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大修）

“爺, 你家大可愛來了！”大喬蹦跳着過去找她爺。

雖然已經上學了，但不用去上課的日子, 她和冬荷堂姐還是會跟她爺一起學刺繡。

她的手指太短了，手上的針又太不聽話了，總是沒辦法繡出她想要的東西。

她真羨慕她爺啊！

她爺的手又修長又好看，不像其他老人家的手, 都長老人斑了，黑皮皺皺的，一點都不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爺的手很靈巧！

針拿在他手裏, 穿針引線，一下子就繡出了一朵花兒，一下子就繡出了一只老母雞，惟妙惟肖, 好看得不得了！

冬荷堂姐也不錯，她爺說她屁股長針了, 坐不到一個鐘頭就扭來扭曲, 不如冬荷堂姐有耐力。

哎, 真是煩惱！

不過她奶說每個人都有自身的閃光點, 她的閃光點就是可愛, 而且她配色很好看哦！

她爺說她天生對顏色很敏感，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就讓人教她學畫畫。

她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可以将喜歡的東西都畫下來！

“大喬妹妹, 你來了？快點進來吧。”喬冬荷聽到大喬的聲音，開心地應道。

“來了，來了，大可愛馬上就進來了！”

“噗嗤——”

喬冬荷捂着嘴笑了起來，她覺得大喬妹妹真是太可愛了！

就不知道她長大以後，想起自己這麽厚臉皮，會不會不好意思呢？

學了一個早上的刺繡，大喬中午留在老院這邊吃飯，吃完飯便去她兩個堂姐那邊睡午覺。

半個鐘頭後，大喬突然在夢裏哭了起來，将一旁的喬冬荷和喬冬櫻兩姐妹吓了一跳。

“大喬妹妹，大喬妹妹你怎麽了？”喬冬荷有些不知所措。

喬冬櫻阻止姐姐道：“姐，你別亂推她，我去叫爺和奶過來。”

說完她飛快跑下床，朝她爺和奶的房間跑去。

很快，喬秀芝和薛川兩人就跑過來了。

大喬還在哭，小臉蛋漲得通紅，眼睛緊緊閉着，長密的眼睫被打濕了，豆大的眼淚不斷從眼睛裏面流出來。

喬秀芝一看這個樣子，也是唬了一跳。

她走過去，将大喬抱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臉蛋叫道：“大喬，是奶，你快醒醒……”

叫了幾次，大喬才從夢魇中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她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奶，我夢見小碗兒妹妹被人抓走了……嗚嗚……我一直追一直追，可我追不上他們……”

喬秀芝心裏“咯噔”一聲，心一直往下沉。

她這陣子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安撫好大喬後，喬秀芝和薛川回到自己屋裏道：“我想去省城找老五和他媳婦，我總感覺他們出事了！”

薛川不同意：“人海茫茫，你去哪裏找？再說了，萬一你去了，正好他們又回來，這不是錯過了嗎？”

喬秀芝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再等半個月，如果老五他們依然沒有消息，你到時候就別攔着我。”

薛川握着她的手道：“好，我不攔着你，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

董靜從來沒有這麽煎熬過！

自從她丈夫被關起來後，她每一天都奔波在為丈夫找人脈找關系的路上。

她真的快要崩潰了，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在路上捂着臉痛哭了起來。

她後悔那天為什麽沒攔住丈夫，她更怨恨為什麽好人沒有好報！

偏偏她姐姐和姐夫雙雙出差去了，一時聯系不到人！

她什麽辦法都想過了，能找的人都找過了，她真的沒辦法了！

她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

就在董靜哭得淚流滿面，頭昏目漲時，門外傳來一陣緊急地敲門聲——

“靜兒，靜兒，開門啊，是姐姐！”

姐姐！

董靜眼睛一酸，眼淚再次流出來，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去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姐姐，她飛撲過去，再次哭成淚人。

董雪抱着妹妹，一直安撫她。

直到半個鐘頭後，董靜這才冷靜下來，也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姐夫楚天柏的懷裏多了一個小女孩。

“這女孩是誰家的孩子？怎麽跟你和姐夫一起過來了？”

