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宋金來媳婦躲在屋裏，雙腿發軟。

她沒想到，林慧那騷娘們真的去告狀。

她現在只想挖個坑将自己埋了！

宋老太聽到動靜，拿着擀面杖從隔壁屋沖過來：“你個敗家娘們，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胡說八道了？”

自家大兒媳有多嘴碎，宋老太不是沒有領教過，為了她這張嘴，她都不知道給人賠了多少好話。

她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可這敗家娘們記吃不記打，無論當時怎麽保證，回頭繼續胡說八道！

宋金來媳婦小腿挨了一棍，痛得她眼淚都下來了：“媽，你別打了，我也不知道秀芝嬸為什麽會找我！”

“你不知道？那她怎麽不找別人，偏偏來找你？肯定是你又在外頭說了什麽，你現在就給我出去道歉！”

“別啊，媽，你還是打我吧，我不出去！”想到秀芝嬸一拳打死野豬，宋金來媳婦就渾身發軟。

她寧願被婆婆揍一頓，也不願意出去面對秀芝嬸。

太可怕了！

“砰”的一聲！

宋家那可憐的木門終于撐不住，轟隆一聲倒了下來。

村民們看戲不嫌事大，起哄道：“門倒了，門倒了！”

看到自家的門被喬秀芝拍倒了，宋老太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一般，手上的擀面杖二話不說就揍過去。

宋金來媳婦痛得嗷嗷大叫，跳着躲到院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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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來媳婦身形龐大，屬于喝涼水也會胖的人，可這會兒她完全沒有胖人該有的笨拙，上蹿下跳，俨然是個靈活的胖子。

衆人看婆媳兩人一人跑一人追，笑得肚子都疼了。

宋老太畢竟年紀大了，追了一會就氣喘呼呼：“你個敗家娘們，今晚讓老大收拾你！”

宋金來媳婦又是一陣肉緊。

罵完兒媳，該解決的事情還是得解決，沒看到喬秀芝正如門神一樣堵在門口嗎？

今天要是不将她好好送走，別說木門，估計整個宋家都要被她拆掉！

她走到門口，擠出笑容道：“秀芝，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喬秀芝哼了聲：“你大兒媳到處說我家老二要離婚，我就想問問，我這個當媽的都不知道他們要離婚，她是怎麽知道的？”

宋老太氣得咬碎一口牙，回頭指着大兒媳罵道：“敗家娘們！什麽都讓你說了，你這麽能，咋不上天呢！”

轉回來又對喬秀芝賠罪道：“秀芝啊，你也知道我這大兒媳的嘴巴有多欠，回頭我一定揍得她滿地找牙！”

喬秀芝冷着臉：“她還吓唬我孫女大喬，說我家老二癱了，她是個結巴，長大之後肯定沒人娶她，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她還有良心嗎？我看她的良心是被狗吃了，簡直畜生都不如！”

“我說宋金來媳婦，你這也太過分了，大喬才多少歲，你就對她說這種話，你也不怕以後報應到你家孩子身上？”

“就是說啊，要是有人敢對我孩子說這種話，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對方好過！”

衆人對着宋金來媳婦指指點點，覺得她這次真是太過了，就算她說的事實，也不應該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

宋金來媳婦被衆人說得滿臉通紅，還要時不時承受婆婆丢過來的刀眼。

她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嚷嚷了起來：“這話狗蛋他娘也說了，憑什麽就罵我一個？”

狗蛋他娘正趴在窗口偷聽，冷不丁被宋金來媳婦捅了一刀，沖出來罵道：“要你胡說八道，要你胡說八道！天老爺就應該來一道雷劈死你！”

宋金來媳婦插腰瞪眼：“我胡說八道？你以為林慧告狀時會放過你嗎？做你的美夢去吧！天老爺要是劈雷下來，肯定将你一起劈死！”

狗蛋他娘氣得胸口疼：“我不過就說了一句！哪像你，一會說方小娟要跟喬老二離婚，一會說大喬那孩子嫁不出去，一會又說林慧偷……”

