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被讨厭

四中期末考試,龔顏江把最後一道大題做完,筆一甩就站起來交卷。

講臺上的老師剛想說只能提前二十分鐘交卷,卻一看時間,剛好到點,那龔顏江對着老師咧開一個笑來,說話道:“老師,可以先走了嗎?”

老師點點頭,直接看起了龔顏江的卷子,當場改了起來。

龔顏江也沒有任何感覺,他最近雖然渾渾噩噩,但是這種程度的考試他還是沒放在心上,他背着書包走出學校,在沒有多少人的長廊掏出手機,給某個應該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的消息的朋友打電話。

那朋友還在睡覺的樣子,一股子從被窩裏面剛爬出來的懶洋洋勁兒透着話筒就傳了過來:“喂?哪個?”

“我。”高中生走進地鐵,站在靠近下車的門前,信號有點不好,“怎麽最近都沒有看見杜冥去那個分公司上班了?”

高中生本意自然不是問這個,可是這個醉翁之意不在酒,對面的人不知道罷了。

周宿在那邊翻了個身,說:“你問我我哪知道啊?那次給你們倆介紹,一個個都跟什麽似的,為了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鬥來鬥去,真沒意思。”

“你就告訴我杜冥現在是不是沒去上班了不就好了?”龔顏江因為還沒有成年,差那麽一個月,所以還沒有經常和那些富家子弟出去混來混去,再加上本身雖然吊兒郎當,卻在重要的事情上從不馬虎,因此算得上是一股清流,至今只和還算事業有成的周宿關系比較好。

周宿清醒了不少,他坐起來,身邊還睡着一個人,但是他是不記得對方名字的,只知道昨夜很不錯,賞賜似的親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就起床走去漱口,一邊漱口一邊說:“好像是沒有去了。”

“我聽說,他們家老頭兒回來了,那老頭和戚桀不是很對付,肯定又捉着杜冥做思想工作,要他好好上進呗。”周宿把水吐出來,擦了擦嘴巴,看着鏡子中自己脖子上幾個抓痕,皺了皺眉,“不過我看杜冥還是那樣兒,怎麽說都說不聽,估計被關幾天又會出來浪了。”

龔顏江可不想聽這些,他只是想知道他要找的人為什麽有好幾天沒有看見,好不容易昨天去那人樓下蹲守吧,遇到那人的房東,房東臉色沉沉的坐在樓底下,問祁清越在嗎,房東阿姨‘哼’了一聲,沒有理。

“行了,我知道了。”龔顏江說,“那我先挂了。”

“诶,等等,這麽着急做什麽啊?”周宿現在清醒了,笑嘻嘻的對着高中生說,“你小子,從今天起就要放寒假了吧,今晚出來,帶你去戚家的宴會去不去?”

周宿向來奉行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刻意讨好的原則,但是今天戚家好不容易給小女兒搞生日宴會,帶着朋友過去見識一下腥風血雨和八卦也是他身為朋友的責任啊。

以後這些事兒多了去了,得了解所有家族或者豪門之間有什麽關系,有什麽狗血的要死的恩怨,才知道怎麽避免摻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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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家?”龔顏江似乎聽不經常回家的父親提起過,“我知道,好像是戚桀生父那邊,申江集團,娶了三任老婆,前三個是原配生的,第四個就是戚桀,好像懷着戚桀的時候,戚老先生在外面的情人剛好也懷上了老五,小三上位後給戚老先生生了個小女兒。”

周宿一聽龔顏江居然知道的這麽清楚,雖然不是什麽秘密,但是确實記憶裏不錯,以後要是當真接了龔顏江老爹的班子,龔家肯定會更上一層樓的。

“那我就不說什麽了,你們肯定也收到請帖了的,晚上八點一起去吧,好像人家小公主今年剛二十歲,這次辦生日宴指不定是想看看哪個長的合心意就要發展發展感情哈哈。”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龔顏江沒心思聊了,“晚上見吧,我現在有事兒。”

“你能有什麽事兒?”周宿真是不了解自家有車不坐,非要坐地鐵,各種想法都和他們這些公子哥不一樣的龔顏江腦袋裏究竟裝的什麽。

然而對方已經先一步把電話挂斷了,腦袋裏面全是祁清越那隐忍小表情還有柔軟的臉頰與唇瓣觸感的龔顏江從離開學校,就進入了癡漢模式,他再次抱着希望去男人公司樓下等,一邊在馬路對面吃午餐一邊等。

