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越奕祺飛快地将被子往穆錦程身上一拉,回頭,喚了一聲——
“阿謹。”
劉謹低低地應了一聲,向着越奕祺走來。
屋裏沒點燈,劉謹背着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到床邊,劉謹低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穆錦程,問越奕祺:“你倆這大晚上的……幹什麽去了。”
語氣之中有一種難以琢磨的,濃得能掐出汁來的不爽快。
越奕祺很自覺地過濾了劉謹的情緒,擡手給穆錦程下了床帳,壓低了聲音道:“錦程睡下了,我們別在這兒吵他。我們出去說話。”
這客棧用的床帳很厚實,一下子就将床裏頭的風光罩了個嚴嚴實實。
劉謹低頭又看了一眼穆錦程,轉身背手,先越奕祺一步離開。
越奕祺往外走了兩步,想想還是不放心,折回來給穆錦程掖好了被子,壓實了床帳,關了她房間的窗,仔細地将屋子檢查了一番,這才出門去。
走到門外,和劉謹打了個照面,越奕祺回身給穆錦程關門……
“…………”
越奕祺對着房門發了一會兒怔,扭頭問劉謹:“這門栓……我要怎麽拴上?”
門後頭是個木楦,得從裏頭才插得上。
劉謹冷着個臉,道:“你在裏頭插好了,然後從窗戶翻到你屋子裏去,再出來。”
聽劉謹這樣說,越奕祺搖搖頭:“不成,夜裏風大……而且窗戶開着,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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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謹語氣凍成坨,砸在地上铿锵有聲:“難道你要在她門口坐一晚上當一晚上門神?”
聽劉謹這樣說,越奕祺笑了:“我還未離京的時候錦程就是經常和我躺一張床上看書的,今夜我又何必要坐門口?”
看着劉謹這是要怒,越奕祺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沒事,我剛剛從錦程衣服兜裏拿了她的鑰匙,我将房門從外鎖住,即可。”
越奕祺這話聽着還像個樣子,劉謹冷哼一聲:“那快去鎖。”
越奕祺手腳麻利地鎖上了穆錦程的房門,收好了鑰匙,開口道:“長夜漫漫,我以為只有我一個睡不着,沒想到……阿謹你也睡不着……”
劉謹目光往越奕祺收起鑰匙的地方一掃,扭頭看向一旁:“白日裏睡多了,晚上自然睡不着。既然你閑着,就陪我去喝酒。”
劉謹完全是獨斷的語氣,根本沒給越奕祺拒絕的餘地。
越奕祺看他這模樣,心裏頭的想法越發篤定,可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好。”
————
穆錦程快要氣瘋了!
大早上的起來發現自己被被子包成了一條蠶蛹,拼死拼活地掙脫了半天才得以蛻繭。
穿好了衣服要出去吃早飯,一拉門門被從外面鎖上,叫破了喉嚨也只叫得到吳正過來。
問店小二要鑰匙,誰知店小二說他們客棧尊重客戶*,一個屋子就一把鑰匙,尋常人開不得。
穆錦程要求撬鎖!
店小二哭天搶地——
要不得啊客官!咱們這鎖,可是純鐵鑄就,就好比孫悟空頭上的緊箍,任誰都撬不開的啊!
穆錦程真是想跳樓!
可打開窗戶,被冷風一吹,穆錦程徹底清醒了……
這要是二樓便罷……可這偏偏還是頂樓啊怒摔!
望着窗下熙熙攘攘的街市,熱騰騰的剛出鍋的馄饨油條,穆錦程的吃貨之魂熊熊燃燒,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撕了被套床帳搓成一條二指粗的繩子,綁住床欄,系住自己的腰,準備……翻窗!
不是她不想直接順着繩子溜下地去,是繩子實在太短啊!
站在窗前,望了一眼下面,穆錦程頭暈目眩了好一陣,還是凜住心神,扶着窗檐翻出去,踏在飛檐上。
那飛檐是斜的,穆錦程腳一滑,整個人就要傾倒!
眼疾手快地勾住了窗戶,聽到耳邊有瓦片刷拉拉往下掉,挨個兒砸在地上脆響,穆錦程吓得背後都濕透了。
風往衣服裏頭一灌,哇涼哇涼的。
好在這時候沒人路過,這掉下去的瓦片沒誤傷到人。
倒是惹得一些路人擡頭,看到了正在進行高空表演的……穆錦程。
人群一陣嘩然。
穆錦程不敢低頭,一手扶着窗,一手去夠牆,心裏頭念着佛,小心翼翼地往越奕祺的房間挪。
情形驚險,路人喧嘩過後,緊張地屏氣凝神,看那在屋檐上龜速挪動的小公子。
好在越奕祺房間的窗子靠的近,穆錦程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挪挪挪到了他窗戶前。
一個直掌戳破窗戶紙,穆錦程伸手摸到了插銷,扯了插銷拉開窗戶,穆錦程一個側身翻,翻進了越奕祺的屋子。
高空表演的小公子成功抵達,圍觀的不明真相的群衆們齊聲喝彩,掌聲經久不息……
在屋子裏頭解腰上的安全帶的穆錦程滿頭黑線——
我這是……成了耍雜耍的了?
萬一觀衆要求再來一次,可怎麽辦哦……
————
進了房間,關上了窗,穆錦程解掉身上的帶子,往床那邊走去。
才走兩步,一股濃濃的酒味襲來。
穆錦程一臉嫌棄地捏住鼻子,一拐,繞過屏風。
此時,越奕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大張被子只蓋了他上半身,兩條長長的腿露在外面,睡得死沉。
他昨日穿的衣裳左一件右一件地扔得滿地都是。
穆錦程覺得自己的黑線有點不夠用——
奕祺你這是剛剛從霸道總裁之霸王硬上弓的現場歸來?