“都給我閉嘴！”

喬秀芝搶過宋老太手中的擀面杖，輕輕一折。

“啪”的一聲，擀面杖被折成兩段。

周圍一片寂靜。

喬秀芝一拳打死野豬的事情，很多人其實都沒有親眼看過，這會兒看到她将手臂粗的擀面杖折斷，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了。

喬秀芝将擀面杖丢還給宋老太：“我不管你們誰說的多誰說的少，我就問你們，這事要怎麽辦？”

宋老太看着斷成兩半的擀面杖，牙疼。

她狠狠瞪了大兒媳一樣，回屋拿了三個雞蛋出來，塞到喬秀芝手裏：“這事是那敗家娘們對不起你們喬家，看在我的面子上，這次就饒了她。”

喬秀芝将雞蛋塞到口袋，擡頭看着狗蛋他娘。

狗蛋他娘一陣肉疼。

不過肉疼虧肉疼，該出的還是得出，最終她進屋拿了兩個雞蛋出來。

至于為什麽才兩個雞蛋，那是因為她覺得她說的少，所以得少拿一個。

喬秀芝也不在意多少，拿着五個雞蛋就走人。

宋家損失慘重，喬秀芝一走，宋家再次雞飛狗跳。

喬秀芝揣着五個雞蛋路過公廁時，看到一群孩子嚷着沖過來，身後跟着她的兩個孫女——大喬和小喬。

等到方有糧沖到她面前時，她伸手一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像提雞仔一樣提起來。

方有糧覺得這個姿勢太侮辱他孩子王的面子，臉漲得通紅：“放開我，放開我！”

喬秀芝道：“你是不是欺負我孫女了？”

看到大喬和小喬面紅耳赤追在後頭，喬秀芝下意識就以為方有糧欺負了她們。

确切來說，應該是欺負了大喬，畢竟方家有多喜歡小喬這個神童，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方有糧掙紮得面紅耳赤：“我沒有！大喬說要跟我打賭，她說我要是敢将這魚扔到屎坑裏，她就敢下去撿起來！”

喬秀芝：“……”

都是什麽糟心玩意兒！

“你要是不信，你去問大喬！”

“奶？”看到喬秀芝，大喬也很驚訝，她跑得小臉蛋紅撲撲的，比之前蠟黃的樣子好看了不少。

喬秀芝還沒開開口，方有糧就嚷嚷道：“小結巴，快告訴你奶，是不是你跟我打賭的？”

喬秀芝手指在方有糧的額頭上一彈：“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們喊小結巴，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方有糧吃痛地叫起來，要不是有其他小朋友在，他肯定要大哭的。

大喬雙眼亮晶晶的，一臉崇拜地看着她奶。

自從她懂事以來一直被人叫小結巴，她媽也這麽叫她，她爸是個悶葫蘆，根本不會和人吵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維護她！

小喬偏頭，露出甜甜的笑容：“奶，表哥是在跟姐姐開玩笑，姐姐看中了表哥手中的魚，所以才跟表哥打賭。”

大喬有些迷茫地看了妹妹一眼，她沒有跟方有糧打賭啊。

喬秀芝一看大喬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瞥了小喬一眼：“你就這樣幫着外人欺負你姐的？”

小喬愣了一下，随即恨得咬牙切齒。

這輩子她從一開始就贏在起跑線上，她七個月能說話，一歲會走路，兩歲會寫自己的名字，四歲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

整個七裏村的村民都很喜歡她，除了她奶以外。

她奶作為喬家的掌陀人，她不是不想讨好她，可對方不買賬啊，哪怕她成為神童，她也沒有多看自己一眼，氣死她了！

當然，她奶之前同樣不在意大喬，所以她也無所謂，怎麽她這才離開五天，她奶就這麽維護大喬？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大喬看妹妹被喬秀芝罵，馬上開口解釋道：“奶、妹妹、沒有、欺負、我，妹妹、幫、我呢。”

