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捉蟲）

聽到這喊聲, 林慧和王秋英兩母女對視一眼，立即飛奔出去。

來到外面, 只見宋金來媳婦站在古井邊，瘋狂地發出殺豬聲：“死人了！死人了！”

衆人跑到古井邊一看，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一個女人卧倒在地上，在她的周圍血染了一地, 看她的樣子一動不動的，應該早就斷氣了。

“這人是誰啊？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我怎麽覺得她好像方富貴的媳婦？她這幾天一直穿這件衣服，都沒有換過。”

“哎呀，你這麽一說, 我就想起來了！這個背影的确很像她，該不會就是她吧，凄涼啊！”

“怎麽都站着不動啊，快過去将人扶起來, 說不定還沒死呢？”

“你行你上啊，不行別瞎逼逼！”

“可不是, 有本事你上去, 憑着一張嘴瞎叨叨, 滾一邊去！”

村裏的人雖然熱心, 但也要看情況, 好像林慧上次，她是剛跳進井裏，有人看到了，自然要救。

可現在這人明顯已經死了, 冒然上去将人翻過來，一來晦氣，二來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都別吵了，已經讓人去通知生産隊長了！”

生産隊長王水生幾乎是狂奔而來。

隊裏面死了人，這可是大事情，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他這個生産隊長的位置。

看到躺在地上的女人時，他臉色一沉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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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時他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是村裏的人誇大了，可現在……

沒希望了。

他上去将人翻轉過來，衆人湊過去一看，皆是吓得臉都白了。

果然是方富貴的媳婦！

只見她額頭上被砸破了一個大窟窿，臉色白得好像紙一般，雙眼緊緊閉着，一點氣息都沒有。

王富貴顫抖着将手放到她的鼻息下面，臉更白了。

沒氣了！

人群突然被撥開，半個鐘頭前才被喬振國夫婦怼過的女醫生擠了進來。

王水生看醫生過來了，趕緊讓她再确認一遍。

女醫生檢查過後，肯定了王水生的猜測：“已經沒氣了，至少死了個半個鐘頭以上。”

衆人又是唏噓不已。

雖然方家一家好吃懶做，但衆人都不讨厭方富貴的媳婦，反而覺得她十分可憐。

有些人不久前還讨論過她，沒想到眨眼間人就沒了。

人命太脆弱了，讓人不得不感嘆。

王水生讓隊裏的婦聯主任宋春花去通知方家的人。

宋春花來到方家院門口，就聽到方婆子在罵人：“作死的懶婦，去挑個水挑了老半天，富貴啊，你這媳婦得好好教訓一頓才行！”

接着就聽到方富貴“呸”了一聲：“媽，你放心，回頭看我怎麽揍她！”

宋春花氣得臉都黑了！

方富貴媳婦一個女人要伺候這麽一大家子，又要下地幹農活，他們不體諒也就算了，動則就罵就打，這一家子簡直就是畜生！

她突然覺得方富貴媳婦這樣走了，說不定是種解脫。

她冷着臉走進去道：“你媳婦已經死了，你要是想揍她的話，只能追着到地獄去揍人了！”

方婆子和方富貴怔住了。

什麽？

死了？

怎麽可能？！

剛才人還好好的呢！

這臭女人該不會是上門來找晦氣的吧？

方富貴臉一橫道：“別以為你當個什麽婦聯主任我就怕了你，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就去公社舉報你！”

宋春花氣得渾身哆嗦：“你去！有本事你現在就瘸着腿去！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這就去打報告，說你們一家人是怎麽虐待你媳婦的，你們給我等着！還有，你媳婦的屍體如今在古井旁邊，去不去收屍你們自己看着辦！”

說完，她再也不想理這一家子，氣沖沖轉身走了。

并且心裏下定決心，一定要将這事舉報到公社婦聯去。

現在雖然天天念口號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實際上，婦女的地位一點也沒有改變，很多婦女在家裏依然不受尊重，像家暴什麽的時有發生。

她一定要趁機整頓一翻才行！

看着宋春花氣沖沖背影，方婆子和方富貴兩母子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恐慌。

難道……那懶婦真的死了？

兩人最終決定還是過去看看，若是發現宋春花那女人說謊的話，他們定不會善罷甘休！

于是母子倆一人拄一個拐杖，一瘸一拐朝古井去。

方富貴雖然骨折了，但已經養了一個多月，若是他願意的話，完全不用讓人服侍他。

方婆子也一樣，扭了腰雖然不能下地，但照顧自己完全是沒有問題的，甚至她可以幫忙做一些輕省的活兒。

可他們偏不，就當自己是地主老爺老太一樣，一個勁地壓榨那個可憐的女人！

就因為太累了，方富貴媳婦去挑水時突然眼前一黑，才會跌倒撞在石頭上。

偏偏那會兒沒什麽人過去古井那邊挑水，要不然她或許還不用死。

方婆子和方富貴兩母子原本還心存僥幸，希望是宋春花胡說八道，可看到古井旁那具冰冷滿身是血的屍體時，母子倆齊刷刷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在怔愣了一會後，方婆子率先回過神來，拍着大腿哭喪道：“哎喲，我可憐的兒媳啊，你怎麽就這麽命苦啊？”