她姐和姐夫之前有過一個女兒，只是小外甥女在三歲時夭折了，她姐和姐夫傷心得幾度昏死過去。

因為她姐的身子不好，這幾年一直沒有懷上過，所以這會兒看到姐夫懷裏抱着一個小女孩，她很是好奇。

楚天柏輕輕揉了揉小女孩毛絨絨的頭發，眼底充滿了寵溺道：“這是我們的女兒，叫楚婉，你們可以叫她婉婉。婉婉，這是你小姨，你跟小姨打個招呼好嗎？”

小女孩拍在他的肩膀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聽到這話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楚天柏沒有怪她，反而笑得一臉寵溺和疼惜：“這孩子過去過得不好，我們在人販子手上将她救下來的。”

董靜雖然很好奇，但此時她心系着丈夫，因此很快就将話題轉到了營救丈夫上。

楚天柏是南平縣副縣長，去年剛升上去的，他雖然是副縣長，可這裏是省城，他說話未必吃得開。

只是事情關系到妹夫的性命和未來，他肯定不會推辭：“你先不要着急，我出去找幾個人，看能不能讓人疏通一下。”

董靜眼眶又紅了：“姐夫，你一定要将學文救出來，要不然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董雪再次抱住妹妹：“你放心吧，你姐夫他一定會将學文救出來，人不是他弄死的，頂多我們就多花點錢！”

楚天柏要出去找人，只好将懷裏的小女孩交給妻子。

小女孩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不放手，小身子顫抖得不行。

董靜見狀，眉頭蹙了蹙，越發好奇地看着姐姐。

這小女孩看上去有點不太正常，姐姐就是要收養，也應該收養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啊！

董雪走過去，溫柔逗着小女孩道：“婉婉，是媽媽呀，爸爸要去辦事情，媽媽抱你好不好？”

好說歹說，說了七八次之後，董雪才如願以償将小女孩抱了過來。

楚天柏趕緊出門找人疏通。

姐夫走了之後，董靜給姐姐沖泡了一杯她喜歡的茉莉花茶，給小女孩沖了一杯麥乳精。

董雪抱着小女孩，用小孩子的語氣道：“婉婉，你看小姨多疼你，給你沖了麥乳精哦，你快感謝小姨。”

小女孩依然沒有動，小臉蛋木木的。

若是有喬家的人在這裏，便會發現，這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小碗兒喬冬婉。

董靜越發覺得奇怪：“姐，你們是怎麽收養這個孩子的？”

董雪揉了揉孩子的頭發，将事情告訴了妹妹。

原來當初花婆子知道自己丈夫死後，她一邊痛恨小碗兒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一邊害怕警察順藤摸瓜摸到自己這邊來。

所以再三考慮之下，決定将小碗兒給賣了！

花婆子的表姐是人販子，所以她很快就将小碗兒給賣了出去。

花婆子表姐原本看小碗兒長得白白嫩嫩的，五官清秀，想以此大賺一筆，誰知買到手才知道這小女孩有毛病！

明明會哭，卻從來不說話，無論你說什麽她都不理人，她懷疑小女孩的腦子有問題，這樣的小女孩哪裏賣得出高價格？

于是她便想将小女孩還回去，虧本的生意她可不做，可花婆子哪裏願意？

兩姐妹打了一架，最終以花婆子退回一半的錢，讓她表姐依舊将人帶走，賣出去越遠越好！

花婆子表姐也覺得晦氣，正好其他人販子告訴她，有個偏遠山村想要個小女孩做童養媳，對方兒子倒不是傻子，卻是個癱瘓，加上家裏窮，怕以後娶不起媳婦，所以想買個小女孩養來做童養媳。

花婆子表姐立即将小碗兒交給了對方，誰知一直很沉默乖巧的小碗兒卻在這個時候掙紮了起來，并從她手裏逃脫飛奔了出去。

花婆子表姐和那人販子皆是吓了一跳，立即追上去。

小碗兒亂跑亂撞，一跑出巷子就撞上了剛好路過的楚天柏。

楚天柏正走着路，突然被一個小東西撞上。

他低下頭去，看到一個亂糟糟的小女孩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一臉的驚慌失措。

他正想低聲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看到巷子裏有一男一女追了出來，他立即反應到不對勁，下意識将小女孩保護起來。

