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再度出手
躺在地上一分為二的原石,是塊黑烏沙,老象皮的料子,應該是出自帕敢場口的好東西。
緬甸産黑烏沙料子主要有兩個場口。
其一就是帕敢,帕敢場口玉皮薄,玉石結晶細,種好,透明度高,色足。
他們的原石主要色調為灰色及黃色為主,黑烏沙很難得。帕敢的黑烏沙色足,種老,水頭好,因此非常受賭徒的喜愛。
另外一個就是麻蒙場口,麻蒙場口的黑烏沙很常見,黑中帶灰,種水一般,常常帶有偏藍色,因此價值要低于帕敢場口黑烏沙。
在賭石行業,老象皮料很受歡迎,它是高翠高種的代名詞。老象皮不騙人,是行業內常說的一句話,是形容老象皮料子往往表裏如一,不會蒙人。
地上這塊老象皮黑烏沙,足足有四十公斤,長條形,現在從五分之四處截斷,露出兩片白花花的內裏,還夾有兩縷黑絲,這是表皮的裂滲進來的緣故。
很顯然,這塊老象皮黑烏沙騙人了!也就是說這塊好料賭垮了。
大家都圍在地上那塊半賭石讨論,那塊足足有三十多公斤,雖然截面表現一般,依舊有一定的賭性,而另一半則有八/九公斤,躺在切割機的鐵架子上無人問津。
盧燦将手提袋放在腳邊,蹲下/身子,将那小半塊黑烏沙翻過來。
賭石主人也就是那位老者看了他一眼,以為是楊天和店內的夥計或者親戚,便沒有說話,他現在正忙着和楊天和商議,這兩塊半賭料該怎麽處理。
沒人打攪,盧燦索性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能親自上手一塊老象皮黑烏沙,是很幸運的。
前世他雖然精于玉器與賭石,但老象皮黑烏沙還真的接觸不多。那時這種原石已經開采枯竭,偶有流落到市場的老象皮,也是別人家中多年的珍藏,每一塊都能被捧為天價。
這小半塊賭石的表皮呈現灰黑色,表皮顆粒粗大,盧燦用手搓了搓,很拉手。頂端有一簇松花,泛着絲絲綠意,在距離松花不到三公分的位置,有一條斜斜的蟒紋,切石師傅就是從這裏下刀的。
從這裏下刀是有道理的,蟒紋往往是色帶的外在表現。可惜這塊賭石太奇怪了,蟒紋處确實有玉,但那只是不到兩個厚的靠皮綠,根本做不了物件。
再翻過來看看切面,兩條黑線直透底部,是裂,隐藏在蟒紋邊緣的細紋。誰能想到這兩條細紋竟然有如此破壞力竟然将整個原石來個透底。這樣一來,即便這塊原石內部有玉,也沒辦法做手镯等大件,價值自然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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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老者花了多少錢買這塊老象皮黑烏沙,估計便宜不了,現在不僅切面一無所有,表現最好的蟒紋還是靠皮綠,而且還被兩條裂紋弄得內部做不了大件。
他算是陪到姥姥家了。
盧燦擡頭看了看那位老者,果然,他臉色沉郁,對楊天和的報價直搖頭。
楊天和是辨玉老手,他只願意出價六萬,買回那塊大半的明料,對盧燦腳邊的小半個,根本就沒有報價。
“小楊,這個價确實有些低了,雖然切面表現不算好,但是仔細看看,這邊還是起霧了。”老者連連搖頭,指了指切面,“老象皮切面起霧,肯定是高玉。即便是裂紋有所影響,但出珠串和戒面還是沒問題的。再看看這重量,足有三十公斤。”
“你出價六萬,我還不如直接切了。”老者用腳輕輕撥弄這塊讓他失望的賭料。
“許老,這塊賭料不确定性太多。無論是靠皮綠吸翠,還是黑線裂揪心,都算是大忌。我出價六萬收購,已經是高價了。”這塊賭石是天和齋的鎮店之寶之一,楊天和自己也沒想到,竟然表現這麽差
不過,這就是賭石,天堂與地獄,只有一刀之別。
“要不,您老再切一刀”楊天和勸道。
老者沉吟不語,似乎在思考。
商業談判,無論是老者的朋友,還是楊天和店中的賭石師傅,都沒有參與。
所謂靠皮綠吸翠,指的是靠皮綠的賭石往往那層皮翠色很好,而賭石內部即便有玉石,色值也上不去,于是有人認為是那層皮吸取了內部的翠色。
同樣,黑線裂揪心也是行話。
黑線裂并非撞擊所産生的新裂紋,而是石頭在形成時這條裂紋就存在,所以裂紋中會帶有塵垢或者其它雜質,形成黑線。這種黑線裂破壞性很強,如果賭石內部有玉,也會被這種裂紋全部絞碎,因此叫黑線裂揪心。
盧燦聽了會,差不多弄明白怎麽回事。
許姓老者在天和齋店內花費四十七萬購買了這塊原石,楊天和為了探究這塊原石的內部情況,提出讓價兩萬塊,條件就是在天和齋內部切石。
現在賭石垮了,許姓老者心頭自然有些煩悶,想要出手,不再切了。
盧燦沒理會那邊的情況,目光重新投到眼前的半賭石上——這塊賭石的表現太奇怪了。
鐵架旁邊有聚光手電,他拿了過來,壓在切面的邊緣,也就是老者所說的起霧的地方。老象皮的質地沒得說,內部水沫子及霧面透性很不錯,能看到深入其中的兩三公分。盧燦用手掩住手電的光線散逸,凝神向內看去。
還真被他看出一點東西。
霧面下有着隐隐的綠意,再結合頂端的松花及蟒紋走向,盧燦感覺這小塊半賭石內部出高翠的可能性很大,但他同樣擔心黑線裂會不會破壞其內部。
他再次将這小塊半賭石翻過來看表皮。起霧及後面的綠意,隐隐與頂端松花相對,應該有一塊不錯的玉質結構在其中。
黑線裂起于蟒紋的邊緣,至于終點嘛,應該落在那塊大塊的半賭石上。蟒紋是斜線走向,因此這兩條黑線同樣走斜線。
他心中有底了。
這塊原石在土中應該是直立的,斜線與蟒紋都是往下走,也就是往那塊大半賭料那邊去了。而上面的小半部分,雖然也有一定影響,但不大。
這小半塊賭石,有料,而且賭頭不小!