午餐過後,他想要看見的人都沒有出現,于是就又坐車去男人家樓下等。

這次,倒是等來了點兒消息。

他看見和祁清越同居的房東兒子微笑着勸着房東不要生氣,還說什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房東皺着眉,道:“阿傑,你就是他善良了!我早就看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人,瞧你才回來幾天啊,就出這麽檔子事兒。”

陳豪傑戴着眼鏡,身上穿的不多,在幫房東按摩肩膀,周圍則坐着一堆老年人,都是來聽八卦的。

“媽,不能這麽說,的确是家裏不知道被誰裝上了針孔攝像頭,報警是對的。”

“可那也不能把你帶過去做筆錄啊!你可是海歸博士,是研究那什麽生物科學的,哪有時間和他們廢話,這不是毀你嗎?”房東氣不過,“反正今天那人就必須搬走,房租退給他就是。”

陳豪傑很無奈的樣子,說:“媽,祁哥挺好的,就是比較招惹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他很好。”

“他要是好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認識?!虧得我當時還說他不一樣,現在看來所有的同性戀都一樣,私生活混亂。”房東說完,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阿傑,你怎麽老幫他說話?”房東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開始有些忐忑了。

“哪有啊。”陳豪傑笑了笑,溫文爾雅的模樣,“你想到哪兒去了,國外這種多的很,上學時候室友就是的,沒什麽。”

高中生在一旁聽着,算是明白了些事情,怪不得昨天過來的時候會有警車在了……

原來是小黃人大叔家裏被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而且聽這些人的意思,昨天男人沒有回來住,還和誰出去了……

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決定看着這個斯文敗類繼續演戲,順便等等看男人下午會不會回來。

高中生一邊坐着聽,一邊覺着有些懊惱——昨天他怎麽就沒有在這兒呢!

及時的給予膽小的要死的男人一點兒關懷,祁清越會很感激的吧。

過分聰明的龔顏江十分擅長将人的性格摸透,也是第一次這麽長久的觀察一個人,尋找他的底線。

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關注這個男人,就好像在地鐵上第一次見到祁清越的時候,一直以來只是稍微戀臀的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觸碰……

當然了,他也不後悔,畢竟是手感那麽好的屁股來着。

另一邊,祁清越在洗碗,中午他做了兩菜一湯,兩個大男人吃的幹幹淨淨,果然是來做男保姆的祁清越也不覺得有什麽,他本來現在也沒什麽志氣,野心也單調的只是想要有錢罷了,而有錢的目的,還是為了想要讓以前的‘家人’看看,他即使一個人在外面,也過的很好,非常好!

現在呢?

祁清越已經沒空管事業什麽了,他要還賬,要養小朋友,要找機會和許願罐解綁,還要照顧輪椅大佬的生活,學習跆拳道的事情都還沒有提上日程,這麽想想,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

“那個,戚先生,我等會兒可以用一下你的車嗎?”祁清越已經把自己才買沒多久的車放到二手車行代賣了,他現在存款不多,還欠債一百萬,小男孩今天在醫院治療,可是天天住院也是不現實的。

天啊!為什麽他有了許願罐,明明可以開挂,卻還是這麽慘?!

祁清越木着臉反思,最後無奈的發現,自己獲得的這一切,都不是自己親手得來的,自然去的也快。

“可以。”戚老板沒有坐在輪椅上,他扶着沙發的扶手坐到沙發上,視線放在前方的超大屏液晶電視上,電視上正放着狗血的尬舞小魔仙,他像是看的很認真的樣子,一動不動。

祁清越洗完了碗立馬又切一碗蘋果給輪椅大佬端過去,說:“這個過一會兒再吃,我出去了。”

戚桀輕輕的嗯了一聲,抱着那一小碗蘋果繼續目不轉睛。

上樓換衣服的祁清越在轉角處偷偷瞟了一眼似乎看尬舞看的起勁兒的輪椅大佬,只覺得輪椅大佬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沒想到居然這麽……有童心。

出門前,祁清越發現輪椅大佬終于曉得換臺了,換了個講相聲的,居然還是他喜歡的那一對表演的。

大佬對他說話的時候,微微側頭,一雙深邃的像是幽潭的黑眸也并不陰森,倒影着電視的裏微藍的光點,說:“早點回來,有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哦,好的。”祁清越嘴上是這麽說,心裏卻不這麽想,他大腿是要抱的,可是總麻煩對方,肯定會不管自己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也會嫌煩。

最好的朋友關系,就是互相需要互相幫忙但是又适可而止。

他和輪椅大佬呢?

