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用午飯之後,穆錦程總是習慣性地去上一會兒廁所。
以前都是劉謹陪着她去的。
可這大半年裏頭劉謹都不在,這陪伴的人,就變成了越奕祺。
這天,當穆錦程放下碗筷,站起來時,越奕祺也跟着站了起來。
“等等。”劉謹叫住二人,然後目光落在越奕祺的碗上,道,“奕祺還未吃完罷,小心一去一回的飯冷了,我陪錦程去罷。”
謝嘉靖只在那頭哼哧哼哧地啃着芋頭,說:“阿謹你不用操心。奕祺這都成習慣了,不去他剩下這半天都不舒坦。飯冷也不打緊,我叫廚房在火裏頭煨着紅薯呢,待會咱們挖出來吃。”
穆錦程似乎是憋着急了,也沒在意他們說點啥,對着劉謹擺擺手,自顧自地去了。
越奕祺對着劉謹露牙一笑,說:“阿謹你不也是沒吃完麽,你坐着,我陪着錦程就成。”
說完,越奕祺轉頭快步追上了穆錦程。
劉謹手中的筷子懸在半空中良久,才寂寞地落下。
一旁,謝嘉靖還很嫌棄地吐槽了句:“錦程也太娘們了。我家裏頭就我那些姐妹們喜歡紮堆,也不知道錦程這臭毛病跟誰學的!”
劉謹冷冷地看了謝嘉靖一眼,答:“興許是和穆安若學的呢。”
謝嘉靖猛一下被芋頭噎了個半死,又是喝水又是撫胸地折騰了大半天才咽下去。
劉謹默默地吃完碗裏的飯,也不管謝嘉靖死活,收拾好自己的盤子,走了。
————
下午上完了課,散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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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謹慢條斯理地理好了書,扭頭問坐在他近旁的穆錦程:“你上次生日我送你的那些書,都看了沒?”
穆錦程沒料到他會提起這個,愣了愣,繼而搖頭:“沒看呢。”
倒是都讓紫若看了,還開始懷春了。
一股失落的感覺湧上劉謹心頭,可那失落之中,又帶着幾分慶幸。
應了一聲,劉謹站起來,伸手去扶穆錦程時,越奕祺又快又疾地掠了過來,一把卡在二人當中:“阿謹你小心些,錦程最近老是心口疼,你別碰疼了他。”
聽越奕祺這話,穆錦程不樂意了。
在他手上推了一把,穆錦程埋怨:“我哪有這麽嬌貴!”
越奕祺回頭,道:“還不服呢。上次是誰被海松撞了一下,出了一下午冷汗的?別逞強。”
說着,越奕祺小心翼翼地把穆錦程扶起來。
穆錦程嘴裏頭還在嘟囔着抱怨着,卻沒推開越奕祺。
劉謹看着他二人這模樣,心中五味夾雜,舌根也隐隐地有些發澀。
謝嘉靖這個沒眼力見的還湊過來勾住劉謹,看着越奕祺和穆錦程并肩出了門,開口道:“奕祺最近好婆媽……阿謹,你說他該不會真的斷了袖,瞧上我們家錦程了吧?”
劉謹眉毛一挑,不高興地推開謝嘉靖的手:“怎麽說話的呢,什麽‘你們家’錦程?!”
沒料到劉謹是為這個稱呼生氣,謝嘉靖呆了一呆,趕緊追上去解釋:“當然是我們家的錦程啊!安若是我家的,錦程是安若的哥哥,可不也就是我們家的!”
對于謝嘉靖這個理解能力劉謹是連反駁都懶得,遞了他一個白眼,自顧自地上了自家的馬車。
一頭霧水的謝嘉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碎碎念道——
“現在他們仨怎麽一個比一個奇怪……果真男人心,海底針……”
————
散學回到家,穆錦程才給太夫人和侯夫人請完安,就被穆紫若身邊的丫鬟扯到了她屋裏頭。
看着穆紫若這緊張兮兮的樣子,穆錦程噗嗤一聲笑了:“天要塌下來了麽紫若,你這般樣子。”
穆紫若讓屋中伺候的人盡數避嫌,扶着穆錦程坐下,親自奉了茶,才開口道:“錦程,我想救香姨娘。”
“香姨娘?”穆錦程搜腸刮肚地想了好久,也沒在記憶中搜尋到這麽個人,“香姨娘是誰?”
