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顧清晗:酒不醉人,公主讓人心醉

顧清晗有些慌亂, 他原本只是想在心裏罵一句,竟然一不小心宣之于口。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 他忙取過茶壺打開給自己倒杯水喝,袖子掃過,那本難看的書落在了地上。

天瑜看清封面上幾個字,揚眉一笑:“西廂記啊, 你不像是該看這種書的人啊。拿來給我翻翻, 我聽說這書挺好看的。”

顧清晗被天瑜撞破了看話本,立刻臉紅了,他把書從地上拾起來藏進袖子裏, 扭過臉去自顧自喝水, 假裝沒聽見。

天瑜見他這麽不配合,也有些不高興了。

兩個人自從昨晚吵架後, 已經整整一天互不搭理,顧清晗除了例行公事的請安, 一句話旁的話都沒說過。

天瑜其實并不是真想看他那本書,只是考慮到明天要進宮去參加宴席,總不能一直這樣冷戰吧, 那樣容易被別人看出端倪, 當着親朋好友的面鬧別扭不是在打金大腿的臉麽。

所以她才故意找個理由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誰知道顧清晗竟然不領情,天瑜碰了個軟釘子,臉色很不好。

秋蘭冷眼旁觀,察覺到氣氛不對, 連忙圓場道:“驸馬爺,不就一本書麽,你就給殿下看一眼吧。”

又勸天瑜道:“殿下,你就不能對驸馬爺客氣一點兒麽,哪怕你說個請字呢。”

“好吧。”天瑜冷着臉道:“顧清晗,把你那本書請過來給我看看。”

秋蘭沒忍住噗嗤一笑。

顧清晗嘴角也是微微一翹,又迅速抹平,他繃着面容道:“殿下,這本書确實不好看,臣去書房替你尋一本好看的來。”

不是他不肯給她看,這本書裏寫了一個閨閣在室女,無媒無聘就向男人自薦枕席的事情,他覺得很不該讓天瑜知道,她會學壞的。

顧清晗起身去了書房,他果然說到做到,很快取了書回來給天瑜,而且不是一本,是厚厚一摞!

天瑜站在桌邊,一本一本地拿起來讀封面:“《女誡》、《女德》、《女訓》、《列女傳》、《女則》、《孝女經》、《女論語》……”

天吶,我做錯了什麽,他要給我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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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瑜念不下去了,她氣咻咻地這一捆古代女子道德修養教材裏随手抽出一本卷成筒,狠狠抽了一下顧清晗的肩膀,疼得他往後一退,委屈巴巴:“殿下為何打臣。”

天瑜追着他打,“我叫你女則,女論語,女德,女女女什麽,叫你能。”

顧清晗一邊閃躲一邊奪過她手裏的書:“殿下不可用書做兇器,有辱斯文的。”

天瑜氣急敗壞道:“有辱斯文!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明天進宮過年,我還想用你這張好臉撐撐場面,現在就用這些書把你打得鼻青臉腫。”

顧清晗不知道天瑜為何發怒,他茫然道:“可臣覺得,這些書都很适合殿下啊,修身養性。”

天瑜惡狠狠道:“你給我閉嘴。趕緊的,這些書從哪拿來的送回哪裏去,別再讓我看見這些東西,否則我全送到廚房去引火。”

天瑜手上空了,氣卻沒消,她轉身從桌案邊盛放書畫卷軸的瓷缸抽出一柄檀木折扇。

顧清晗看見吃了一驚:“這個也不能打!”

“又怎麽了?”

顧清晗本想說,這個打人挺疼的,觑着天瑜的臉色,他克制地一笑,矜貴道:“殿下,此物乃是玉潤公主送你的禮物,打壞了甚是失禮。”

不等天瑜回過神來,顧清晗抱起他的女德教育叢書一溜煙跑了。

天瑜郁結地把手插進頭發裏使勁按了按頭皮,腦闊痛。

她打開手中折扇看了一眼,扇面上是一副水墨山水,她也不懂這個,不知道畫得好不好。翻過來,折扇背面題還寫了一首詩,她随口念了出來:“《登高思遠》,秋山雨後紅葉濃,風靜雲清原野空……”

天瑜把扇子拿近了一些,看清印章上詩人的名字是白建修。

天瑜自語道:“白建修,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熟啊。”

