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祭祖事變(一)
武擔山祖廟。
自漢帝下旨出降,便決意安排最後一次祭祖大典。太常丞連夜鋪就祭祖大道,并請來南疆古巫進行祈願禱告。
史載,昭烈帝登位,禮儀宗法不能全,後太傅許靖完善,較之洛陽長安終簡陋粗鄙。又因禮員匮乏,致巫蠱之道于蜀宮益盛。魏伐蜀漢,劉禪也曾因聽信巫師蠱惑而贻誤戰機。
方在此刻,輝煌壯麗的漢室宗廟沿着武擔山腳一路攀升到頂峰,以往只有在諸先帝生辰以及吉日才會開啓的大殿紛紛亮起火焰。百名朝廷命官貴裔侯爵簇擁着銮駕緩緩停在天臺中央。
劉禪身軀雖臃腫,卻不失靈活,臨到祭壇便肅穆而下,莊嚴禱告。四圍頓時就寂靜下來,數十名巫師身披黑褂,口中念念有詞,詭異陰測,只正中心的火苗忽閃忽滅,宛若詭谲的陰靈在其中悲嚎。
“不肖子孫禪,以懷先祖,難全社稷。四十年茍安西蜀,日日殚精竭慮心驚膽戰,每念帝遺德洪恩,恨不能統四海大軍光複中原。今大魏伐蜀,天命已定,非人力意念所能違,朕悲恸嚎哭,不忍兩川萬萬子民深陷戰火,故祭拜天祖,望全漢名!”
募地,端坐在祭壇旁的宮袍老者睜開緊閉的雙眼遙望成都北門,白蒼蒼的眉毛微微一皺,旋即竟是憑空消失!而在祭壇下方,那鶴發童顏的老者也是眉目一挑,嘴角輕揚。
天空中似乎有光輝凝聚,搖曳的火苗散發出炙熱的溫度,照耀着偌大的祭壇。遠方,黎明已是泛起了魚肚白。
“諸君,保護殿下!”
“諾!”
鐘伯一聲令下,所有死士聞風而動,下一瞬間,劉谌臨空騰起,腳下藍光冉冉生輝!
“浮生虛空。”
劉谌在末世時底牌甚多,此招憑空凝聚水靈力,幫助劉谌徑直沖上城樓。
“弓箭手,放!”
“放箭!”
無數箭羽臨空抛射,如暴雨頃至,劉谌見狀哈哈大笑,右手一揮,口中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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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落!”
那些抛射下來的弓箭頓時停止,接着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之時徑直落了下去。
“什麽!”
鐘伯內心巨震。所有死士也如樁入釘般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可能,殿下怎麽可能是修真者這絕對不可能!
那趙天明見到劉谌瞬間沖到城樓之上,瞳孔猛縮,青筋曝露,擡手将兵架上的長槍猛然拔出,刀光劍影之中,只見飛劍猶如天降神兵,與詭異的身影在趙家軍中左沖右突,入無止境。
“此人不是北地王劉谌,給我拿下!”
趙天明大吼,兩旁的趙嶺趙魁也紛紛急吼吼的沖上前,然而這些凡鐵鑄造的兵器怎堪的上修煉者的法器砍削,只是片刻便被一刀兩斷,趙天明槍法如龍,梨花帶雨,攪動風雲,與劉谌的飛劍不斷碰撞,但也只撐了不到一息就被砍成兩截。
“天明哥!”
“将軍!”
片刻的時間,原本彙集于此處的趙家軍士紛紛倒地哀嚎,而劉谌的飛劍也是靜靜的架在趙天明的脖子上!
瞬息之間,勝負已分!
“現在,你的命就在我的手上。”劉谌微微動了動飛劍,往趙天明的脖子緊靠一分,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
劉谌心中冷笑,也許是顧及到趙靈兒的感受,劉谌并沒有給趙家軍致命打擊,而是砍斷他們的武器再順帶打趴了一堆人。此刻他用劍駕着趙天明的脖子,他不信一個牙門将會為了亡國者的可笑命令而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
“怎麽樣,趙将軍是不是可以考慮開城門放我們離開否則!”
“天明哥!”