“這會兒倒來貓哭老鼠，人活着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對人好一點？”

“可不是，一大家子躺着就讓她一個女人照顧，我看着都替她累，你看她，瘦得皮包骨一樣！”

“我說方婆子，收起你的貓尿，趕緊将你媳婦搬回家去，人在這裏躺着也不是一回事！”王水生皺着眉頭，一臉的厭煩。

怪不得喬家寧願被人指着脊背罵，也要跟方家斷了親家關系，這一天天的，屁事特麽的多！

王水生現在無比慶幸當初聽了三弟的話，在方小娟進門第三天就把家分了，要不然後面事情會更多！

方婆子嗷嗷道：“王大侄子啊，我可是你們王家的親家啊，這時候難道你不應該出來幫忙嗎？”

王水生冷着臉道：“我還要将事情報告到公社那邊去，哪裏有空幫你！”

說完他不管方婆子轉身就走人了。

方婆子氣死了！

——

整個村的人都在說方富貴媳婦死的事情，喬家也不例外。

萬春菊一臉感嘆道：“所以這人啊，還是要該吃吃該喝喝，說不定下一刻就沒了！”

喬振國道：“媳婦，你不用擔心，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萬春菊以為她男人是舍不得自己，一臉甜蜜，還得意地朝小屁股陳巧巧看了一眼。

陳巧巧一臉淡定，因為她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喬振國補充道：“媽說禍害遺千年，媳婦，就你作妖的程度，說不定比我還長壽！”

萬春菊：“…………”

喬秀芝翻了個白眼：“我沒說過這話。”

喬振國一臉懵地看着他媽：“這話不是媽你說的嗎？”

他記的這些話，有九成都是從他媽那裏聽來的，他記得老清楚了。

喬秀芝表示不想說話。

萬春菊氣得要死，再次将碗推開：“這一天天的，氣都氣飽了，我不吃了！”

“不行啊，媳婦！”沒想到喬振國沒跟以前那樣，高興地将他媳婦的飯倒到自己碗裏，反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萬春菊感覺挽回了一點面子，昂着下巴看着她男人。

要是他再說一兩句好話哄哄她，她可以考慮将飯吃下去。

喬振國嘆了一口氣道：“之前那女醫生說了，你就是少吃了一碗飯才會發燒的，所以你還是吃吧，哎，豬少吃兩口也沒生病啊，媳婦你說你少吃了一碗，怎麽就會燒成那樣呢？”

萬春菊：“………………”

她就知道，她就不該期待的！

氣死她了！

陳巧巧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幹得漂亮，大伯！

喬秀芝看了萬春菊一眼道：“你們還沒說之前是怎麽回事呢？”

去衛生所之前明明燒成那樣子，怎麽不到半個鐘頭突然就好了？

就算吃了仙丹妙藥也沒有那麽快！

喬振國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道，女醫生測了體溫說是三十九度半，降不了溫要給她打針，然後大喬過來了，後來我媳婦突然就醒了，一點事情都沒有，媽，你說這事情是不是有點奇怪？”

一旁坐着吃飯的大喬心砰砰直跳，好像被放進了一只兔子一般。

她扒拉着碗裏的飯，不敢擡起頭來，生怕大家看出她的心虛。

喬振軍道：“這麽奇怪的？是不是弄錯了？要是真的燒到三十九度半，肯定沒那麽快好起來。”

他大嫂現在看上去精神比之前還要好！

萬春菊坐下來哼道：“就是弄錯了！那女醫生為了騙錢，故意說我發燒，我這樣子哪裏像發燒了？”

喬振國打量了自己媳婦一眼，點頭道：“的确不像，你看過哪個發高燒的一頓吃掉三碗飯加一大碗肉菜？”

萬春菊：“……”

喬秀芝意味深長地看了大喬一眼，又擡頭跟薛川對視了一眼。

她咳嗽一聲道：“這事應該就是女醫生弄錯了，不過做人留一線，你們以後出去也不要到處亂說，知道了嗎？”

萬春菊心“咯噔”了一聲，很是心虛地看了她婆婆一眼道：“媽，我已經到處亂說了，而且還去生産隊長那裏投訴了那個女醫生。”

衆人：“…………”

喬振國：“媳婦，我上次說你說人是非你還不信，你看你的長舌婦口瘡才好，你又到處亂說，說不定明天長舌婦口瘡又回來了！”

萬春菊氣得臉通紅：“……喬振國，你能不能不要亂放屁！”

喬振國一臉懵：“媳婦，我沒放屁啊！”

衆人：“………………”

