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迷茫中的承諾
武侯祀依舊喧鬧，嗚咽聲，綴泣聲一片。
劉湛一時杵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實話，他與趙靈兒相識不過半天時間，遠談不上親切，除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欣賞之外，沒有多餘的想法。他本想過幾日尋個機會，逃離這蜀漢的是是非非，遠避凡塵逍遙度日，可武侯祀之行，竟然讓他發現了茵茵的線索。
而此刻，趙靈兒悲恸的情感也深深感染了他。
有過痛苦，方知衆生痛苦！
聖雪夜“殿下現在該怎麽辦呢！”
小穎在一旁直跺腳。
“如今綿竹關失陷，方圓數十裏的百姓哭號動天，平原的戶中男丁十去其五，朝內一片混亂，軍心惶惶“正在這時，一旁的一個百姓忽地大叫“丞相啊，蜀漢危矣，望丞相顯靈救護！”
衆人聽罷紛紛叩頭就拜，場面混亂，凄凄然然！
劉湛沉默，鄧艾自陰平小道襲破綿竹，是歷史注定的事情，他一個剛穿越一天的穿越者什麽也改變不了。
此刻他有種一走了之的沖動，眼神卻離不開趙靈兒。
“靈兒”
劉湛皺眉。
“你随我走罷。”
“去哪裏”
劉湛不答。
趙靈兒眼眸微微睜大，她讀出了劉湛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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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為我家人報仇了，你不想保衛自己的祖國”
趙靈兒忽地冷笑。那種徹頭徹尾的冰冷放佛一下子就代替了她的脆弱。
劉湛依舊不答，卻是不再理會趙靈兒，徑直朝殿外走去。
“劉谌！”
趙靈兒忽地站起來大叫“你是大漢北地王，你身上有劉氏的血脈，你曾答應過我，我們一起踏平曹魏！”
她這一席話落地，整個武侯祀安靜下來，旋即所有人都是朝着劉湛的方向拜去。
“草民（末将），拜見五殿下！”
“五殿下救救我等吧！”
“五殿下向來宅心仁厚，又聰穎機智，定能擊退魏軍！”
“聽說殿下為了大漢社稷，當廷頂撞聖上，與諸位大臣唇槍舌劍！”
“請五殿下守護大漢，守護天下蒼生啊”
哭號聲，議論聲，希冀的言語，振奮的神情，欽佩的目光。
這便是這原北地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麽。
劉湛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麽柔軟被觸動。
他身形一頓。
（“小友，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曾在末世中，冷眼漠視那些顫顫巍巍的生命哀嚎着逝去，然後轉身離開。
身份麽
我不是什麽五殿下，不是什麽北地王劉谌。
我是在末世中已經忘記存在意義的仙人劉湛，蝼蟻之命，凡間瑣事，與我何幹
“劉谌，你就是個懦夫！不要拿什麽失憶再做幌子了！”
“那日當廷廷杖，你怕了對吧，你想要退縮了是吧，你保護不了自己的母妃，踐行不了自己的誓言，現在，竟然連我也要抛棄！”
“你以為我不怕嗎我才十五歲！比你還小一歲！那日你渾身是傷，口吐白沫着回來，我還要強顏歡笑，叩頭謝恩！這諾大的王府，是我在撐着，而唯一能慰藉我的，只有谌哥哥你！”
“今天，若是你從這裏離開了，從此以後，我趙靈兒再也沒有谌哥哥，只有懦夫劉谌！”
她站在那，嬌小的身軀不能自已的輕輕顫抖，淚痕交錯，歇斯底裏的吼叫着。
她在訴說她心中的痛
劉谌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覺整個身體重三分！
字字誅心！
（“爸爸，你不是說好了，要保護我們嗎可我臉上的鮮血，怎會如此絢爛”
“湛兒，爸爸是懦夫，爸爸是膽小鬼，爸爸保護不了自己的親人，踐行不了自己的諾言，現在，竟然連你也要抛棄”
“爸爸”
“你不要怪爸爸，不要，不要！”
“這是人族的宿命。”）
潛意識裏似乎突然有個聲音在提醒他，逼迫他。
轉過身去，擡起頭，面對她，面對，這個世界！
劉湛轉過頭去。
他渾身一顫。
他看見那個消失不見的白衣中年人就站在趙靈兒身後，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又似乎看着趙靈兒！
一旁的小穎竟然無絲毫察覺！
劉湛的心瞬間揪緊，喉嚨幹燥，擔憂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閃而逝。
“趙靈兒，你過來！”
“那你答應我了嗎”
