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謝思因那天失魂落魄回來,恰好徐豔群出門買菜沒看到她那副模樣,不然又少不了一頓唠叨。舒文麗為她開的門,一見到她就驚呼:“發生什麽事了?遇上壞人了嗎,你別吓我。”

謝思因搖了搖頭。

“那到底是怎麽了?你這臉色好差。”舒文麗将她拉了進來。

謝思因連鞋子也沒換,坐在自己家沙發上的時候才恍然醒悟過來自己已經安全了,她呼出一口氣,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能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你手好冰,外面很冷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謝思因沒反對。

喝完了舒文麗遞給她的一杯水,謝思因終于覺得身體暖和了些,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像是在感慨些什麽。舒文麗還是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一直盯着她的臉看,問道:“你今天還幹嘛去了,去趟醫院也不用這麽久吧?”

“嗯,我後來又去找了丁亦宇。”令她驚奇的是居然能淡定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找他做什麽?”

謝思因捧着空杯子,心裏翻江倒海似的,最終還是在舒文麗的催促下決定實話實說。她擡起頭來,看着她說:“他同意離婚了。”

“不是吧,真同意了?”

其實謝思因到現在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你怎麽辦到的,快跟我說說。”舒文麗又是好奇又是驚詫不已。

謝思因無法,只能将過程告訴了她。舒文麗聽完了之後,卻是呆愣了幾秒鐘,最後才冒出一句話,說:“你也是蠻拼的。”

對象是丁亦宇,不拼怎麽行?想想剛剛的所作所為,謝思因只剩下苦笑。

舒文麗像是在思考什麽,突然嚴肅起來,說:“他要是真把你那啥了,你說你虧不虧啊?”

在做那個決定之前,謝思因也是掙紮了很久,她不止一次的跟丁亦宇攤牌,可是每次都被他四兩撥千斤擋了回來,她想破腦袋才想出來這麽一個辦法,的确有些冒險,但還是成功了不是嗎?

她暗自唏噓,緩緩地說:“他不會的。”

盡管知道他在外面風評很不好,盡管他也曾幾次對她做出一些過分的舉動,可是到了最終還是能及時剎車。謝思因其實賭的就是他對她的不忍。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會不忍對她下手,但她就是堅信這一條,他不會輕易動他。

舒文麗像是贊同她的說話,點了點頭,突然意味深長地說:“這麽看來,我倒有些佩服他了。”

謝思因沒搭腔。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把該辦的辦了,要快。”謝思因說。

***

謝思因的電話一直很平靜,她也忍住給他打電話的沖動,收拾好了一切,第二天她再次出門。

今天跟律師約好了談離婚協議的事情,她特地卸掉了妝容,穿着及其的随性,披散着長發,帶了個墨鏡就開車出門。

約見地點定在一家咖啡廳,謝思因準點到達的時候那位劉律師已經用完了一杯咖啡,她脫下墨鏡跟那人握手,赧然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劉律師站起來輕觸她的手,笑道:“沒有,謝小姐很準時,只是我這人有個習慣,喜歡提前半小時。”

謝思因也就不再跟他客氣。

她之前并沒見過劉律師,只是聽說她在本市很出名,在處理離婚案件上很有經驗。謝思因也是慕名約了他出來,電話裏預約的時候報的是咖啡廳這樣非正式的場合,劉律師先前也有些猶豫,但最後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居然同意了。

謝思因的想法是,她想在一個舒适一點的地方跟她談接下來的內容。

她是第一次見到劉律師本人,見他雖長得瘦弱但卻有一股說不出的令人信服的氣質,談吐間不落俗套,也不磨叽,對她說:“謝小姐,先說一下你的情況。”

謝思因跟丁亦宇的情況非常複雜,撇開中間牽扯的利益問題,她避重就輕地說:“我跟丁亦宇是因為利益關系結的婚,都現在差不多三個月了,沒有感情基礎根本沒辦法磨合,我覺得很累,所以我要跟他離婚。”

“丁先生是個什麽意見?”

“他沒意見。”

“那麽謝小姐,關于離婚之後財産分配的問題,你有什麽要求?”

謝思因不假思索地搖頭,“我只求離婚,我什麽都不要。”

……

一天後,謝思因拿着離婚協議書敲開了2815的房門,丁亦宇已經病愈,見到門口的人是她,他第一反應就是關門。謝思因意識到他要這麽做,趕緊伸出一只手擋了擋。丁亦宇怕傷了她,于是作罷。

謝思因順勢擠了進來,擡頭的時候見他黑着一張臉質問她:“你還來做什麽?”

謝思因不慌不忙從包裏拿出事前拟好的離婚協議書,遞到他眼皮底下。

丁亦宇臉上更加難看,他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他連看都不看一眼,謝思因平靜地說道:“簽字吧。”

丁亦宇扯着嘴角冷笑。

“丁亦宇,男子漢大丈夫別言而無信,你那天是怎麽答應我的?”

“哪天?我腦子燒壞了,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這種時候了他居然打算跟她耍無賴。謝思因也不惱,不慌不忙從包裏摸出手機,按了幾下,開始播放錄音。

那天他摔門離開之後不到半分鐘又折了回來,內容就是她在那時候偷偷錄的。更早之前,她借口進去洗手間的時候就開了錄音功能。

手機裏傳出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還是能分辨出來。裏面謝思因哭着哀求他:“離婚好不好?你放了我好不好?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過後,丁亦宇低啞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他說:“我答應你。”

像是有千萬分的無奈。

錄音播放完畢,謝思因一言不發看着眼前的人。事實擺在眼前還怕抵賴?她早就留了一手。

丁亦宇突然奪走她的手機,那動作太快謝思因根本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着他将手機搶了過去,狠狠地朝着牆壁扔了出去。

手機從牆壁跌落到了地上摔成幾塊,謝思因怔怔地看了眼地上摔得粉碎的手機,瞪大雙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瘋啦!”