喬秀芝對這一對蠢貨實在看不下去了，将沈家還有那三個男人送的東西拿出來。

衆人看到一桌子的奶糖水果糖，還有各種點心餅幹，都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

“媽，是不是靈芝賣了大錢？”萬春菊頓時不生氣了，雙眼亮得好像賊。

要不是賣了大錢，婆婆怎麽會突然這麽奢侈？

其他人也雙眼亮得不行，差點閃瞎了喬秀芝。

喬秀芝簡單地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沒有告訴衆人沈家的真實身份。

對于沈家說過幾天會親自上門來拜訪的話，她并沒有放在心裏。

喬振軍叫大喬過去，上下打量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心：“以後出門要小心點，遇到那種太兇的人，盡量不要去招惹他們，知道了嗎？”

大喬乖巧地點頭：“我曉得，我很乖的。”

喬振軍被女兒萌得一臉血，心裏越發愧疚以前沒有好好照顧她。

萬春菊知道靈芝還沒有賣出去，心裏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食物給吸引了。

她目光溜溜轉了一圈，摸着微凸的肚子道：“哎喲，振國，你說我們的小兒子是不是很有口福，他才剛來，他奶就給他弄來了這麽多好吃，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喬振國：“媳婦，你想多了，這些東西是別人感謝媽的，不是媽買的。”

萬春菊：“……”

她心裏簡直日了狗了！

這男人怎麽就從來都不懂得配合她呢？

她當然知道那些東西是別人送給婆婆的謝禮，她那樣說，不過是想借着肚子多占點好處，他怎麽就這麽蠢呢？

小屁股陳巧巧笑道：“大嫂，你別總拿肚子說事啊，你要是想吃，直接跟媽說就好了，咱媽可從來不是小氣的人。”

萬春菊頓時就不爽了：“你這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說咱媽小氣了？你……”

“砰！”

喬秀芝一掌拍在桌子上：“都給我閉嘴！”

屋裏一片寂靜。

衆人目光落到桌子上，有點擔心那桌子突然暴裂開來。

喬秀芝掃了兩個兒媳一眼道：“全部東西均分成五分，一份留給我和你爸，其他的你們一家一份，誰也不多誰也不少，還有誰有意見的？”

喬振國：“媽、爸，全部給你們吃，我們都沒有意見。”

喬振民和喬紅霞也連連點頭。

陳巧巧沒說話。

只有萬春菊心裏很不舒服。

均分看似公平，其實對他們大房來說一點也不公平。

其他每房只有一個孩子，喬振軍和喬紅霞更是離了婚，一房就只有兩個人，可他們大房總共有五個人，其中包括了三個孩子。

其次是她生了喬家唯一的金孫子，肚子還懷了一個，怎麽說都應該特別照顧她，可到了她婆婆這裏，什麽都沒有！

真是氣死她了！

不過這會兒她可不敢觸婆婆的黴頭，只好将怨氣吞回肚子裏氣。

喬秀芝自然看出萬春菊不高興，但那又怎麽樣？

東西是她的，她想怎麽分就怎麽分，要是嫌少的話，那她自己去賺好了！

兩個兒媳收拾碗筷，一起去洗碗了。

喬秀芝又問起女兒今天辦戶口的事情：“趙家那邊今天有沒有為難你們？”

喬紅霞搖頭，眼底閃過一抹奇怪：“沒有為難我嗎，今天趙家特別爽快。”

爽快得完全不像他們一家子的性格。

“沒發生什麽事情吧？”喬秀芝又問道。

喬紅霞搖頭：“沒發生什麽事情。”

看喬紅霞不想說，喬秀芝也沒有追問下去。

喬振軍好幾次擡頭朝他爸媽看過去，想開口跟他們說林慧過來找他的事情，可話到嘴邊，還是開不了口。

最終等到他大哥将他背回喬家老院，他依然沒把心裏話說出來。

一個孩子欲言又止，另外一個又是這樣。

喬秀芝看幾人消失在夜色裏，直到完全看不到了，這才回過神了，回頭，正好撞進丈夫的眼裏。

薛川走過來，抓着她的手道：“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已經愛上書屋着自己處理。”

喬秀芝點頭：“你說得沒錯，不過常言又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做父母的，哪能真的什麽都不管？”

兩人牽着手來到房裏，薛川将她按坐在炕上，親自給她按摩肩膀道：“好了，別再想了，倒是大喬那個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樣。”

今天萬春菊發燒三十九度半突然又好的事情，雖然過程被打岔胡混過去了，可這事情經不起推敲。

一旦有人用心一想，就會發現其中的詭異之處。

喬秀芝自身經歷過神奇的事情，所以對這些事情并不害怕：“之前我就有些懷疑的，那孩子的結巴那麽嚴重，突然間就好起來了，還有她的身子皮膚，還有你我們身上的病。”

薛川點頭，接着她的話道：“還有一鳴的事情，以及那株百年靈芝，還有這次去百貨大樓的奇遇。”

救人是尋常事情，可随随便便就救出一個大人物，那就不是随便的事情。

喬秀芝臉色有些嚴肅：“那孩子只怕有過一番奇遇，既然她不想說，那我們就替她好好掩護吧。”

現在到處都在破四舊，若傳出這孩子是福星，對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薛川：“都聽你的。”

喬家平靜了兩天，可這平靜在三天後，被喬振民的回歸給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