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又到了跟東霖弟弟見面的日子。

大喬兜兜裏揣着六顆糖和兩個雞蛋準備出門。

可剛走出房門, 就遇到了兩只攔路虎。

“咕咕！”

“汪汪！”

一雞一狗守在她房門前，神情都是奶兇奶兇的。

大喬軟聲道：“我不是去爺和奶那裏，所以不能帶你們去, 知道了嗎？”

“咕咕！”

“汪汪！”

大喬以為它們聽懂了，越過它們往外走。

誰知一雞一狗好像護花使者一樣跟在她身後, 怎麽趕也不回去，大喬沒有辦法，只能讓它們跟着。

大家看到這畫面, 都忍不住笑了。

有些沒有生閨女的婦人看到大喬長得白白嫩嫩的，越發水靈, 心頭發癢。

“大喬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要是以後我閨女有她一半好看我就滿足了！”

“哎喲，你們覺不覺得大喬這孩子長得像年畫上的福娃娃？”

這年頭誰家裏會沒有一兩張年畫，就算沒有, 也肯定在其他人家裏看過。

Advertisement

這會兒看大喬穿着一身紅棉襖, 頭上梳着兩個小揪揪, 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小嘴，皮膚白嫩得好像可以掐出水來。

不說還好，說破後越看越像，衆人便圍繞着福娃娃說了起來。

劉翠花笑道：“長得像福娃娃的孩子，肯定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你們看她結巴可不就是好了？”

衆人紛紛點頭, 覺得這孩子也沒有方小娟說的那麽不堪。

方小娟從自留地摘菜回來, 正好聽到這話，立即嘲諷道：“大嫂，你沒有見識就不要亂說話，什麽福娃娃，你見過一出生就差點克死親媽親妹的福娃娃嗎？”

劉翠花氣得要死：“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你管不着！”

方小娟頓時也來氣了：“大嫂，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不幫着我說話，反而幫着那禍害，你到底有什麽居心？”

劉翠花的确有“居心”。

自從上次她男人說了那話之後，她便有意無意跟喬家走動，剛才說大喬有福氣，也是有心給喬家賣個好。

她這模樣看在方小娟眼裏，越發認定她心虛：“我聽說大嫂這兩天經常跑到喬家小院去，大嫂該不會是……對喬家那癱子有什麽想法吧？”

這話就很過分了！

鄉下的女人向來嘴碎，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就跟黃泥掉在褲裆裏，不是屎也是屎！

“我讓你胡說八道！我讓你胡說八道！你自己賤，還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賤啊？”

劉翠花徹底怒了，“嗷”的一聲撲上去，抓着方小娟的頭發，大手揚起來“啪啪”就給了她兩個巴掌。

方小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都被扇歪了，雙頰很快又紅又腫：“劉翠花，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伸手一把拽住劉翠花的頭發，兩人很快扭打成一團。

劉翠花是幹農活的一把手，方小娟哪裏是她的對手，很快就被壓在身下打。

一旁的小喬急得跳腳：“媽，大伯娘，你們不要打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這樣子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這段時間來，她越來越覺得她媽像個豬隊友！

好好的一把牌，愣是被她給打爛了！

真是氣死她了！

有人上去拉開她們，也有人幸災樂禍地看戲：“小喬，你這一口一個家人，那喬家算什麽？好歹喬家也養了你那麽多年，你說改口就改口，是不是有點太白眼狼了？”

“可不是說，之前方家還說大喬是白眼狼，我倒覺得小喬這孩子才是真正的沒良心，喬家也沒對不起她，可喬老二一癱瘓，她立即就跟着她媽走人！”

小喬氣得鼻子都歪了！

一群嘴碎的村婦，她有沒有良心關她們屁事啊！

劉翠花被人拉開後，瞪着地上的方小娟呸道：“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胡說八道，我還打你！”