“你過來，過來啊！”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過來！”
數年之後，當劉谌再回想起當初那一幕，心中隐隐作疼。
若是我當初不答應你，那該多好！
“好”
劉湛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道，“我答應你，什麽，我都答應你！”
“耶！”
趙靈兒破涕為笑，當下将喪親之痛抛置腦後，一個縱身就撲進了劉湛的懷中。
劉湛抱住這輕輕顫抖的嬌軀，似乎看到了他當年的影子。
只是當初，你騙了我！
劉湛的眼中閃過一道俏麗的身影，神色頓時有些複雜。
茵茵旋即，他輕輕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朝着武侯祀黑壓壓的人群一拱身。
“承蒙諸位看的起小王，小王也願意為了諸位，為了大漢社稷傾盡全力！若有願意追随者，還請與本王一道同行，前往行宮，再谏陛下！”
“謹遵殿下谕令！”
衆人俯首，不在話下。
人群追随着劉湛和趙靈兒等人的身影，轟隆隆的朝着北面行去，整個武侯祀再度變得冷清無比。只有中殿外的香鼎內，有三柱已經燃盡許久的檀香緩緩散出青煙
武擔山，蜀漢皇宮所在地。史載，漢亡國後不久，西晉文學家左思寫《蜀都賦》，文中備言蜀都之壯麗皇宮之輝煌，其文曰：“于是乎金城石郭，兼匝中區，既麗且崇，實號。辟二九之通門，畫方軌之廣塗。營新宮于爽嶝，拟承明而起廬。結陽城之延閣，飛觀榭乎雲中。開高軒以臨山，列绮窗而瞰江。內則議殿爵堂，武義虎威，宣化之闼，崇禮之闱，華闕雙邈，重門洞開，金鋪交映，玉題相輝。外則軌躅八達，裏開對出，比屋連甍，千庑萬屋。”
由此可見蜀漢之正統，劉禪之奢靡！
劉湛衆人裹挾這巨大的人流，一路浩浩蕩蕩的走來，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有聽聞消息趕來參加的百姓，有跟着看看熱鬧的子弟纨绔，還有蠢蠢欲動的世族大家。
臨到宮外的廣場，早有大隊士兵全副武裝，兵甲林立，嚴陣以待。
當先沖出三人，皆是金甲銀盔，威風凜凜。
“呵呵，五弟倒是好本事，這大傷初愈，就造出這麽大聲勢，愚兄佩服佩服！”
那最中間的人長得儒雅和順，身材修長，頗有龍行之姿。
“站在最中間的是太子殿下，你大哥睿。”
“左邊的是你四哥贊，是太子黨。”
“還有右邊那混蛋叫劉綜，你三哥，就是上次害你廷杖的罪魁禍首！”
身後的趙靈兒見劉湛一臉茫然，立馬低頭小聲解釋道，在談到劉綜的時候小臉上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他工于心計，步步為營，若不是魏軍壓境，連太子也不一定壓得住他。”
哦搜噶。
原來蜀漢這個短命小國也有儲位之争。
當真是內憂外患，想不亡國也難啊。
不過這下子，局勢就有些撲朔迷離了。
劉湛摸了摸胸口的青銅古燈，心中嗤笑一聲。呵呵，這皇位給誰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想當這凡間帝王。
話說這帝位保不保得住還在兩可之間。
當下也不廢話，他對太子印象頗為不錯，溫潤如玉，一派仁君風氣，四哥也跟着太子對自己笑。至于那劉綜，則是不鹹不淡的掃了自己一眼，面無表情。
“六弟最近忙于軍事，無暇見你，一直擔心你的傷勢，前日還托愚兄代為照顧，今日見五弟你傷勢完好，龍騰虎躍，倒是可喜可賀。”
“謝過太子殿下。
劉湛沒空與他們磨洋工，什麽二哥六弟的我一個都不認識，你丫的說了等于白說，匆匆應付就步入正題，道“臣弟此次前來宮中，有要事與父皇商議，還望殿下通報。”
“呵呵，什麽要事，你怕是還沒被打夠吧切。”
劉綜身後一少年撇撇嘴，一臉揶揄地諷刺道。
“小遽，休得對你五哥無禮。”
劉綜回頭淡淡地道。臉色冰冷。
呵呵，又來一愣頭青。
“小弟此次進宮，乃是為了肅清國內不戰而降的謠言，捍衛大漢江山！”
“諸位賢兄應當不會阻攔吧”
太子和劉綜一齊沉默。
從利益上來講，劉湛現在這麽做對他們有益無害。太子儲君多年，苦等帝位不得，現在驟然要失去一切，自是心有不甘，而劉綜處心積慮，為儲君之位謀劃多年，此刻帝位都要沒了，要那位置又有何用
他們都是有野心的人，又年輕氣盛，自是不願意投降曹魏做個富家翁。
沉默片刻，太子睿開口道“陛下有令，北地王觐見無需通告，即刻放行！”
劉綜在後面冷不丁的補上一句“只允許你一個人進去！”
說罷大手一揮，身後的禦林軍閃開一條一人寬的羊腸小道。
劉湛攥了攥趙靈兒的小手，回頭朝她擔憂的面龐灑然一笑。
“等我。”
他掃了眼身後黑壓壓的人群。
然後轉身。
“進宮！”
“嗚嗚”遠處似有號角吹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