七八公斤的半賭石,裏面有高翠,盧燦估計內部的玉質結構差不多有兩公斤左右。兩公斤高種水玉質,那可是幾十萬的價值。
至于為什麽沒能切出來,呵呵,這就是緣分,下刀的師傅剛好切在玉質結構的外邊緣。
拿下,一定要拿下這塊小半賭石。
他關上手電,并不着急,這些人的注意力都沒放在小塊料這邊。
他拎起自己的塑料袋,并幫忙将小料搬了下去——那位許姓老者已經決定将大料再來一刀。老象皮黑烏沙,這麽好的料子怎麽會這樣六萬塊錢賣出,他還是不甘心的。
生死由命,他用粉筆在那條蟒紋邊緣劃了一道切割線,位置正是較粗的那條黑線裂。
老者也應該是個賭石老手,這條線畫的還是合理的。既然有了黑線裂,還不如直接将裂切開,雖然開面有些大,但也能清晰的判斷到底損害有多大。
兩個店內夥計将半賭料擡上鐵架子,對準位置後,切石師傅按下開關,沙輪滋滋的向賭料切去。
許老有些放心不下,站在旁邊親自拿着膠皮管子,不停的對着沙輪澆水。
三五分鐘後,沙輪切入賭料約有五公分,帶出來的水漿開始變顏色,濁黃色中夾有絲絲綠意。
盧燦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塊賭石是雙玉團結構。剛才第一刀将賭石內的雙玉石分開,自己腳邊的這塊小料,蘊藏着其中的一塊。而另一塊則在這大料中,現如今被一分為二。
從滲透出來的色漿來看,內部高種高色已經确定無疑。
許老的眼睛盯着沙輪,一轉不轉,拿着水管的手微微顫抖,神态專注而癡迷。
這就是賭石的魅力——依照可見的表現去推斷未知的結果,無論是對來是錯,這一過程最讓人沉迷。
大約半個小時,沙輪終于切到底部,店內兩個夥計扶着兩片即将被劈開的石片。
雖然這塊賭石是許老的,但畢竟是從天和齋出來的。楊天和與許老都面目嚴肅的站在旁邊,等待最後結果的宣判。
這次切面是大料的橫截面,切面很大,切石師傅将機器旁邊的一盆水潑在兩個切面上。
“哎呀!”“唉!”“怎麽會這樣”
哀嘆聲四起,那老者頓時面如死灰。
玉是好玉,玻璃種黃楊綠,玉質結構部位也不小,差不多有兩個拳頭大小,在燈光下,黃楊綠散發着幽冷的光芒。
盧燦也深深嘆了口氣。真是一塊好玉,如果沒有那道裂紋的話!
黑線裂揪心,這就是!
整個玉質結構部分,由內向外,都呈現蜘蛛網似的裂紋。這種裂紋宣告這塊玻璃種黃楊綠的翡翠,充其量能挑點耳釘或者項鏈的小珠料。
太可惜了!
許老閉上眼好一會才睜開,揮揮手,“小楊,你看着給點吧,這些雜碎我就不帶回去了。”
盡管全是裂,但畢竟是老坑玻璃種黃楊綠,還是有些價值的。
楊天和沒說話,蹲下/身子撫摸着這塊碎裂成渣的玻璃種大料,并沒有立即出價。
盧燦向前踏出一步,對着許老鞠了一躬,“老先生,我想買下來練練手,您看多少合适”
一個半大孩子突然插話,許老眼睛驚異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楊天和,圍觀的幾位應該是許老的同行,都将目光落在盧燦身上。
楊天和站起身來呵呵笑了兩聲,将自己撇清,“許老,這位……盧兄弟我也是剛認識,他來天和齋買了點蒙頭貨。”
許老再度瞅了瞅盧燦,估摸着這是哪家的混小子,也不想多說,“五千塊,你要是有的話,這些雜碎,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