是他很需要對方,輪椅大佬并不需要他。

清楚的知道這一點的祁清越在一團亂麻中找出了最應該即刻就去做的事情,不然誰知道什麽時候又會遇到變态呢?

不過就算遇到,也肯定不是那次十八個那麽多吧,祁清越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現在,還是在笑未來。

待祁清越關上門,汽車的轟鳴也逐漸走遠,戚桀這才将心思放回到電視上,聽完一段相聲竟是全程沒有笑,最後抱着那碗蘋果,上樓,從保險箱中翻出自己寶貝了七年的小鐵盒子——上面花紋都被磨的看不清楚——搖了搖,裏面是滿滿的硬幣聲音。

——和昨天幫祁清越拿回來的那個存錢罐很像。

當初祁清越給他的時候沒說自己也還有一個啊,就這麽想和他有情侶罐嗎?

戚老板臉上有可疑的微紅,不過很快就又恢複了平靜。

——所以說,當初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告訴他名字?為什麽又不記得他?

問題太多了,戚老板用小叉子叉着蘋果吃,一邊思考,一邊分神感嘆道:今天蘋果真甜。

忽然的,戚桀手機響了,手機剛好在他輪椅旁邊的口袋裏面,他拿出來接通,裏面是通知他晚上戚家宴會的事情。

戚桀聲音頓時冷了下來,說:“去,當然去。”

劉助理又問:“那祁先生呢?”

“他?”戚桀想了想,說,“他不去。”戚桀也發現了,現在的男人,不說招蜂引蝶那也是招惹了不少人了。

帶去那種地方他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劉助理非常迅速的get到了戚總的心思,在電話那頭笑的一臉‘我懂我懂’,聲音卻正兒八經:“好的,我知道了。”

……

大約在三點的時候,祁清越開車進了住了很久的小區,周圍的一切都沒有怎麽變,可是周圍人看見他的眼神卻是變了不少。

下車的時候,祁清越正好把車停在樓下,樓下坐着和大媽們吃瓜子橙子說話的房東,房東一看見他,就站起來走近說:“祁清越,你今天就搬走吧,我這兒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祁清越一愣,早就料到會這樣,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一直沉默不語,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瘋狂的吐槽,現在,他已經不想這樣了,躲在角落裏的話,那些人怎麽可能聽得到呢?就應該大聲說出來。

“的确太小了。”祁清越說,“不過還是謝謝阿姨這些年的照顧了。”

“我,我還要謝謝你,瞧瞧你幹的好事,整天把不三不四的人往房子裏面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幹什麽的呢!誰知道那個針孔攝像頭是不是你那些‘朋友’裝上去的,還誣陷我們家阿傑。”

祁清越說:“現在還沒有定論,說誣陷還太早了。”

“太早?我看你就是蛇蠍心腸,自己沒本事,巴不得把所有有本事的人都拖下水!”房東阿姨氣急敗壞,在關于兒子的問題上,奉行一切都是別人的錯,自己兒子絕對沒有錯的準則。

“抱歉,就你們,還算不上有本事,我想拖也拖個更有錢的。”祁清越看着周圍注意力都在這邊的老頭兒老太太們,知道自己怎麽解釋也沒有用,那麽就順着說吧,反正自己不要吃虧。

誰知道說完,就有聲音在左側響起,有人的手也搭在了他的右肩上,聲音清脆,語氣輕佻而不輕浮:“沒錯,就像我這樣。”

祁清越側頭一看,就見高中生勾着唇角對他說:“你說對吧,大叔。”

——對個毛線,我告訴你你也是危險分子!

祁清越沒搭話,和房東阿姨說了聲抱歉,就上樓了,還沒有走進樓道口,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對了,今天我就把需要的東西搬走,多餘的房租也不必給我了。”

高中生笑眯眯的跟着祁清越走上樓,一路上盯着祁清越看個不停,祁清越總不能讓對方把眼睛閉上,也沒有辦法控制別人眼睛看那兒,于是強行裝作不知道。

到了三樓開門進去,只見他一個人住的時候,很幹淨,幹淨到有些冷清到沒有人氣的房子,地上髒亂的不行,沒有人打掃,側卧的門也沒有關,床上的被子亂七八糟的牛城一團,門口還堆着他從公司抱回來的文件,再往裏面走,他衣櫃的大門也大大敞開着……

這是昨天警官們在尋找有沒有別的攝像頭的緣故。

“喂,大叔,我這幾天在考試,沒有來找你,你是不是挺想我的?”高中生非常自覺地走進去,看見祁清越沒有換鞋,就也不脫鞋,像個小跟屁蟲就差沒貼在祁清越的背後,“怎麽不說話?嗯?”

