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〇柒貳暗潮蜂蛹

直到直升飛機起飛，那群幸存者們才稍微放松了心神，臉上有了些笑模樣，彼此之間也有了少許交談。雖然未來還是那麽遙不可及，但至少他們活下來了，活下來了，就有希望的熹微光芒，就有了期待。

聽到廖彤彤說她和北玄宸的感覺與廖彤彤和薛盛像，還真是挺微妙的。在江蓁看來，與其說是薛盛在護着廖彤彤不讓她受到傷害，更不如說是廖彤彤在包容薛盛，包容他的不安定，包容他的占有欲，包容他性格中的黑暗面。

雖然嘴裏冷冷地回答了廖彤彤一句“不覺得”，但江蓁不由看了旁邊翹首以待的北玄宸一眼。在別人看來，她也是在像廖彤彤一樣地包容北玄宸？難不成是之前當這個生活自理能力九級殘廢的保姆兼玩伴之類的習慣了嗎？

……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我覺得他應該是強行打破了時空規則，偷渡過來的。”智能弱弱地小聲插了句嘴。

江蓁冷笑一聲，道：“裝完死了？”

智能覺得自己如果再不解釋一下，瘋狂如江蓁一定會出些讓他始料未及的“意外”，當即反駁道：“我、我那不是裝死，我就是去那個世界回顧了一下後續……才發現他專門去找了那種道士大師什麽的，居然還真讓他找到了對此有所涉獵的天師，然後他以十年壽命作引，強行逆轉天命，追尋着那把劍的氣息而來……”

江蓁愣了一愣，摸出了手裏的劍，造型古樸的劍柄，削鐵如泥的劍身，她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這把保命利器，而他也深谙與此，所以早就在劍上做了手腳嗎？

不多時的飛行總算到了盡頭，江蓁直接起身抓住了北玄宸的衣領，拖着人就往外走，高璟就坐在她身後，看着這一幕，心裏頗為不是滋味。而廖彤彤在她下飛機之前叫了一聲。

“芷柔。”

“？”江蓁回頭看了她一眼。

少女雙手負在身後，眼睛笑得有如新月彎彎，最初的拘謹褪去，她身上洋溢着嬌俏的少女氣息，而這種氣息讓北玄宸如臨大敵，他可還記得司蕊姍粘着江蓁時他可是極其不爽。

“謝謝你。”口吻誠懇而鄭重。

江蓁只是沉吟着回過了頭，動作很酷：“你已經說過了。”

“還有，其實真的還是有點像的。”廖彤彤摸了摸鼻子，忽然道，“像我和阿盛。”她聲音不大，江蓁沒聽清，也不太在意，直接拽着北玄宸下了飛機。

本來想和她好好聊聊的何夕愣在原地，望着兩人協同離去的身影，神色抑郁陰沉，狠狠地捏了捏拳頭，克制着也下了飛機。即便是在以為自己快死的那一刻都沒有這麽不甘心過，因為那時候他還總算是保護了江蓁，可現在——！

這種無力感，不戰而敗感，讓他心底仿佛氤氲了一團發洩不出的怒火。這怒火焚燒着他，令他痛苦，卻也令他燃燒。

最初的想法只是守護，但現在，他想變強，不僅僅是要想令她刮目相看，更是想将她搶回身邊。不需要是什麽特別的關系，只要她想要什麽就默契地遞上，只要他是最接近她的人。

可是，那兩人，好像共享着什麽秘密，而這秘密還是關于她的。而所有人，都被他們排斥在那兩人形成的小圈子外，這種感覺實在很不好。

那邊江蓁拉着北玄宸下了直升機後，直接帶人回了超能隊的宿舍，把人趕進房間後，才雙手環胸面對他。

“好好的教主不當，怎麽來這裏的。”江蓁緊蹙着眉頭望着他，總覺得因為他，她好好的計劃都要毀了。

“你在這兒，所以我來了。”北玄宸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掃視了一番江蓁的房間，潔癖症終于有所緩解，這一路上他因為潔癖也沒法睡別人的床，一路上就弄了根繩子懸在屋內睡，或者弄了塊幹淨的布直接鋪地上打坐。

江蓁的床鋪很幹淨，而且有她的味道。若非外面那種奇怪的怪物太多，北玄宸連那些人的房子都不會進。雖說那房子裏的床看着也不怎麽髒，但北玄宸只要一想到別人碰過，就壓根沒這個心思躺下了。

以前在客棧，陽朔也是要給他置辦全新的床單、被子的，他決計不會躺別人睡過的被子，總覺得不适。

而此時，看見床後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躺過床的北玄宸直接躺了上去。而江蓁……江蓁覺得她是真的無語了。

北玄宸好好地躺在床上還拉着被子蓋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江蓁不着痕跡地冒出根青筋，走近到他床前，恨不得直接一拳頭對準他那張臉揍上去，想想那十年壽命忍了，她将食指抵在大拇指上，想給人一個彈額頭，結果剛伸出手就被握住了手腕。

