玩笑甚至毫無感覺地就過去了。她自己也不會有這麽大反應,因為她喜歡的根本不是宋寒這一挂,根本一點邊兒都沾不上。
“哎。”景繁嘆了口氣去摸開關。這條道路上,還有很多有待适應的事兒啊。
開關就在慣常的位置,找它沒費什麽力氣。
燈光亮起,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滿滿當當的房間。
入目是一張單人床,床上黑白三件套,旁邊牆上貼着很多樂隊和電影海報,景繁兩年前才回國,不太認得全。向陽的窗戶前放着書桌,旁邊是一個實木書架。
書桌上的東西被收拾過,但看得出來收拾的人沒怎麽用心,幾本書堆疊在一起,上下左右沒一個邊兒在一條直線上。
書架上堆的很滿,除了各種書籍和雜志,還放着不少手辦和獎杯,淩亂卻撲面而來一股少年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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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繁走到書架前随手抽了一本出來,是本法文書,這門語言她确實沒一點涉獵,草草翻了幾頁,一點也沒看懂,正打算放回去時,在扉頁看見一排字,應該是原文摘錄,下面寫了日期:2010.10.3
她看不懂法文,但不影響她看出這字寫的好看,總之是外行都能感受到的賞心悅目。
把書放回書架,又瞅了瞅獎杯上的字,明明白白的:宋寒同學榮獲××物理競賽一等獎
原來真是宋寒的房間。
環顧四周,處處都能感受到一個十幾歲少年對生活的熱情,看起來和現在的宋老板隔了十萬八千裏,卻又隐隐覺得,是有些聯系的,并不是完全分離的兩種氣質。
她沒再過多探索,剛剛就困了,現在只想趕緊洗洗睡,明天還要起早,趕六點半的那趟公交。
洗手間裏果然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她洗漱好,訂好鬧鈴躺下時也才十點二十。
她剛拿冷水洗的臉,意外地把瞌睡全洗走了,這會兒陷在柔軟的被子裏,夜風絲絲縷縷地吹進來,帶着夏日雨後的清涼和塵土氣。看來外面又下過雨了。
下雨的時候她應該正和宋寒改曲子。想到這,那段改了好幾遍的旋律又在腦子裏響起來,伴着宋寒的那個問題,不停在放空的腦子裏轉圈圈。
樂隊這個詞,并不是第一天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三年前她組過樂隊,雖然最終也沒有堅持多久,可也算是花費了心思也獲得了回報。
只是那個臨時樂隊達到的巅峰,成了她十幾年人生裏最大的低谷。
她和老媽大吵一架,而老媽到現在都不一定知道她當初到底為什麽發脾氣。
兩年前的夏天。
他們的樂隊在歌唱比賽上拿了冠軍,興沖沖跑回家,看到常年泡在實驗室的父母居然回來了,滿心歡喜地以為是父母知道了消息回來給自己慶祝的,推門卻看見一群哥哥的朋友們在給他開party,慶祝景軒終于正式入職心儀已久的公司。
父母站在哥哥旁邊,笑着招呼她,高興地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想讓她幫景軒切蛋糕。
她當時只覺得一顆心從雲端直線下降,落到地面的時候砸的渾身血液冰涼。
那是她第一次試着徹底掩藏自己的情緒,笑着走上前給哥哥一個擁抱,就着他的手切了蛋糕,一點也沒有搞砸那個歡樂的入職party。
也是那一天,她開始懷疑自己,産生了換一個方式證明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她和老媽因為一點小事吵了起來,不可開交,本來就性格要強的戚教授為女兒那段時間突如其來的叛逆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不再壓抑着怒氣,質問她為什麽他們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還不滿足,問她到底想要怎樣。
她提出了回國。
老爸和她談,景軒和她談,她卻只說自己受夠了不想再待在這兒,只字不提比賽的事情。
樂隊解散,吉他被封存,Sifan變成景神,所有棱角都被她一一掩藏。視音樂為命的那段日子就那麽淡化在接踵而至的課業裏,她拿學習麻痹自己,兩年彈指一揮間,流的汗受的罪,讓她的指尖逐漸适應了筆頭的質感。
而不久前的那次風波,把她密不透風的圍牆打出了一個豁口。重新拿起吉他,本來只是一次小小的放肆,最後卻發現根本不能控制,骨子裏的熱愛讓她忍不住一次次撥動琴弦。
骨子裏的熱愛。