喬秀芝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就你這傻樣，被人賣了回頭還替人數錢呢！你說你要那魚做什麽？”

“好、好、看。”大喬小手抓着衣角，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眸看着她，眼底氤氲着水汽。

從喬秀芝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微翹的睫毛，輕輕顫抖。

對上這麽一雙眼睛，誰頂得住啊？

喬秀芝扭頭對方有糧道：“我拿個雞蛋跟你換這條魚，如何？”

還能如何？

當然是願意啊！

這魚那麽小，身上沒有一點肉，況且這種魚不好吃，怎麽能跟雞蛋比？

至于扔到屎坑什麽的，不過是當時被刺激了一下，現在有雞蛋了，萬事好商量！

方有糧立即将魚遞過去。

喬秀芝也沒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雞蛋來。

方有糧頓時開心得像過年，拿着雞蛋撒丫子就往家跑。

“哥哥，等等我！”兄控的方有肉邁着小短腿追上去。

喬秀芝将半死不活的魚塞給大喬，然後又掏出兩個雞蛋放進她的口袋裏。

“謝、謝、奶！”大喬捧着魚兒，激動得小臉紅紅的。

“拿着東西就趕緊回家，要是将雞蛋打破了，回頭看我怎麽揍你！”

喬秀芝說完，她也沒打算給小喬雞蛋，甚至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人。

小喬看着喬秀芝遠去的背影，心裏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陳雜。

真沒想到大喬這結巴，居然能夠入她奶的眼！

不過很快，她又釋然一笑。

能得到她奶的青眼又有什麽用，過不了兩年，她奶就會跟她爺薛川一起死翹翹。

說起來，她奶這女人也是個奇葩，不疼愛自己的兒女，不偏愛孫子孫女，就只喜歡她那入贅的丈夫薛川。

上輩子，她爺在兩年後突然卧病不起，盡管她奶悉心照顧他，可他還是走了，在他走後不到半個鐘頭，她奶也跟着走了。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為什麽突然之間她奶會對大喬這麽好？

她戳着手指頭，做出委屈的表情：“姐姐，奶是不是不喜歡我？”

大喬一直看着她奶遠去的背影，聽到小喬的話，這才回過神來：“不、是、的，奶、喜歡、你。”

小喬長得漂亮又聰明，笑起來甜甜的，大家都喜歡她。

小喬很不滿意她的敷衍：“可奶都沒有給我雞蛋！”

大喬以為她是委屈自己沒有拿到雞蛋，馬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雞蛋來：“妹妹，給！”

小喬毫不猶豫将雞蛋拿過來，追問道：“姐，為什麽奶突然對你這麽好？”

大喬傻笑：“不、知道。”

小喬以為大喬故意隐瞞自己，心裏更不高興了。

她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她另一只口袋上：“姐姐，媽也好久沒吃過雞蛋了，我幫你把雞蛋送回去給媽，媽知道你挂念着她，肯定會很開心！”

大喬露出為難的神色。

小喬眉毛一挑：“姐姐你不願意嗎？”

大喬摸着口袋裏的雞蛋，小聲道：“要要、給、爸、吃、的。”

她若是有很多雞蛋，她願意給她媽，可現在只剩下一個，咕咕又五天沒有下蛋，她想給她爸補補身子，讓他快點好起來。

當初喬振軍是為了護住大喬才撞到石頭上，不過為了不讓孩子難過，也為了不讓方小娟責怪孩子，他将這個秘密放在心底，沒有告訴任何人。

之後他也沒有告訴孩子自己的病情，所以大喬一直以為過段時間她爸就會好起來。

小喬哼了聲：“怪不得媽不喜歡你，姐姐你就是只白眼狼！”

大喬難受地垂着頭。

但她還是沒有将雞蛋拿出來。

等不到雞蛋，小喬冷着臉轉身走人。

誰知才沒走兩步，一只腳踩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面。

她低頭一看，臉全黑了。

竟然踩到了糞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