花婆子表姐不想到嘴的肉飛了，就說小女孩是自己的孫女，讓楚天柏還給她！

楚天柏看她的樣子跟小女孩沒有一絲相似之處，而且小女孩很害怕他們兩人，他說什麽也不願意将小女孩交出去。

他立即叫路人幫忙報警，然後和路人合手将兩人拿下來，一起送到警察局去。

在警察局裏，花婆子表姐交代，這小女孩是她外甥的女兒，她外甥和外甥媳婦在一個月前病死了，臨時之前将小女孩交給她養育，她養不起，便想将小女孩給賣了。

警察去查訪之後，發現花婆子表姐沒有說謊，她外甥和外甥媳婦的确在一個月前死了，也的确将唯一的女兒交給她撫養。

只是警察不知道的是，花婆子表姐外甥的女兒早在半個月前就被她賣掉了！

花婆子表姐獨門獨院住，跟左右鄰居沒什麽來往，也就沒什麽人看過她外甥的女兒長什麽樣子。

警察過去調查，都說是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只遠遠見過一面，其他就不知道了。

花婆子表姐之所以沒将花婆子交代出來，是想她進監獄後，花婆子能替她照顧她的孫子，她的兒子和兒媳幾年前死了，家裏就剩下一個七歲大的孫子。

案子很快破了，花婆子表姐被判刑二十年，人販子被判槍斃。

小碗兒因為“父母早亡”成了孤兒，被送到福利院去，在這個時候，楚天柏提出了收養小碗兒的要求。

福利院負擔大，能少個人就少個人，再說了，這小女孩一直不肯開口說話，除了楚天柏，見到誰都害怕，所以現在有人收養，警察局和福利自然樂意。

董靜聽完嘆道：“這孩子遇到你們，也是她的福氣。”

楚天柏雖然只是個小地方的副縣長，但總歸有自己的人脈。

有他出馬，不到三天，黃學文就被放了出來。

董靜看到瘦了一大圈的丈夫，抱着他再一次哭成了淚人！

辦完妹妹的事情，董雪便和楚天柏，帶着女兒楚婉回去南天縣了。

——

這一個月來，對喬振民來說，備受煎熬。

每一天睜開眼睛，他都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縣城！

他當天就報警了，可人海茫茫，要找個人談何容易？

加上他媳婦又病倒了，他一個人要照顧他媳婦，又要配合警察找人，不到幾天，他整個人就瘦得脫形了。

派出所的警察看他這麽着急，便幫他聯系省城那邊的警察局，卻一直沒有什麽消息。

後來他媳婦身子稍微好了一點，他便親自到省城去找人。

他找人畫了一幅小碗兒的照片，天天拿着小碗兒的照片在火車站問人，問到最後，火車站的管理人員一看到他就趕人，說他攪亂了治安。

錢如流水般花出去，可小碗兒一點消息也沒有。

“振民，你跟我說一句話，哪怕半句也好。”陳巧巧拉着她男人的袖子，凹陷的雙頰布滿了淚水，“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那天不該去追包袱的，我……”

說到最後，她哽咽得渾身顫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喬振民雙眼布滿了紅血絲，拉開妻子的手道：“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明知道你不喜歡小碗兒那孩子，還将孩子留給你一個人看管，是我這個做父親的錯！”

說完，他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陳巧巧整個人晃蕩了一下，臉色白得好像一張紙，幹涸的唇瓣一張一合道：“我沒有、我沒有不喜歡小碗兒，我是……覺得她不夠聰明，但是我沒有不喜歡她，更沒想過要将她丢了！”

她從小就喜歡聰明的人，當初會看上喬振民這個鄉下小夥子，也是因為喜歡他的機靈聰明。

也因此她很喜歡小喬，好幾次跟她男人提過，要是小碗兒能像小喬那樣聰明就好了。

可小碗兒不僅不聰明，連做個正常的普通人都很困難。

但就算這樣，她也從來沒有像方小娟那樣虐待過小碗兒！

喬振民悲戚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沒有虐待她，可你也從來沒喜歡她，我經常要出去跑車，你跟孩子相處的時間最長，她卻從來不親近你這個做母親的，你有想過為什麽嗎？”

陳巧巧身子又晃蕩了一下，嘴唇顫抖着，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喬振民沒有說下去，在床上躺下去道：“睡吧，明天我們就回村裏去。”

又半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老五的消息。

喬秀芝準備去跟生産隊長要介紹信，然後和薛川一起去省城找人。

就在這時，喬振民回來。

只是三人出門，卻少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