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很多年前,趙船當時還是個剛出道的牛郎,那個時候他還不賣身,只是陪客吃些酒水,生活過的緊巴巴,不過因為不用出賣肉體,當時的他,覺得這樣便好了。
只不過……下海的人,永遠都不可能不濕身。
他與所有的做這種職業的人一樣,最後還是出賣了肉體,沉浸在了女人的肉欲和金錢中。
在他所服務的那些女人中,其中不乏多金又貌美,可讓他印象最深的大概還是那個長相平凡身材中庸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個紋身師,若說她身上唯一可取的大概便是她手上的功夫。
趙船想起在那間明亮的房間內,女人脫去厚重的黑色衣服,蒼白的臉,平凡甚至是醜陋的五官輕輕擠壓在一起,陰沉的倒三角眼興奮的看着他,渴望又急切的說道:“把你的後背賣給我,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那個時候,趙船其實已經不缺錢了,用身體賺錢很快,只要一晚上便是一個月的大把奢侈,可是趙船卻還是覺得不夠,那段時間大概是他最混沌的時候,私生活的混亂,令人作嘔肮髒的身體,一個個精神的包袱,似乎要把他壓扁。
也許……唯獨金錢才是能夠治愈他的良藥,填補因為失去自我而顯得空虛的精神。
那晚,他答應了這個女人,他把他的後背賣給了她,供她“作畫”。
那個紋身師,沒有為他塗抹麻藥,女人說,塗了麻藥顏色就不鮮豔了,可後來,當紋身結束後,趙船才明白,這個女人只是純粹的想看他因忍受疼痛而猙獰隐忍的表情。
當“酷刑”結束時,女人着迷的看着趙船背後那張被繁花簇擁美豔嬌麗的臉,她粗喘着氣,平凡的臉堆起一層一層的皺褶,顯得醜陋猙獰。
趙船忍受着這令人難堪的目光,與之後背處時刻在提醒着他的火辣痛處。
那天晚上,女人如承諾般的,給了趙船一大筆錢,而趙船則似丢了半條命,他看着那張輕飄飄的支票,閉上眼,趴在了被他的汗沁濕漉的被單上,他僵硬着背脊,身體的每一絲顫抖都似乎會讓自己更加的痛苦,哭泣哽咽在喉嚨口,他哭不出來……為了這樣的自己,他沒辦法流下眼淚。
他這樣趴着,試圖睡去,盡管後背的餘痛依舊還在,可是他的神經太過疲倦,他枕着自己的手臂。
妄想着睡一覺後,明天起來又是高二那年,陽光明媚,清爽的風吹過他的臉頰,他可以躲在遠處暗暗的仰望着顧項城。
于是,這樣想着,想着……他便慢慢睡去。
睡夢裏四周的光線漸漸變得昏暗,走不出去的玻璃牆,離不開的怪圈,還有那些鮮血淋漓的肉身,他驚恐于這一切,而後他發現自己似乎是陷入了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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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夢見了那個扭曲的紋身師,他如旁觀者一般沉默的注視着自己的過往,那些僞善的面孔,強顏歡笑的醜态,不堪的身體,讓他難受。
可這些難受也許都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情。
城城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閉上眼,想要從夢境中離開,“我只喜歡顧項城……”他一遍又一遍的催眠着自己,就算推開了城城,就算會抱有遺憾。
可是,喜歡一個人便只有他一人,他的心只有那麽小,是他認定的,便不會改變。
他深深吸了口氣,狠狠的推開了他。
趙船是這麽固執的一個人,他喜歡顧項城喜歡了這麽多年,這種深入骨髓的愛意,已經無法輕易地被代替了。
于是……那些支離破碎的光片消失了,他走出了這個怪圈。
即便因此,他的心頭似乎空出了一處,漏着風,空蕩蕩的,就像是被雨水浸濕了的鞋,濕漉漉的想要脫去。
……