祁清越找出自己許久沒有拿出來的行李箱,把需要的衣物分類裝進去後,環顧四周,竟是發現再沒有別的東西需要帶走,可是他的行李箱才裝了一半,另一半還是空的。

“好像是沒有了……”他喃喃道。

結果一轉頭,就看見高中生抱着雙腿坐在另一半的行李箱中,說:“還有我啊,真是健忘,還要我自己進來。”

祁清越無奈的說:“你不要鬧了,我現在很忙。”

“忙什麽?”高中生說,“忙着找房子嗎?我可以提供哦,房租的話,就負責我的一日三餐吧。”

——特麽的,他看起來就這麽像當保姆的料嗎?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房子了,謝謝。”男人說,“你先出來吧,我要把東西提下去。”

高中生則歪歪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說:“親一下,我就起來,開心吧?”

“我為什麽要開心?!”祁清越已經快被龔顏江給繞暈了。

“為什麽不?”龔顏江舔了舔唇瓣,開始掰着手指頭數道,“第一次我不過摸了一下你,你就激動的跑出地鐵了;第二次不過看了一下你的皮帶,你就興奮的語無倫次;第三次我不過是把水給你,你害羞的假裝不小心親我;大叔,喜歡我就要趁早說,我很搶手的。”

祁清越一時間竟是找不到反駁的話來,他想了想,說:“那你先起來,起來再……再親。”

龔顏江輕輕皺眉說:“哎,大叔每次看見我都要臉紅啊,我怕你等會兒把我推到在床上怎麽辦?”

祁清越恐吓道:“沒錯,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把你辦了!”這種流氓話男人說完就感覺中氣不足。

高中生笑着站起來,說:“是我在下面嗎?”

“沒錯,你在下面的那種。”

高中生邪笑道:“哦,騎乘,我喜歡。”

祁清越才沒想一直和高中生在這裏貧嘴,他急忙收拾好東西,提着行李就要下樓開車回去,先去找個什麽跆拳道的班報名,然後就去醫院看看章澤……

見人要走,龔顏江一下子拉住祁清越的手,把祁清越壁咚在了門邊上,眼神突然變得很認真,他說:“大叔,你跑什麽跑?我都願意給你吃了,你跑了我怎麽辦?”

祁清越以前從不敢看龔顏江的眼,或者說,他從來都不敢看任何人的眼,怕在裏面看見難看的自己。

可現在,他看着高中生那雙狹長的眸子,裏面的他非常惹眼,就算是沒有表情,也好看到讓人失神。

他鼓起勇氣說:“不怎麽辦,你還是學生,你的工作難道不是學習嗎?”

龔顏江沒說話……

“本來……本來我們是不認識的,你對我做的那些我也不計較了,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你還小,不應該像個變……不應該有那樣不好的舉動,你該控制自己。”

“我也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再這樣說了,我比你大了十歲,我看見你就像是看見小孩一樣,沒有任何想法,我就算是個同性戀,也不是看見一個人就像要做點兒什麽的。”

“龔顏江,我覺得你挺好的,你家裏條件也很好,你有很多朋友,你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好的珍惜現在,別遇到一個人就去調戲別人,知道嗎?”

祁清越說完,就聽見高中生迅速的道:“我不知道。”這聲音低低的,表達着難以言喻的陰沉。

随即,祁清越就被高中生一下子抱住,對方的鼻尖在他的脖頸間深深的嗅着,然後有柔軟的東西在他的頸間滑過,濕黏的地方驚顫不已,下一秒,祁清越就感覺自己被咬了!

“啊!你瘋了!”祁清越松開拉着行李的手,擡起腳就慌慌張張的踹在高中生下腹,然而高中生除了悶哼一聲,卻是怎麽也沒有松開,反而咬的更狠,那聲悶哼也像是某種運動後釋放時的低吟。

祁清越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終于被放開後,他一拳打在龔顏江的俊臉上,再次跑路。

龔顏江則怔怔的微張着唇,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

他只是,喜歡他。

沒想過,要被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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