秋蘭靠過來:“嗯,奴婢覺得這字兒寫得倒是挺漂亮,反正比殿下寫的漂亮,殿下認識他啊。”

天瑜敲了一下秋蘭的腦袋:“不認識,收起來吧。”

她非常篤定,原著中從來不曾提起過這個人,一本書篇幅有限,不會把所有邊邊角角都寫到,總不能文後還要附上公民花名冊吧。

可這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呢。

這日就是除夕了,天瑜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進宮陪太後說話去了,因為前一晚提前試好了妝容、發型和衣裳,她早上十分從容,忙而不亂。

顧清晗冷眼看着,才知道她昨晚不停梳妝的意義,心裏忍不住多了幾分贊賞,原來她并不是糊塗的人。

顧清晗并未與天瑜同行,因除夕的宮宴晚上才開始,他不需要去那麽早,中午正可以去陪母親吃頓團圓年飯。

但是讓顧清晗沒想到的是,天瑜竟然特意為他定做了今日進宮的衣裳,又叮囑他中午吃飯的時候別穿,免得弄上了油膩,進宮就失禮了。

他點頭應下了,心裏感覺有點怪怪的,十分不習慣,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賢妻照顧夫君飲食起居麽。

今日的慈寧宮坐得滿滿當當,不僅有皇後娘娘為首的後宮嫔妃,還有皇家的媳婦們,出嫁的和未嫁的公主們,總之所有的皇室女眷都來了,大家圍在太後娘娘身邊,陪她逗趣解悶。

玉華公主今天不知道為何,對天瑜十分熱情,一來就坐在了天瑜旁邊。

之後的談話中,玉華有意無意地向天瑜提起了前日之事,她和孟蓉蓉在宮中偶遇顧清晗,孟蓉蓉同顧驸馬相談甚歡的事。

天瑜卻只是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道:“挺好的。”

她這種态度弄得玉華公主一頭霧水。

端康太後見小輩們都來了,心情大好,樂樂呵呵地發彩頭給這些女孩子們。

她是個實在人,也不來那些花哨的,就是一人一封大紅包,裏面放着銀票,雖然不是新鮮玩意,但是銀子誰不愛呢。

皇家的媳婦們和公主們挨個兒上前去給太後磕頭說吉祥話,起身後萬福姑姑便會呈上一個紅包。

輪到天瑜了,她高高興興磕了三個頭,彎着眼睛笑着道:“祝皇祖母福壽滿滿,好運連連。平安喜樂一年又一年,年年都是十八歲!”

天瑜笑起來的時候,唇角有兩個明顯的小梨渦,她的笑容看起來齁人的甜。

這幾句話把太後逗樂了,她笑得臉上都起了褶子:“呦,瞧這個丫頭嘴甜的,哪有人能年年十八歲。不過哀家看見你,就看見了自己的十八歲,哀家心滿意足了。”

她從自己懷裏親手掏出一封大紅包,對天瑜招手道:“來來來,皇兒快過來,你這封紅包祖母給你特意留着呢!”

天瑜回到座位,屁股還沒坐穩,旁邊的孟貴突然伸手将她手裏的紅包抽了過去,一邊拆開,一邊親切地問她:“天瑜呀,讓本宮瞧瞧,得了多少哇。”

孟貴妃看了一眼,笑眯眯道:“真是好大一封紅包,太後娘娘果然最疼天瑜呢。”

孟貴妃把紅包還給了天瑜,又對劉傲枝挑眉一笑:“我瞧着呀,仿佛比太子妃得的還要多些。”

玉華公主坐在旁邊,她連忙拆開自己的紅包看了一眼,還跟往年一樣,當即就噘了嘴:“皇祖母你太偏心了,玉華不依!”