北玄宸睜眼看向她，“一起睡會兒。沒你我都睡不好。”他理直氣壯地說完，一用力就将人拉了下來抱在懷裏。

被熟悉的氣味兒整個兒包裹，北玄宸覺得一直空落落地、掉不下來的心終于像是找到了陸地似的，安穩了下來。那種感覺沒法言喻，但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舒服地伸展開來，他幾乎忍不住唇角上揚的弧度。

“果然是你啊。”北玄宸有如呢喃地嘆息了一聲。她幾乎換了個模樣，一開始他甚至沒有看向她，但等視線一移到她身上，他就肯定地感覺到那就是她——即便是擁有不同的臉，他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她來，這是本能。

一安心下來就産生了困意，事實上北玄宸一路上被這些奇奇怪怪的怪物包圍，又因為找不到江蓁而着急上火，床也沒法睡，都快急得嘴角長泡了，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而一路直行這些障礙物又讓他多多少少有點迷路，而這些情緒，在此刻終于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他又一次将幸福擁了滿懷。他握着江蓁的手，将下巴擱在她肩膀就這麽沉沉地睡着了。

江蓁額頭上的十字架徹底爆開，她想發火地把這人一把推開，結果一側臉就看見對方的大臉正放在她肩膀上，心頭火氣，一巴掌就拍在他臉上，對方卻像是壓根沒感覺到似的，帶着臉上的巴掌印繼續頑固地睡着。

江蓁本想用點力氣掙脫的，但他握得很緊，要掙脫還得動用內力。內力不用來殺喪屍卻用來做這種事也是醉了。而且……

不知怎麽的，竟是用不了內力。一想到智能所說的“十年壽命”，她心頭就莫名有點不是滋味兒。

有人為自己這麽付出，普通女孩子肯定是感動得一塌糊塗，突然的心軟之類的還是可以解釋的。但這對于江蓁來說，這無異于奇跡。畢竟江蓁可是信奉“他要付出什麽是他的事兒關我屁事”的類型，如在平常，她也不過會冷冷覺得，這都是對方自作自受罷了，是絕不會自己産生什麽愧疚的，反倒只會認為對方的這種決定對她而言是累贅是負擔。就連智能都不由在嘟哝：“哎喲這是五十年鐵樹開花還是百煉鋼化作繞指柔了啊……”

被稱作百煉鋼的江蓁：“……”

随着經歷得愈多，作為人類那部分的感情像是在蘇醒似的。她以為她冷漠無情，冷心冷肺，卻究竟是流着熱血的。

靜靜地任由北玄宸握了一會兒，江蓁用上內力推開了北玄宸的手，從被困住的姿勢裏站了起來。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是伸不了手的。比如她和北玄宸。

北玄宸到這個時空本就是個錯誤，如果不是智能不靠譜，她早就要求他将北玄宸修正了。

“可以喲。”沒想到智能卻突然開口道，“我可以将他修正哦。”

“哦？”江蓁挑眉，“沒想到你意外地靠譜了一次。也對，既然你能修複司蕊姍，應該也能……”話沒說完，江蓁頓住了，她忽而冷笑一聲。

“你不會要告訴我，要修正北玄宸也該死的需要他那什麽‘同意’吧！？”

智能：“……不愧是阿蓁！智商果然驚天地泣鬼神！”

“我絲毫不覺得這是贊揚。”江蓁面無表情：“還以為你終于靠譜了一次的我是真的太愚蠢了。我明明早就已經判斷你是哥廢物了，怎麽還會産生這種錯覺。”

智能：“QAQ”這麽毒舌是為什麽有這麽多人看上她的啊！莫非所有人內心都藏着一個抖M的自己嗎！簡直不科學！這年頭不是溫柔可親又充滿治愈力的軟妹子比較受歡迎嗎！說好的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呢！

不過，其實他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江蓁的，司蕊姍是時空的錯誤，是因為她本就是被卷入時空震蕩的，而這位可是自己主動制造的，甚至還貢獻了十年壽命為代價，所以他是不可被修正的。但智能之所以這麽說，也不過是想試探江蓁是否對北玄宸有情。

而剛剛，江蓁無論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內心，都十分一致地有如一潭深水，波瀾不驚，連個小漣漪都沒有起，這只能說明北玄宸占據的位置還是太小了，基本無法對她産生什麽影響。

或許她不過是有了“同情”、“愧疚”、“友善”這類的情緒，在她生命中，占據主要地位的還是理性。理性對待所有事情，從不會感情用事，而這準則在她身上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将北玄宸一人丢下，江蓁出了門，雖然這次高璟也一同去了任務，但例行的任務彙報還是要做的。

敲了敲高璟辦公室的門，得到“進來”的回應之後，江蓁開了門，卻不想，剛踏進一步，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身後的門被對方另一只手按了下去，而她則被禁锢在了對方的身體和門之間。

對方左手撐着門，右手還抓着她的手腕，兩人距離近在咫尺，鼻尖幾乎貼在一起，呼吸交錯，溫熱而暧昧。

江蓁擡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冷泠泠地望着對方，嗓音冰涼。

“高璟，你這是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嗷嗚！任務告一段落，感情戲來啦！（喂）我在想以後江蓁還要去別的世界，教主可怎麽跟啊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