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裝模作樣
“你們找劉作籌劉大師”
旁邊正在欣賞嘉慶青花花神杯的許家耀,終于放下手中的物件,恰好聽到盧燦與許胖子提到了劉作籌。
“你認識”許胖子連忙追問。
“認識啊,我父親曾經請他幫忙掌眼,買過一幅恽壽平王翚的《山水合璧冊》。”
“那次買畫,他差點丢了性命,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許家耀說道。
“哦有什麽說道”“怎麽會差點丢了性命”盧燦和許佳聞同時開口。
“那次,他替我父親買畫回來,路過紅磡海底隧道時,走背字,遭遇車禍。他整個人給甩出車外,頭部重傷,後腦流血不止。這劉大師,确實牛!就那樣,他還死死抱着給我父親買的那幅畫。一直等到他在醫院清醒過來之後,才松的手。”
“我家那幅畫的畫筒上,還有他留下的血痕呢。你們說,我能對他印象不深嗎”
許家耀說的讓盧燦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都是什麽人是怕畫摔壞了還是人品過硬,忠于任事也許兩者都有吧。
這種人确實值得佩服。
“這位劉大師,一定要邀請他參加我們的小拍!”許胖子豎起大拇指,對許家耀說道。
盧燦在旁邊點點頭,補充道,“不僅要邀請,最好還請他一起來鑒定這幅董其昌的畫。我覺得,這幅畫,交道劉大師的手中,也許意義未必比賣給臺北故宮差。”
真心喜歡一幅畫的感覺,盧燦也有過,很理解。
“阿燦,這句話讓我覺得,選你當朋友真不錯。厚道!但生意歸生意,做生意帶入太多情感,一般都會誤事。”許胖子擺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樣,以教訓的口氣說道。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聽我的沒錯,目标就是臺北故宮那幫人。有錢,而且是公家的錢,不賺白不賺。”
這點盧燦承認,他說的對,生意場,自己的經驗确實不足。
自己兩輩子也沒做過大生意。上輩子所謂的珠寶店,其實就是潘家園的一家小鋪子,買賣的都是真品,賺錢憑的就是他的眼力,這也為他在京城圈子裏博得不錯的聲譽。
至于當時作假的那些物件,古伯從不讓他參與銷售。
旁邊的許家耀一臉愕然,“你們說什麽什麽臺北故宮”
許佳聞把他拉到一旁,詳細的說了遍自己的計劃。
“幹/他!為什麽不幹出名當趁早,這次弄他一家夥,順便把我們準備開拍賣公司的事情透露給媒體,我們的拍賣公司,開業就能火。”許家耀更興奮。
這些豪門子弟,就沒一個簡單的!
在學校還看不出來,人人流裏流氣,正式拉出來後,個個都是泡在生意場長大的,天然生意精。這一點,盧燦還真的沒法和他們比。
“我想把劉作籌大師手中的那幅董其昌的畫,也弄過來。兩幅放在一起,能把臺北故宮的臉扇腫。你有辦法嗎”許胖子找到知音,幹脆拉着許家耀商量。
嘶,許家耀那幹瘦的臉,揪成一團,“劉作籌愛畫如癡。想從他手中淘貨,不太容易。”
“怎麽也得試試,是不是”許胖子給他加油鼓勁。
看兩人坐在那裏愁眉不展,盧燦感覺自己有點過份了——他倆可是在全心全意幫自己呢。
“也許,我們可以找他交換!”盧燦在許佳聞身邊坐下說道。
“交換主意不錯,可是從哪兒找畫呢還有,萬一他不喜歡怎麽辦”許胖子很快提出自己的疑慮。
“劉作籌大師在交大求學時,師從于黃賓虹謝公展,如果有他倆的畫,一定可以輕松換回來。還有就是,他喜歡明清交替時期的畫作,認為那時候的畫壇‘人才飙舉雲興,書畫争奇競秀,心寫意造,妙極自然’。”許家耀對劉作籌很熟悉,在旁邊出主意。
用什麽畫去交換難不成再去找一幅
盧燦手頭上書畫作品不少,但他不太願用那些珍品去換董其昌的小冊頁,不值得。即便是對方厚道,補足了價錢,可畫沒了,那是真心疼。另外,他手中還真的沒有黃賓虹謝公展的畫,其它的畫拿出去,究竟是否能一擊命中,還真不好說。
大家再度沉默。
“別愁眉苦臉了。大不了我明天拉着我家老爺子,沿着荷裏活道,一家家書畫店去掃,如果還沒合意的,再去摩羅街,總會找到的。”盧燦勸說道。
嘴上如此說,其實盧燦心底的打算是稍後就去樂古道淘寶。
樂古道雖然開始拆遷,平板車攤主都趕走了,但依舊有不少小院子還開着呢,那裏同樣有寶。找黃賓虹謝公展的畫很難,但淘一幅明清之交的畫作,反而并不難。
“這樣也行!”許胖子點點頭。
他很快就想明白——黃賓虹與謝公展的畫,雖然少但香江還是能找到,頂多是價格高點。納徳軒的少東家,還怕價格貴即便價格貴點,在小拍上,也能賺回來。