丁亦宇卻是冷冷看着她,說道:“你要多少我都賠你。”

“神經病!”

謝思因罵着,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片,之後一股腦塞進了包裏,又覺得手裏好像少了些什麽。剛剛協議書也被他不小心打落在地了,謝思因又伸手去拿。

還沒摸到邊緣,另一只手已經将它拾起。她忙站了起來,真怕丁亦宇沖動之下會将協議撕掉,那麽這趟她就算白來了。她緊張兮兮看着他,卻見他只是拿着那張協議看了半天,突然嘲笑出聲。

他說:“你也真會為我考慮。”

謝思因不明白他說什麽。

他突然擡眼,冷着一張臉,冷冰冰問她:“筆。”

謝思因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從包裏找出筆遞給了他。

丁亦宇将筆拿了過去,又盯着那張紙看了半天,謝思因也想不明白那張紙有什麽可看的,她心裏着急得不行,怕他反悔,又怕生出其他變故。

期待嗎?談不上,謝思因倒覺得這份等待像是在例行公事,只是胸口悶悶的,說不出的異樣感受。

最終,丁亦宇就着手掌,洋洋灑灑簽下了名字。

當他将簽字後的離婚協議書遞過來的時候,謝思因忘了第一時間去接。他幹脆直接将紙筆放在茶幾上,直起身來的時候,忽而又輕笑,說:“什麽都不要。謝思因,跟我結婚你到底為的是什麽?”

謝思因将協議書拿了回來,塞進了包裏,才說:“已經不重要了。”

一切已經結束了,她告訴自己。

丁亦宇背對着她,說:“出去。”

倒沒想到會這麽輕易就讓他簽了字,謝思因原本以為會費些心思,她原本已經做好打官司的準備。只是自由來的太輕巧,一直想要的東西來的太突然,她居然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當天晚上,舒文麗拉着謝思因出門,依舊是去的以前常光顧的酒吧,舒文麗舉着一杯雞尾酒對她說:“來,慶祝我們恢複單身!”

謝思因與她碰杯,也說:“單身萬歲!自由萬歲!”

她覺得今天有些瘋狂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謝思因看到舒文麗已經趴在了吧臺上,她倒好些,她拍了拍舒文麗的肩膀,問她:“是不是想吐?”

舒文麗慢慢擡起頭來,沖她傻笑:“哪能啊?還能來十杯。”

她伸出一只手掌。謝思因搖頭苦笑,對吧臺內的調酒的帥小夥子說:“帥哥,能不能幫我們叫一輛車?”

那小帥哥其實跟她倆挺熟了,見到這兩個女的一個個喝的爛醉如泥,好心提醒道:“不安全啊,要不你個電話讓你男朋友來接你?”

謝思因又搖了搖頭,她倆剛剛還在慶祝單身,哪來的男朋友。她沖他擺擺手,說道:“算了,我自己來。”

她晃了晃舒文麗就醒了,半眯着眼看她,問道:“要走了?”

“走啊。”

舒文麗只好撐起來,腳步卻有些虛浮,好在眼神還算清明。謝思因擔心她撞到人,兩只手扶着她就往外走。半途中卻被人碰了一下,舒文麗哎呦一聲,低聲叫道:“誰啊,走路不看路。”

“對不起,路有點窄,女士優先。”右後方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謝思因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她下意識地回頭,不過背光也看不清什麽,只看到三個男人的身影,一邊一個,中間還架着一個醉鬼。她剛要扭頭,卻聽到那人說道:“謝小姐?怎麽是你。”

這下謝思因更是肯定這是她認識的人了,那人又上來了一步,這時一束光照了過來,謝思因終于看清那人的臉,她愣了一下,“劉律師,真是巧啊。”

“什麽巧不巧的?”舒文麗狐疑地轉過頭來。

劉律師又是一陣驚訝,突然就笑了起來,“舒小姐,真是巧了。”

舒文麗卻皺着眉頭,很是費解地說:“你是誰啊?我們很熟嗎?”

劉律師:“……舒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

謝思因也沒想到劉律師居然認得舒文麗,她見劉律師尴尬,忙解釋說:“她喝醉了。”

“誰喝醉了?我還能再喝十瓶!”

“好好好,你很厲害。”謝思因拿下她的手。剛剛才說的十杯。

舒文麗眼睛轉了一圈,突然傻笑起來,說:“我真沒醉,這個人我就認得。”

謝思因不解的,順着她目光看向另一邊。那兒的人正用一種研判的眼神看着她,聽到舒文麗這麽一說,他輕輕笑了一下,說:“你認得我?”

是個很好聽的男人的聲音,又生了副好皮相,挺惹眼的。剛剛居然沒注意到他。

“當然啦,天下帥哥我都認得,帥哥,一起喝幾杯吧?”

舒文麗說着,手臂伸過來好像要去挽那陌生男人的脖子。吓得謝思因趕緊将她的手拉了回來,沖那人尴尬一笑:“別介意,她真的喝多了。”

舒文麗不滿的在她懷裏動來動去。

那男的又笑,看着她說:“沒事。”

謝思因發現這男人有雙精明的眼睛,他只是這麽看着她,就已經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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