愈來愈多的趙家軍聚攏過來,主将被生擒,這些平日裏把趙天明當大哥的年輕人紛紛急紅了眼,而一些有威望的老兵則站在一旁不停的勸說劉谌。
“谌殿下,關閉城門禁止外出是陛下親下的聖谕,與我趙家無關,我趙家只不過是奉命行事。”
“那你們還不快去開城門還愣在這裏作甚莫非想見到你們的趙天明大哥身首異處!”
劉谌厲色怒喝。
“你!”
那些老兵面色青黃,思付片刻,就要揮手讓人開城門。
“我看他娘的誰敢開城門!”
被架住脖子的趙天明面色已經漲紅,他猛地雙手抓住飛劍,皮肉陷入其中,流出殷虹的鮮血。但他依舊無所畏懼的大吼!
“本将早知秘辛,劉氏天數已盡,不能修真為仙,此人法力濃厚,必是假冒的北地”
趙天明此話還未落音,劉谌眼底殺氣大盛,瞳孔緊縮,飛劍就要臨空斬下,削開趙天明的腦袋!
“還請殿下手下留情。”
就在瞬息之間,一枯瘦如竹節的手憑空出現,其上青芒湧動,翻滾如雷,直接硬撼在飛劍上。
“轟!”
劉谌渾身巨顫,旋即感覺一股不可匹敵的力量将其強行推開,他連忙運轉周身靈力,連退數丈才勉強卸去這股力量,但即便如此依然感到渾身酥麻。
“來者何人安敢擋本殿下的道”
“呵呵,這才不過幾日不見,殿下就難再識我這張老臉了,也罷,老朽光祿大夫,欽天監谯周,見過北地王殿下。”
老者微微傾身,算是施禮過了,不過這次自诩謙虛禮貌并沒有說免禮這類的客套話。直接哼一聲,同時他心中也是微微震動。
光祿大夫谯周,益州派系的兩朝元老,當年劉璋領益州牧時便身居高位,尤擅天文學,人稱能以天文觀天下大勢,是以勸谏劉璋投降劉備,而後魏伐蜀,也是他的一番話壓垮了劉禪心中抵抗的最後一顆稻草。
所謂成也谯周,敗也谯周,用這句話來形容蜀漢政權再适合不過了。
“呵呵,原來是谯周老先生,失敬,失敬。”
劉谌皮笑肉不笑。
“啓禀谯大人,此人并不是北地王劉谌!”
兩人正在對話,死裏逃生的趙天明卻捂住了脖子徑直上前,狠狠看着劉谌。
“哦不知道趙小将軍有何根據”
“請恕小子大不敬之罪,但衆所周知,劉氏自大漢昭烈帝以後,再無修真者出現,而中原劉氏則是早在漢桓帝之時便喪失天力,再難觸及修真的門檻,此人法力雄厚,又極為善戰,決不是我們印象中文弱儒雅的北地王殿下!請谯大人明鑒,誅殺此僚!”
聽罷趙天明的話,宮袍老者枯瘦的面龐上浮現一抹莫名的笑容,他微微擡起頭正視劉谌,黑白相間的雙眼中似有銀光閃過。
瞬間,劉谌就感覺一股強大的靈力覆蓋了自己的全身!
靈識這老頭竟然已經到了入靈境巅峰以上了麽不過本少也不是你随意就能探查的人!
劉谌運轉身體內的藍色靈力,強行抵禦那股神秘的探察之力。
“呵呵,殿下還是不要反抗的好,谯周只不過是想确認殿下的身份。”
谯周輕呵一聲,眼中銀芒頓時大盛,劉谌剛組建起來的防禦線瞬間崩潰。
草,老子怎麽能讓你偷窺!