方小娟躺在地上，頭發亂得跟雞窩一樣，雙頰又紅又腫，臉上還多了好幾道指甲痕。

她氣得渾身哆嗦，正想破口大罵，突然肚子傳來一陣疼痛。

她“哎喲”一聲，捂着肚子哀叫了起來。

大家起初還以為方小娟是想耍賴，直到有個婦人眼尖看到她褲子上的血，頓時尖叫了起來：“你流血了，方小娟你的褲子有血！”

流血了？

劉翠花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想起來方小娟懷孕的事情，頓時臉白得跟紙一樣。

——

大喬不知道在她走後，她媽為了她跟人厮打了一頓。

這會兒她帶着咕咕和屁屁來到東林子，像上次那樣，對着樹那頭發出布谷聲。

可叫了好幾聲，那邊遲遲沒傳來回應。

她眉頭蹙了起來，東霖弟弟沒過來嗎？

她朝四周圍掃了一圈，看沒有人這才邁着小短腿朝那頭走鍋去。

原以為東霖弟弟沒有過來，誰知走過去，卻看到大樹下坐着一個小豆丁，正兩眼紅紅地在擦金豆豆呢。

大喬心裏一驚，急聲問道：“東霖弟弟，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小東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扭過身子去，留個小屁屁給她看。

大喬：“……”

東霖弟弟這是怎麽了？

怎麽好像生她的氣了？

“東霖弟弟，你到底怎麽了？你是不是生喬喬姐姐的氣了？”

大喬哄了好一會，小東霖就是不說話。

她只好站起來假裝要走道：“東霖弟弟，既然你不想跟我說話，那我只好走了。”

小東霖一聽她要走，立即着急了，轉過身來抓住她的袖子指責道：“喬喬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小東霖了？”

大喬連忙搖頭：“沒有啊，東霖弟弟那麽可愛，我怎麽會不喜歡你？”

小東霖聽到這話，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可想到那天喬喬姐姐跟那小男孩牽手的模樣，他心裏還是很委屈：“可你有其他小可愛了，就不喜歡我這個小可愛了！”

大喬恍然，原諒東霖弟弟是吃醋了啊。

她連忙從兜兜裏拿出牛奶糖和雞蛋：“你看，這都是給你的，要是喬喬姐姐不喜歡你的話，怎麽會給你留着？”

小東霖黑黝黝的眼睛頓時一亮，笑得眉眼彎彎的：“小東霖最喜歡喬喬姐姐了，喬喬姐姐你真好！”

大喬看東霖弟弟重新高興起來，也跟着笑了：“我也喜歡東霖弟弟。”

沒有“最”字，小東霖有些不滿意，嘟着小嘴道：“那跟小眼睛比起來呢？”

小眼睛？

東霖弟弟說的應該是一鳴弟弟吧？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臉蛋笑道：“你們都是小可愛，喬喬姐姐都喜歡！”

小東霖對這個答案還是不滿意，不過算了，只要喬喬姐姐還是喜歡他的就好了：“那喬喬姐姐可不能喜歡他多過于喜歡小東霖哦，要不然……小東霖會哭的！”

大喬覺得東霖弟弟這個威脅簡直太可愛了，萌得她的心都化了。

小東霖拿着奶糖和雞蛋喜滋滋回到家，剛好又被他媽給看到了。

不過經過上次的事情後，林慧再也不敢随便冤枉他：“你又去跟你喬喬姐姐見面了嗎？”

小東霖點點頭，眉眼彎彎的：“喬喬姐姐最好了，你看，這是喬喬姐姐給我糖果和雞蛋！”

林慧看着他手裏的奶糖和雞蛋，沉默了一下問道：“東霖，你想不想喬喬姐姐變成你的親姐姐？”

小東霖歪着小腦袋，清秀的眉頭蹙在一起：“什麽叫變成親姐姐？”

