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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又一次大亮,我靠在費了不少力氣才挪到的牆邊,根本不想睜開眼睛,任他們來拖架着我。等了一會兒,發現他們開始解開我腳和腿上的束縛。我睜開眼,看到整個屋子已經變成不透明的玻璃幕牆了。

玻璃桌,一把椅子,一個固定在地面的白色玻璃靠椅。

啧,除了想探究一下這間屋子還能變出點什麽來,其他的真是毫無新意。

他們把我架到白色玻璃靠椅上,分開我的腿,椅凳的兩邊伸出四個圓環,把我的大腿和腳踝扣住。我一時還不太适應這姿勢,正想着調整一下,頭就被摁靠在椅背上,想來應該是同樣的圓環,把我的脖頸也扣住了。

這下好了,再難受的姿勢,我也得這麽挺着了。

和法定要求必須配備電子表幕牆的警局相比,這裏當然沒有表。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自己猜錯了。

終于,我聞到了一陣草木清冷的氣息從後方飄來。這味道對下城區的人來說很奢侈,我忍不住想多聞一些。

沒有聽到什麽聲響,我的視線右下方卻出現了一雙光澤細膩的黑色皮靴。褲腿收緊,顯得這個人小腿更加修長筆直。我想要擡頭,卻看到這人伸出一只手。随即我的喉嚨處被冰涼的有些尖銳的金屬抵着,它從我的脖頸左側緩緩劃至右側。

耳邊有人用有些低沉的嗓音說道:“你,很喜歡用這種方式殺人嗎?”

說着,他用那根金屬向側面挑起我的下颌。

對視着的是一雙極為深邃的眼眸,深藍色的瞳仁,平靜,仿佛空無一物。

我一時沒有說話。

回過神來,我想了想在警局裏看了幾十遍的照片:“兇手好像有些不一樣,至少我手臂放的位置不對。”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明亮閃過。

他哈哈笑了一聲,松開抵着我下颌的金屬,站直身子,走到我正對面:“剛剛想和你開個玩笑,不過是我沒有吩咐到位,很抱歉。”聲音微揚,笑容客套溫和,和剛才判若兩人。

他俯下身,用手輕輕幾下就解開了我的雙臂。太久沒有展開過了,早就麻木到沒有感覺。如此一松開,所有的血液和知覺都立即湧向雙臂。如果沒有脖頸的環卡着我,估計我會立即弓起身子,攏着雙臂忍過這陣酸麻的疼痛。

他顯然沒打算給我機會,冰涼和指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握着我的手臂放在了椅臂上,伸出的圓環立即将我的雙手分開扣了起來。

我的額頭開始冒汗。

他站直向玻璃桌後走去:“這樣才一樣對吧。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趣。”

男人開始脫下西裝外套,認真的折疊好放在桌邊。上身的藍色襯衫領口微敞,他轉過身,邊饒有趣味的看着我,邊開始挽起襯衫袖子。

眼前這個人很高,目測有186卻挺拔而敏捷。黑色的頭發打理的整整齊齊,右手帶着寶藍色底盤的複古終端。那天門口的古董路虎,主人也不難猜測了。

只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看起來只比我大幾歲的樣子,這讓我愈發覺得有趣。

于是我也笑了:“你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

他坐在桌子後,挑起一條眉,敲了下桌子:“一杯黑咖啡,謝謝。”

好吧,這應該不是對我說的。

果然,他身後的玻璃打開,穿着職業裝的女生端着一杯咖啡遞給他,俯下身,小聲和他說了什麽。

我一瞬不瞬的讀着那女生的唇。原來如此,這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男人點點頭,女生出去。

慢慢喝着咖啡,他用剛才的金屬棒向身後一點,我對面的玻璃幕就變成了熒幕。

男人看着桌面的光屏以平緩的語調說道:“769,男,22歲,D城區登記在冊。12歲前一直生活在D區公立孤兒院,12歲那一年孤兒院上報失蹤,警方推測死亡。20歲那年卻自己重新出現,到D城區更新信息。分配在芯片廠工作至今。對嗎,769?”

他擡起頭,看向我。

該走的流程我一向配合,盡管聽別人這樣一遍遍重複自己乏善可陳的生平,總讓我有種被人蓋棺定論的感覺。我想點點頭,卻發現脖頸上的圓環卡着,會影響到呼吸。于是沒辦法,我嗯了一聲。

男人喝了口咖啡:“過去的一年裏,D城區陸陸續續發現了12具屍體,都以剛才演示的方式,被人綁在椅子上,割喉死去。這其中有8男4女,有的是窮困潦倒的單身漢,有的是普通的工人,有的是家庭婦女。D城區地位最高的一個死者,是孤兒院的前院長。”

又到這裏了,從這裏按慣例,我應該保持沉默了。

男人繼續說道:“現場查不到任何兇手的生物遺留信息,有安保系統的也沒留下入侵記錄。D城區魚龍混雜,警局見慣不怪。為了指标,一個案子和政府簽定私了,其他人最後也沒辦法。明明是如此明顯的連環殺人案,如今卻變成這樣子。”

老生常談。我知道。

他接着應該繼續自問自答解釋:既然沒留下任何信息,為什麽每次都是我被捕?我如果是冤枉的,又為何要同意簽訂私下協議呢?

我盯着他的咖啡杯沿,看着他微薄的唇瓣在杯沿處留下痕跡。

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想着這時候我也能有杯咖啡提提神就好了。

男人卻放下咖啡杯,站了起身。一手輕輕把椅子拎起,走到了我身後。

他從我正前方的視線中消失。我努力轉動了頭,餘光在右後方看見他單腿支起,黑色的皮靴翹着。

他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既然那麽怕被判刑,又為什麽千方百計想讓警方知道你呢?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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