正在劉谌準備強行啓用封印中的紫金靈力時,他胸中的七星燈竟是散發出微弱的青芒,将即将滲透到劉谌魂海的神秘力量強行攔截下來。
“咦”宮袍老者白色的眉發輕皺,他的銀轉三清竟然在臨到魂海時被強行截斷,而那股截斷他的力量,竟然是。
他忽地緩緩閉上雙眼。
“谯大人”趙天明帶着詢問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問道。
可那宮袍老者卻是理都不理他,他轉頭看向下方的鐘伯。
“鐘子期,汝侍奉北地王殿下已久,近日殿下可否遇到過什麽奇異之事”
鐘伯眼神閃爍一下,微微低頭,拱手道:“回谯周大人,我家殿下近日确有變故,只是這變故的具體情況,請恕老奴不能透露。”
“原來如此,雖說仍有疑點”谯周緩緩一笑,面目又恢複到波瀾不驚的模樣,他眼珠詭異的轉向正凝目戒備他的劉谌,“請恕谯某魯莽,侵犯了殿下玉體,不過這樣一來,至少可以确認是殿下本人無疑了。”
聞言,趙天明原本緊繃的身體一洩,像是丢了魂似的,嘴上連道不可能,而在下方的鐘伯聽罷也是松了口氣,眉目微微舒展開來,臉上浮現欣慰之色。
只要還是北地王殿下就好,只要還是殿下,吾就将誓死效忠!
劉谌此時已經顧不得七星燈到底是如何阻擋了谯周的查探,唯
點他可以确認的就是,眼前的老者絕非等閑之輩,修為怕是遠遠超過此時的他。
三國志和三國演義可沒有說這些朝政大臣都是修真者,呵呵,看來歷史書果然是不可盡信。
加上武侯祀那兩個黑白老者和散發着恐怖威壓的武侯像,以及面前的谯周,可以确認的是蜀國擁有修真力量的已經有四人。
而擁有這股強大勢力的蜀漢此刻竟然對魏國俯首稱臣束手就擒,由此可見魏國的力量已經強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殿下”老者忽然開口,充滿滄桑的聲音似是摻雜着些許無奈,也不理劉谌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自顧自的說下去,“陛下令諸王公大臣前去祖廟祭祀,您不去已是大不敬,如今更是公然抗旨,意欲出逃,恐怕做的有些過份吧”
“孤有父皇口谕。”
“可老臣有陛下聖旨!”
“北地王接旨!”
谯周說罷就從衣袖中掏出聖旨!
劉谌面色變幻,這老者身形鬼魅,何時上了城牆他是毫無察覺,再加上谯周的實力此刻遠超他,思付片刻,北地王殿下只得收起飛劍,與衆兵士跪了下去。
“兒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大漢國稷将盡,吾兒北地王劉谌不以祭祖為先,抗旨不遵,現特令羽林衛禁守北地王府,未經诏曰,北地王府一幹人等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就在谯周念完聖旨的一瞬間,劉谌猛地從地上彈起,手中飛劍藍光大作,呼的向聖旨斬去,谯周悄然後退,步伐閃爍,他一手護住聖旨,右手一拍,一道青色光芒與飛劍轟然相撞。
“轟!”
劉谌吃力不住,倒飛開去數丈方才穩住身形。
“老匹夫,休想留住小爺!”劉谌面色獰峥地扭曲起來,方才谯周已是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只是礙于皇室情面才沒有立刻動手,若是等到祭祖之後,他夾在蜀漢和魏國之間,一個不小心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殿下,果然又想抗旨不尊麽”
“哼,他馬上便不是皇帝了!”
就在劉谌此話方落,武擔山正中央的祭壇上空竟是突然傳來電閃雷鳴之聲,幻光攪動翻滾的風雲,在黎明的映襯下散發出浩正的皇者之氣!
劉禪睜開雙眼,眼角淚流,肥胖的身軀前傾,大聲禱告,十數名南疆古巫圍在祭火四圍,手舞足蹈。
“吾之祖,遙遠偉大的英靈!”
“吾之國,強盛恒久的天朝!”
“社稷螟蛉,歲月亘古,吾祖吾國,請接受後輩,最後的禱告吧!”
天地忽地紛亂,翻滾紛纭的無數悠遠氣息在此刻彙聚,噼裏啪啦之聲貫絕于耳,緊接着金光乍現,照亮了整座成都城,其中仿佛有神龍深吟,又仿佛天之将明的光芒普照黑暗的大地,那遙遠的天際之外,漸漸隐現一顆宏大的金黃色星辰!
漢室星辰!熠熠皇威,震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