林慧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的。

她舔了舔嘴唇道：“就是……你想不想以後跟你喬喬姐姐住到一起，一起玩耍，一起上學。”做一輩子的家人。

小東霖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辰一般，猛地點頭：“要要，小東霖要跟喬喬姐姐住一起，一起玩耍一起上學！”

他最喜歡喬喬姐姐了，可他媽還有姥姥都讓他不要随便去找喬喬姐姐玩，要不然別人會說喬喬姐姐的壞話。

他不喜歡別人說喬喬姐姐的壞話，所以只能偷偷躲在林子裏見面，可他不喜歡這樣子。

林慧摸了摸他的頭，好像下定決心般：“媽知道了，媽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和喬喬姐姐住一起的。”

——

方小娟流血之後，劉翠花就是再恨她，也不敢耽擱，立即讓人将她送到衛生所去。

衛生所的醫生檢查後說方小娟有流産的先兆，讓她接下來的日子要好生養着，否則這孩子肯定保不住。

這話讓一起跟過來的村民聽了個清清楚楚，幾人擠眉弄眼，頓時又吃了一嘴的瓜。

回去後，她們立馬将這事情唱得路人皆知。

七裏村的村民表示最近三天兩頭的吃瓜，簡直要撐死他們了！

有些人聯想到之前有人說方小娟不要臉的事情，立即明白過來，原來方小娟一早就跟王鑫生搞到一起了！

就不知道兩人是在方小娟離婚之前搞到一起，還是離婚之後，若是離婚之前，啧啧啧，那問題就大了！

不過不管是離婚之前，還是離婚之後，都改變不了方小娟是個蕩婦的事實。

聽到外面的流言，方小娟氣得差點吐血。

更讓她吐血的是，王家居然沒有一個人責怪劉翠花，反而指責她嘴碎。

她原以為王鑫生作為她的男人，怎麽也會站在她這邊，誰知道他擱下狠話，讓她以後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否則定要将她休回娘家！

她氣得胸口疼。

氣死她了，這都是什麽破日子！

喬家也聽到了方小娟懷孕的事情，對她越發厭惡了。

只有喬振軍沉默了一天。

就不知道他是因為方小娟而難過，還是被傷到了男人的自尊。

喬家人沒空去研究他的心情，因為春耕終于到了。

村民也歇了八卦的心，紛紛投入農活中去。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想要明年不餓肚子，這春耕至關重要，所以就算是再懶的懶漢，這幾天都認真了起來。

七裏村的村民忙得不可開交。

跟秋收比起來，春耕雖然要輕松一些，但也是十分累人。

春天的氣溫還是很冷，可下地又不能穿太多衣服，否則沒法幹活兒，脫了衣服，一個個顫抖着下了地，很快又被太陽曬得快要脫去一層皮。

還有那地，經過一整個冬天的風霜後，土地變得又幹又硬，十分難耕，要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可幹不了這個活！