天瑜一怔,暗道不妙,着了這娘倆的道兒,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着,正在考慮該如何解釋一下這件事,旁邊的太子妃卻開口了。

太子妃笑着替天瑜接過了玉華的話頭,爽朗道:“十一妹妹說錯了,皇祖母這并不是偏心五妹妹,這本就是她該得的。五妹妹如今才第一次在皇祖母這裏過年,你想想往年咱們姐妹得了皇祖母多少好東西,五妹妹不都沒得着麽。皇祖母如今只是給五妹妹把從前那些略微補上一些罷了。依着臣媳的意思,其實皇祖母是偏心咱們姐妹了呢。”

“孫媳婦說得對。”

太後呵呵笑着看了太子妃一眼,又将目光轉到皇後身上:“你瞧太子妃多麽識大體顧大局,都是你這個當母後的教導有方。不錯,哀家欣慰。”

皇後連忙道:“兒媳不敢居功,這都是多虧了母後平日裏管束訓誡。”

話雖這樣說,皇後娘娘心裏對自己的這個內侄女太子妃還是很滿意的。

天瑜立刻跟上了皇後娘娘拍馬屁的隊形,恭敬道:“母後所言極是,天瑜本是個鄉野間的村姑,初來京城之時什麽都不懂,鬧了不少笑話。多虧了皇祖母的悉心教導,還有母後的照顧,如今天瑜雖然還是登不得大雅之堂,起碼知道不該做的不做,不該說的不說。”

孟貴妃的呼吸僵住了,她怎麽感覺這個死丫頭是在諷刺她說了不該說的,做了不該做的呢。

她惱怒地轉眼去看天瑜,天瑜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說起來,貴妃娘娘也教會天瑜不少東西呢。”

太後好奇道:“孟妃教了皇兒什麽。”

天瑜道:“貴妃娘娘教會我,女子還是笑起來好看,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笑口常開。”

孟貴妃忍着氣,努力笑着道:“可不是說呢,女子确實是笑起來好看。”

擡頭看見太後正饒有興味地盯着自己,孟貴妃眼皮一跳,臉上又帶了更和善的笑容對天瑜道:“方才太子妃說得那些,臣妾想了想,覺得真是遺憾哪。天瑜剛回家便嫁了,臣妾都沒來得及好好疼一疼這孩子。”

她順手捋下腕上一個滿翠的圓條镯子遞給天瑜:“拿去帶着玩兒吧。”

天瑜笑眯眯接了,直接套在了自己胳膊上:“天瑜多謝貴妃娘娘賞賜。”

開玩笑,這可是帝王綠冰種滿綠翡翠手镯,不要的恐怕是傻子。天瑜看過一段時間尋寶之類的節目,知道這镯子價值不菲,起碼八位數。

雖然孟貴妃很讨厭,但是這镯子香就行了,真香!

玉華瞧着自己找母妃要了小半年都沒要來的镯子大咧咧戴在了天瑜的手上,頓時拉長了臉,越想心裏越過不去,玉華癟癟嘴又想說話。

孟貴妃立刻很不高興地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安分一點。

玉華只好安靜了,她盯住天瑜的纖長柔膩手腕使勁看,眼睛氣得都快滴出血來,卻又無可奈何。

酉時,各路宗室族老、皇親貴戚、高門大族和當朝顯貴以及邦國使臣都陸續到了宮裏赴宴。

孟蓉蓉自然也去了,她是國公府的嫡女,貴妃娘娘的親侄女,身份貴重不說,又天生一副好容貌。

孟蓉蓉知道,只要她出現的地方,她就是全場的焦點,男子們愛慕她,女子們嫉妒她。

美人當然要有做焦點的自覺,為了今天這個場合,她已經連續十日每天只吃一頓飯,為得就是今日看起來柔若無骨,飄飄欲仙。

雖然是冬天,孟蓉蓉卻衣衫單薄,外面罩着的紗裙看着顏色素淨,其實暗暗用銀線繡上許多繁複的花紋,在宴會大廳明亮的燈燭下,粼粼閃光。

尤其是她走起來的時候,腰肢婀娜擺動,裙擺翩然紛飛,看起來仙氣十足。

盡管各家小姐們都鉚足了勁兒狠狠打扮了自己,孟蓉蓉仍然出盡了風頭。她坐在黃宜凝身邊,似乎在微笑着聽閨蜜說話,心裏卻在享受着衆人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

宴會即将開始,太後娘娘帶着皇室貴胄姍姍來遲,衆人立刻起身相迎。

太後不要別人攙扶,只要天瑜陪在身側。

天瑜盛裝進來那一刻,本來喧擾紛雜的宴會廳忽然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很多人雖然早已經聽說過這位“天賜的美玉”,真正見過的卻不太多。