穆紫若咬了咬下唇,道:“香姨娘是我父親的妾。”
“哦……”穆錦程了然地點點頭,又問,“你為什麽說是救她?她怎麽了?”
“我今天去給母親請安,順帶去見了見香姨娘……她現在形容枯槁,猶如五六十歲的模樣……”穆紫若說着頓了頓,“說出來我也不怕你笑話。自幼我母親就對我不甚關心,自我記事起,是香姨娘一直教導我識字讀書,刺繡裁衣。雖說她在我二房不過一介奴婢,但是在我心目中,卻算得上是半個親人……”
穆錦程了然地點點頭,用目光鼓勵穆紫若說下去。
“看到香姨娘變了這幅模樣,我很是擔憂。可是問她,她也不肯告訴我原因。離開了香姨娘的屋子,我尋了人來問,才知道……自我哥哥離家去金陵上學後,我母親就将怨氣撒在她們的身上……我父親生前納了三門貴妾,如今,就剩下香姨娘一個了。”
穆錦程的眉頭皺了皺:“那另外兩個呢?我怎麽沒聽說你們二房有什麽喪事?”
“奴才的死誰會關心!”穆紫若一激動,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我還未來到老祖宗跟前養着時,母親就對她們三個百般苛刻,現在哥哥不在,母親心裏頭不舒服了,更是全然不把她們當人看!露姨娘和珍姨娘三月前就沒了!母親着人拿一張席子将她倆卷了埋的,連個碑都沒有……香姨娘是沒落書香人家出來的姑娘,最是隐忍懂規矩,所以才活到了現在……可又如何!還不是逃不出當家主母的手掌心!”
穆錦程當了這麽久的古代人,雖然沒真刀真槍地見識過妻妾之間的争鬥,但是這些腌臜事情,也是在下人們閑聊時候偷聽過幾耳朵的。
可縱然心中有數,她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情,能在自己身邊發生!
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将這些事情消化完了,穆錦程才開口問到:“那……那紫若你為何不直接和老祖宗說了,讓她幫你這個忙?”
聽穆錦程這樣一問,穆紫若安靜片刻,方開口道:“我知道老祖宗一向不喜我母親這個孫媳婦,也看不慣她的為人作風。可是她怎麽樣,也還是我親親的母親。都說父母都希望兒女好,反過來,兒女們又何嘗希望父母不好?而且,香姨娘在我眼中重要,可是在別人眼中,仍然是一個奴才。我又何必拿一個奴才的事情去讓老祖宗傷神呢?故而我想到了你……你是男孩,不像我和安若一般養在深閨之中,很多事情我和安若辦不到,但是你卻可以很容易就辦到……我只想求求你,幫幫我,幫我把香姨娘送出府去,還她賣身契,給她些銀錢,安然度過下半身……就可以了。”
穆紫若說到動情之處,眼圈都紅了起來。
穆錦程最看不得女孩子哭,再者這事于他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便滿口應了下來。
——二嬸屋裏頭的人她都打過了,虱子多了不怕癢,再搶二嬸個礙眼的妾,也算不上什麽大事罷。
看到穆錦程答應了,穆紫若喜極,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才給自己和穆錦程的茶杯添滿了茶,舉杯道:“依你我感情,說謝太過矯情,那便以茶代酒,聊表我心!”
說完,穆紫若仰頭,将那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穆錦程見狀,也不含糊,跟着喝幹了。
放下杯子,兩人相視而笑。
————
香姨娘這事,穆錦程還是先和小夥伴們商量了一番,才定了計謀的。
雖說她不怕二嬸,可她也耐不住二嬸鬧啊。
于是乎打算使個詐死的主意,把假死的香姨娘從侯府中偷渡出來後,再給她個新身份從頭來過。
将計劃周密地制定好,也派人和香姨娘通了氣,到了執行這日,穆錦程還特意請了半日假回家等着接應送屍的人,誰知在門外死等賴等沒等到,派人一去打聽,跪了——
穆二夫人讓人堵了門,不讓擡屍,這會子在她的院子裏頭準備鞭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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