這個時候，大家就特別喜歡跟喬秀芝一起幹活。

天生神力可不是随口亂說的，一拳能打死兩百多斤野豬的人，松土這活兒在她眼裏根本不算什麽。

喬秀芝身體好，人又勤勞肯幹，拿着鋤頭“咚咚咚”幾下下去，那泥土很快就松好了。

春耕雖然很累，可衆人還是很用心，也沒有人抱怨，除了方家的人之外。

方家以為跟王家結為親家之後，他們想要幹什麽工種就幹什麽工種，整個生産隊的活兒任由他們來挑。

他們甚至還對一些人放話，說若是想要輕省的活兒，他們可以幫他們搞定。

有些人跟王家沒什麽交情，聽了這話後，便提着東西去方家，讓他們幫幫忙，方家拍着胸口保證一定沒問題。

結果呢？

別說其他人了，連方家人都被安排去做那些最累的活兒！

方家氣得鼻子都歪了，跑去王家興師問罪，可王家人哪裏鳥他們。

方婆子拍着大腿威脅王家，說要是不按照她的話去做，她就讓她女兒跟王鑫生離婚！

王家不僅不怕，還笑得特別開心，讓她趕緊麻溜地将方小娟帶回去！

方婆子懵了。

這跟想好的雞犬升天完全不一樣啊！

那些走後門的人看王家不買賬，紛紛要方家将東西吐出來。

吃進去的東西還要再吐出來，這簡直是在割方婆子的肉！！

方婆子氣得胸口疼。

在床上躺了兩天，直到春耕開始，她這才下床來。

幹了一上午的活，方婆子這會兒腰疼得好像要斷了一樣，站都站不直。

趁着生産隊長走開，她趕緊坐到一旁偷懶，一邊垂着腰一邊瞪着那頭的喬秀芝道：“都不知道那女人是吃什麽長大的，力氣怎麽那麽大？”

兩人年紀明明差不多，她累得半死，可喬秀芝看上去一點事兒都沒有，比年輕人的身體還要好！

真是讓人羨慕得眼紅！

就在這個時候，大喬提着水壺走了過來。

她走路一跳一蹦的，頭上的兩個小揪揪随着她的蹦跳一抖一抖的，那模樣可愛的不得了。

一路過來，衆人看到她這副可愛的模樣，都忍不住心軟成一片。

還有人主動跟她打招呼：“大喬，你過來這裏做什麽啊，大夥都在幹活，這裏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大喬揚了揚手裏的水壺，笑得甜甜的：“嬸嬸，我不是來玩的，我來給我爺、奶、大伯，還有四姑姑送水的，他們辛苦了。”

衆人聽到她這話，紛紛誇她孝順。

大喬聞言笑得更加開心了，眉眼彎彎的。

經過方婆子幹活的地頭，方婆子粗着嗓子叫住她：“大喬，把你手裏的水壺給我！”

大喬“蹬蹬蹬”跑出去好遠才回頭應道：“這是給我爺和奶喝的，不能給你！”

方婆子簡直要氣死了！

她跳起來拍着大腿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沒良心的白眼狼，我是你親姥姥，讓我喝口水怎麽了？你這麽沒良心，小心天打雷劈！”

有人看不過眼，就抱打不平道：“大喬都說那是給她爺和奶送的，你要是想喝，不會叫你孫子送過來啊？”

方婆子梗着脖子哼道：“我的寶貝孫子天生來享福的，送水這種活兒，也只有不值錢的丫頭片子才會幹！”

聽到方婆子的話，衆人心裏陣陣冷笑。

方家一家都被方婆子給寵壞了。

方富貴好吃懶做，往年就是沒有骨折，他也不會下地幹活，三天兩頭的請假。

方富貴不用幹活了，作為孫子一輩的方有糧和方有肉就更不用說了，平時在家裏，連飯都是方婆子給他們裝好的。

這方家就靠方婆子和方富貴的媳婦兩人撐着。

當然，方婆子養了幾個好女兒，嫁出去了還時不時偷拿東西回來給娘家，要不然方家人估計早就餓死了！

啧啧啧，說來方富貴的媳婦也是倒了八輩子黴，當初嫁過來時，也是挺水靈的一個姑娘，現在才三十歲，看上去卻跟四十歲的人差不多。

方婆子氣大喬不聽她的話，但又怕被喬秀芝給聽到了，只敢小聲地咒罵。

那頭生産隊長走過來了，方婆子趕緊站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急了，她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倒在田埂上。

“砰”的一聲巨響！

所有人擡頭看過來，只見方婆子臉紮進土堆裏，屁股高高翹着，以一個搞笑又很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

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方婆子，你這屁股翹得那麽高做什麽？”

方婆子氣得差點吐血。

方富貴媳婦怔愣過後，趕緊過去扶她婆婆起來。

方婆子抓着她的手站起來，突聽“擦咔”一聲——

下一刻，她殺豬一般叫了起來：“哎喲，我的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