拿定主意後,三人都輕松很多。
盧燦将拟定的拍品一件件往外搬運,許胖子和許家耀鑒定一遍,再讓許家耀為這些拍品拍照。忙忙和和,大家整整弄了一下午。
“晚上就在我家随便吃點吧,稍後我爺爺回來。”盧燦挽留兩人。
許家耀有點意動,看了看許胖子。許胖子卻搖搖頭。
“竿子要去聯絡劉作籌大師,交換他手中的那幅畫。不提早探探口風,心中總是放心不下。我要去聯絡報社,還有中大的老教授們。你還需要想辦法,弄幅黃賓虹謝公展,最不濟也要明末清初的名家字畫。大家都有事。”
“時間緊,今天就不拜見老爺子了,下次吧。”
送走兩人,盧燦洗了個澡,換套行頭,和邊嬸及隔壁的孫立功招呼一聲,匆匆出門。
挑選這樣一幅畫,聽考慮眼力勁的。
收藏家的藏品交流是常事,但想要摸準對方的心意,有些難。
樂古道這一片,更像繁忙的大工地。
沖天的塔吊将一塊塊已經塑形的水泥模塊運上高空,将摩天大樓一點點向天空延伸,要生存空間。
居港大不易!這裏的人均可居住面積太狹小。
兩年前如同長龍一般,占據樂古道兩側的平板車位,已經全部消失不見。有些攤主不得不将當年存活和生活的小院子,辟出來,成為一個個獨/立的小市場。
每家小院子裏面,有五六個平板車的攤位,擠得滿滿當當。
當然,也有很多大戶,已經開始獨霸小院子,搶占位置,準備樂古道商業區形成後大幹一場。譬如納徳軒珠寶,田樂群在這邊已經圈了三家小院子,打通後形成面積超大的珠寶行。
盧燦路過這一帶時,不少院內的攤主,主動和他點頭招呼——兩年來他沒少來樂古道,也“胡亂”買過很多攤主的東西。這樣的外行“癡線”誰不喜歡
納徳軒珠寶樂古道店在街南口,盧燦沒打算過去。他選擇街北的一家小院子,鑽了進去。
這也是一家“大戶”,整個小院子只有一家店,店名“集雅軒”,專門經營文房四寶字畫碑帖的。
老板姓莫,據說有內陸的門道,他總能源源不斷的從內陸弄來一些不錯的東西。莫老板在荷裏活道也有一家店鋪,那裏是精品店,而這裏嘛,東西魚龍混雜,真假不定。
盧燦喜歡這種捉摸不定的店鋪,這才好撿漏。
雖然書畫不算他的最強項,但這兩年跟着自家老爺子潛心學書畫,結合上輩子的見識,他的真實水平,并不比老爺子差多少。僞作想要蒙他,很難。
“歡迎歡迎!小哥想看點什麽”他一進小院子,一位二十多歲的夥計,便迎上來。語氣雖然熱忱,但其實态度并不是很重視。
盧燦掃了他一眼,應該是新來的。自己前不久在集雅軒出手過,老夥計不會不認識的。
“有沒有家中裝修用的畫”
盧燦一口行外話,頓時讓這個夥計嘴咧了咧,心道,我這裏是古董鋪子,可不是畫廊。
“沒有!你可以去摩羅上街的畫廊,那裏有不少新畫。我們集雅軒裏面都是古董字畫。”夥計輕視的神情,很自然的表現出來。
“我喜歡中國風。”盧燦指了指右側牆上挂的那幅不知真假的山水圖,說道。
就你還中國風盧燦穿着不錯,那夥計到底沒敢往外轟人。他笑着說道,“你的愛好真有品位。你說的那幅,是內陸大師黃秋園先生的《仿夏圭山水圖》。”
“黃秋園沒聽說過。”盧燦純粹在胡說八道,他搖搖頭,“我還以為是唐伯虎的呢。”
黃秋園,內陸書畫大家,清風老人大覺子,盧燦能不知道
不過此時老先生的大號,在香江還真的名聲不顯。老先生是去年去世的,他的作品在去世五年後陸續展出,引發畫壇震動。那時,他的畫作才真正被世人所認可。
這集雅軒的老板,真的很有門路,竟然在老先生去世一年後,就将他的作品運作到香江。
老先生的作品,值得珍藏。
牆上這幅《仿夏圭山水圖》顧名思義,是仿夏圭的山水圖。夏圭的山水圖是絹本,被收藏在東京國立博物館。老先生估計是中日交流時見到這幅畫,仿制下來的。
遠山如黛,青煙渺渺,松如箭簇,根如老虬。老先生将夏圭的“拖泥帶水皴”仿得淋漓盡致,筆勢酣暢。
“我看這幅就不錯,多少錢”盧燦裝作不識貨,問道。
那夥計上下打量盧燦一番,發現他不像說笑,便道,“一萬二,港幣。”
老先生的畫,現在的市場價,就是這麽多。五年以後,翻十倍都求購不得,三十年後,直接就是五百倍以上。
“你不是說沒裝飾的畫嗎這幅就挺好!”一副纨绔模樣,盧燦點了點那位夥計,“你給我包上,買了!”
夥計見生意成交,哪管他語氣中的譏諷,忙不疊的将畫取下來,卷成卷軸,放進畫筒中,微笑着遞給盧燦。
“還有好的嗎還需要幾幅裝裱牆壁。”盧燦将畫筒放在櫃臺上,語氣依舊那麽嚣張。
生意成了,夥計态度改變很多,盡管心底鄙夷,但誰會和錢過不去“您稍等,最近我們老板還真的從內陸進來一批好貨。東西不貴,質量好,非常适合您家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