以往,啓朝名聲最響的美人是孟蓉蓉和太子妃劉傲枝。

這位天瑜公主不像孟蓉蓉那樣淡雅脫俗,也不像太子妃那樣恬靜賢淑。可她自有一股傾國傾城的氣蘊,一雙眼睛裏水光潋滟,清純得像是花蕊中的晨露,又絢麗得仿佛夏夜的銀河;精致的嘴唇飽滿殷紅,教人看一眼便生出咬一口的沖動。

她太美了,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她這樣,能把妖冶和清純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合二為一,又诠釋得如此和諧。

她穿了什麽衣衫,梳了什麽頭發,戴了什麽首飾,人們都不在意,這樣的美人,只看臉就夠了。

人群中有人小聲說了一句:“這真的是人嗎,不是仙女嗎?”

天瑜難得的羞澀了:“過獎了,不足皇祖母當年萬分之一。”

太後滿意地環視衆人:“這孩子長得是有點像哀家當年,就是不太會打扮。”

衆人腹诽:“她還需要打扮麽?”

孟蓉蓉盯着天瑜那張禍國傾城的臉,緊緊地咬住嘴唇。

衆人各自落座,天瑜坐到顧清晗身邊去,發現顧清晗臉蛋紅紅的,便小聲問他:“還沒開席你就先喝了麽,怎麽醉醺醺的樣子。”

顧清晗不敢看她,沒頭沒尾地吐出一句:“酒不醉人。”

首座的皇帝清清嗓子,說了幾句敬天敬地的祝禱詞,龍年除夕宮宴正式開始了。

絲竹音樂聲起,一隊曼妙舞者進場,用歡快的舞姿給各位貴人們助興。在她們飛旋的裙角和飄揚的絲帶裏,衆人頻頻舉杯,一時間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成了婚的皇子和公主們都是和自己的王妃驸馬同坐的。

天瑜和顧清晗坐在一桌,他們這一桌的左首邊是成了婚的四公主玉潤夫婦,再往前是三公主玉芳夫婦。右首邊是未婚的公主們,玉華正好坐在天瑜身邊,僅隔着一尺寬的窄窄過道。

孟蓉蓉雖然是貴女,到底比不得王妃公主們金貴,并沒有同天瑜他們坐在一處,坐在了斜對面稍下首一些的地方。

天瑜一擡頭就能看見她,微笑着同她招招手算打了招呼。

孟蓉蓉看見天瑜得意洋洋的笑着對自己搖着一只美手,心裏一怔,這是挑釁嗎?

看來她還忘不了那天我說她手的事情。

孟蓉蓉覺得自己這樣飽讀詩書知書懂禮的貴女,真是無法理解天瑜這種人。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應天瑜,心裏卻怒火滔天。

明明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

不是都說相由心生麽?這個低賤的豬肉販子根本配不上這樣好的容貌,老天爺是昏頭了麽!

天瑜吃了一些菜,她不會喝酒,便專注地看起場上的舞蹈來,她覺得這些小姐姐跳得都好好看,仙女下凡一樣柔美。

這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卻讓顧清晗羞澀地偏了頭,不看直視。

天瑜見他轉頭過來看自己,奇怪地問道:“有事?”

“無事。”顧清晗只好把臉轉開,目光盡量落在別處。

這樣過了一會兒,顧清晗忽然注意到,坐在他左側的玉潤公主的驸馬和玉芳公主的驸馬都在頻頻給自家公主夾菜。

顧清晗又朝太子那一桌看了幾眼,發現太子殿下雖然不停地接受旁人的敬酒,但只要停下來,同樣會伸出筷子替身旁的太子妃夾一些吃食放在她面前的盤子內。

他怔住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連忙又觀察了一下別的皇子和驸馬們,皆是如此。

顧清晗眨眨眼,疑惑地看看天瑜,又看看她面前的空盤子,陷入了嚴肅的思考,既然大家都在給妻子夾菜,那我是不是也該擇善而從呢。

我要不要給她夾菜呢?

心裏有個聲音大聲道:當然要!君子應該見賢思齊。

那麽她喜歡吃什麽呢?

這下糟了,顧清晗被難住了,他蹙起好看的眉毛,很想問她,又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努力日五了呢。

每次窺屏看評論,看到有小天使猜錯了後續,就暗戳戳地想,嘿嘿,你們絕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發現竟然有小天使猜對了一點,我就覺得腦殼很痛,這些小妖精咋怎麽磨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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