視線掃過地上的衣裳,穆錦程回去看越奕祺,眼睛利得跟蒼鷹似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床邊櫃子上擱着的,自己房間的鑰匙。
不見則已,一見簡直炸裂!
我說是誰那麽賤把我鎖屋子裏頭,原來是你這個魂淡!
穆錦程氣得氣都喘不上來了,捏緊了拳頭殺氣騰騰地沖到床邊,對着越奕祺的胸膛就是一拳下去!
穆錦程的拳頭離越奕祺的胸口還有一掌近時,右旁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床裏一拉!
穆錦程猝不及防,被大力甩到了床上。
刀光石火之間,越奕祺從床上一躍而起,翻身跨坐在穆錦程腰上,将她的右手壓在枕頭上,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誰!”
越奕祺睡的是硬板床,小弱雞穆錦程就像海浪一樣被拍死在岩石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看清來人,越奕祺一驚:“錦程?!”
穆錦程被這一聲喚回了魂,新仇舊恨加一塊,真是恨不得将越奕祺抽筋拔骨下油鍋!
實在憤怒得不行,穆錦程磨着牙,一歪腦袋,狠狠地咬上了越奕祺的手臂!
手臂上劇痛傳來,越奕祺呲牙咧嘴慘叫——?“穆少俠口下留人!!”
穆少俠正在氣頭上,哪管他渾水滔天?!只往死裏咬!
越奕祺吃痛,連連求了穆少俠許久,穆少俠這才肯開金口。
從穆口脫險的越奕祺扶着自己被穆錦程咬穿的胳膊翻身下床,滿地找鞋。
穆錦程跟着摸下了床,滿屋子找水——
這人肉不好吃啊!尤其還是越奕祺這樣肌肉硬邦邦的,跟啃個十八成熟的牛排似的,根本就嚼不動!
他兩個一人找到了鞋,一人找到了水,任務完成,而後才能正常交流。
穆錦程咕嚕嚕灌了一大缸水,漱了口,馬上興師問罪:“你幹嘛要掐我!”??越奕祺套上了鞋,開始翻櫃子找衣服穿:“我這不是習慣了嘛……這根本就沒過腦,身子自己就動了。”
“習慣了?”
穆錦程真想呵呵他一臉。
“可不是。我剛剛到貴州的時候,我三叔為了訓練我,每天晚上在我睡着之後都會叫人來偷襲我。好幾次差點兒沒被他手下掐死。”
聽到越奕祺如此解釋,穆錦程愣了愣,質疑道:“這是親生的叔叔?”
越奕祺笑了一下:“一開始是掐我,等後來我反應快了,就上刀了。”
“上刀?”穆錦程這回吓了一大跳,“用刀架你脖子?”
越奕祺點點頭,指指自己的肩胛骨:“好幾次沒小心,被劃傷了……這兒還留着疤呢。”
穆錦程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地過去扒開越奕祺的衣領看了一眼,果然好幾道斑駁交錯的刀疤橫在他脖子下面。
穆錦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輕聲問:“疼嗎?”
越奕祺微微一笑:“還好,沒你咬我疼。”
穆錦程嘴角抽了抽:“越奕祺你五行欠虐是吧?”
越奕祺找出了一件綠雲紋箭袖,往身上套:“尋常人可虐不到我。”
看到越奕祺直接這樣穿衣服,穆錦程急了:“你傷口還沒處理呢,這衣服袖子又窄,感染了怎麽辦?”
“剛剛咬得爽,現在幹着急了吧?”越奕祺笑吟吟地将衣帶抓起來,看着穆錦程臉色又要變,才安慰她道,“無妨,平時我遇到的比這兇險多了,你這點兒,小意思。”
說着,越奕祺來了興致,撩起衣服給穆錦程看他腰上的傷:“喏,這是上次我随三叔去剿匪,被匪徒暗器傷到的地方。暗器上淬了毒,是王俊義當場替我用刀将暗器剜了去,我這條命才保住。”
穆錦程低頭一看,果然醬碟大小個凹進去的刀疤,心上狠狠刺痛了一下:“信裏頭……怎麽都沒和我說。”
?“和你說,不過平白讓你擔心罷了。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
說着越奕祺将衣服放下,系好了衣帶,在穆錦程的肩上拍拍:“別想了,都過去的事情了……你等一會兒,我洗把臉,洗好了咱們下樓去吃東西。”
越奕祺去洗臉,穆錦程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開始彎腰給他拾地上的衣服。
兩人手腳都快,一會兒就都拾掇好了。
穆錦程剛要走,越奕祺說了一聲“且慢”,繞到床邊,從枕頭下摸出一塊玉佩,往腰上挂。
那玉佩穆錦程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尼瑪不就是越奕祺從京城滾蛋的時候順走的自己那塊玉佩嘛!
冷笑一聲,穆錦程對着越奕祺伸出掌心:“還我。”
越奕祺裝傻:“還你什麽?”
穆錦程往他腰上瞥了一眼:“還我玉佩。”
越奕祺一把捂住那玉佩,做防守狀:“這玉佩我都帶了一年多了,早就跟我姓越了……再說了,我一年前不是給你雕了塊碧玺佩嗎?!幹嘛又來搶我越家玉佩!小器!”
穆錦程眉毛一挑,越奕祺趕緊上前從後面扶住她雙肩,一邊賠笑一邊推着她往外走:“穆少俠不小器,是我小器……回頭我再給你雕個福祿壽……或者你要十二生肖也成!”
推着穆錦程出了房門,越奕祺一轉頭,正巧撞上了同樣從屋裏頭走出來的劉謹。
看他二人這幅親昵模樣,劉謹沉了臉——
“穆錦程!你怎麽會從越奕祺的房裏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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