手指在微涼的夜風裏有節奏地敲打着被面,她沒蓋被子,被吹得打了個哆嗦後才認命地鑽進了被窩。
冷了,可不就要蓋被子嗎?管它現在是冬還是夏呢。
第二天早上,鬧鈴準時響起,景繁迷迷糊糊坐起來,睜眼看見陌生的房間晃了一下神,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飛快洗漱好打開門時,就看見門口站着的宋寒。
“起啦?”宋寒收回正打算敲門的右手,揣進兜裏,她是來叫景繁起床的,沒想到她已經起來了。
“嗯,我要上學的。”
宋寒錯開身,讓她過去,轉身時掃了眼她背後的書包,“我送你。”
“嗯?”景繁回頭看她,見她手上确實拿着車鑰匙,笑了一下,“不用,我坐公交就行。”
“公交慢,貝小池每次坐公交都遲到。”說着就朝廚房走去,出來時拿着端着兩碗粥和一個裝着雞蛋的盤子,“來得及,先吃早飯。”
熟稔的語氣讓景繁産生了一種錯覺,一種家人的錯覺。可其實從前在家時,也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爸媽不在家,在家也很少有一起吃早飯的機會,哥哥不忙的時候會賴床,忙的時候連面都見不到。
宋寒都開始吃了,景繁還沒動靜,她擡頭去看,卻看見那丫頭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怎麽了?”有點兒不對勁啊。
景繁這才清醒過來,慢慢往過走,“哦……沒事。”
宋寒卻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父母常年不在家的孩子,這麽點兒小事就被戳到了,怎麽這麽招人心疼呢。
宋寒照例只送到咖啡廳附近,沒再往前開,景繁道謝下了車,臨走前被宋寒叫住。
“手機給我。”
景繁把手機遞過去,看着宋寒存了自己的電話,又加了微信,然後又把手機遞過來。
“下次來之前打聲招呼,我讓談忱給你加餐。”
景繁可真有些受寵若驚了,“忱哥……不是挺忙的嗎?”
宋寒無所謂地擺擺手,“他不忙。”
“哦……”不過她轉瞬就露出了笑容,“那謝謝宋老板了。”
“行了,”宋寒示意她快去學校,“我說的事情別忘了考慮。”
“嗯。”她笑得燦爛,轉身跑進金色晨光裏,藍色校服掀起一陣風。
宋寒看着景繁的背影笑了笑,啓動車子往回走。今兒起的太早了,得回去好好補一覺。
景繁進教室時同學們自發的晨讀已經開始了,一個個臉色都非常不好,估計成績出來之前這幾天,都是這個狀态。
賀乘倒是沒太被考試影響,但眼下兩片烏青很是顯眼。
“昨晚又熬夜?”景繁放下書包問他。
“何止啊,幾乎沒睡。”最近家裏事多,他被他大哥無情地壓榨,不僅心累還身累。
周圍的同學都在專心致志地讀書,嗡嗡嗡的聲音蓋住了他們的談話聲。“你真準備高考後就出國?”賀乘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她總覺得他不會那麽乖巧地跟着父母的安排走。
賀乘果然沉默了一會,“暫時先這樣吧,我還沒想好。”他确實沒想過完全按父母的安排出國,但現在能多學一些總也是有好處的。
“也是,”景繁點了點頭,“貝小池還在這兒呢,是該好好考慮。”
“說什麽呢。”賀乘瞪她一眼。
景繁笑了兩聲,不再打趣。以她對賀乘的了解,說了喜歡,那就絕對不是單純想談談小戀愛的喜歡。
仔細想想,賀乘的情路,說不定也不會比她容易到哪去吧,家世身份,也是一條鴻溝。
下午快最後一節自習,好不容易不用開會的物理老師待在了教室裏,有問題的同學直接上去找她了,這給景繁減少了不少工作量。
景繁刷完一張提分卷,放下筆轉了轉脖子。
高三生常常要接收老師在群裏發的各種資料,理科一班自制力又強,所以一直沒有上課不許帶手機的規定。景繁平時不怎麽看手機,這時卻鬼使神差地拿出來解了鎖。
盯着微信界面看了半分鐘,又把屏幕暗滅塞進了桌兜,轉頭問賀乘今天要不要給貝小池補課。賀乘只當她八卦沒理她,但他沒說不補那就是默認要補了。
她又拿出手機,猶豫再三後給宋寒發了個消息:宋老板
宋寒:學霸上課玩手機?
景繁:……
宋寒:我有你們學校課表,為了監督貝小池
她收回之前的話,宋寒真的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姐姐。
宋寒:要過來吃飯?高三下午的休息時間不夠來回一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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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