潔白柔軟的薄被泛起了皺褶,模拟陽光灑入室內的燈柔和的打開着,門被輕輕推開,擺放在櫃子上的水杯輕微震動,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着門手,他看向躺在床上的趙船,溫煦的光線照亮了他英俊的側臉,雪白的皮膚熠熠生輝。
他的視線從趙船的臉上慢慢移開,繼而落在了擺放在一旁的一張嬰兒床上,小怪物出生後,原本皺巴巴的模樣在第二天就長開了,此刻這小家夥正眨巴着圓溜溜的眼,一直蹬着軟綿綿的肉腿,想要起來。
小家夥非常的敏銳聽到了些許聲響後,便立刻警覺,小肉腿又蹬了蹬,小巴掌蜷縮成拳,顧項城緩緩的走過去,小家夥只看到了大家夥堅毅的下颚線,他鼻尖微聳,嗅到了這大家夥身上不一樣的氣息。
顧項城垂下眼,纖長的睫毛輕抖,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在小家夥肉嘟嘟軟綿綿的手臂。
“你長得好快。”顧項城小聲的嘀咕了聲,小家夥擡起自己蓮藕似的小胖手臂,甩開了顧項城,他撅起嘴,哼哼唧唧的,圓溜溜的大眼睛裏一閃而過一絲綠光,顧項城一怔,他慢慢縮回了手,注意力從小家夥身上挪開。
趙船的睫毛打着顫,顧項城看了一眼,便沉聲道:“你要是醒了就睜開眼,我想和你說話。”
趙船睜開了眼,眼睛一時間還無法适應光線,顧項城微微側過身體,為他擋住了和煦明亮的光,當趙船适應了後,顧項城才說,“這段時間,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為什麽孩子已經出生了,而我醒來後,卻沒有絲毫印象,我有些事記得不太清楚了。”
趙船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問:“你還記得些什麽?”
“我只記得……我傷害了你。”
顧項城食指蜷縮,手掌握拳放在腿兩側,顧項城的眼眉蹙起,他抿着嘴,他看着趙船,光線灑落在他雪白的皮膚上,整個人都似乎要融化了。
趙船同樣看着他,突然覺得喉嚨有些酸澀。
他緩慢的搖了搖頭,咬着下唇,拇指指甲扣在食指上,指尖緊繃着,“你沒有傷害我,我很好,讓我難過的是另外一個人。”
顧項城背脊僵直,“是誰?”
“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那個人答應我再也不會出現了。”
趙船看着顧項城的眼,透過那雙幽黑明亮的眼,似乎穿透過了另一個人。
……
小家夥長得很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生龍活虎的模樣讓人看得歡喜,可趙船卻害怕,他成長的太迅速,就連死亡也來得快。
這樣的擔憂不是無根據的,就像變異體那樣,因為太過強大,就算變異過的身體也無法負荷他們的力量,身體會慢慢衰落,直至死亡。
胡重溫采樣了其唾液,用于基因檢測,他發現,小家夥的基因組中染色體的數量比起人類來說多了一種。發現了這個異常之後,胡重溫便趕緊進行研究,期望能夠快點研究出治療變異體的基因針。
在孩子的世界裏,他們很容易便能分辨出可以親近的人,特別是比平常人還要敏銳的變異體幼兒,他在母體中時,就能分辨出厭惡與喜歡。
而在他眼裏,趙船是可以親近的人,小家夥長得很快,差不多一個星期,身高智力的發育就和一歲孩子無異,當他的小肉腿終于能夠支撐起身體的重量,站起來時,他便迫不及待的從嬰兒床裏爬了起來,趴在那及至他肩膀的圍欄,要出來。
趙船看着他肉嘟嘟的模樣,一臉無賴的要抱抱,有些無奈又好笑,把他抱了出來,小家夥就立刻環抱住趙船的脖子,嗅着他身上好聞的氣味,蹭蹭。
趙船抱孩子的姿勢絕對算不上标準,沒一會兒他自己就吃力,就連小家夥也覺得不舒服了,趙船把孩子放在了床上,看着他坐在自己腿間,短褲露出了肉生生的一截小腿,趙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圓嘟嘟的臉,“要給你取個名字,你說你該叫什麽呢?……肉圓怎麽樣?”
趙船随意的從一旁拿來一本解悶的刊物,和小家夥開着玩笑,沒想到小家夥當真了,他似懂非懂的看着趙船,嘴裏發出哼哼,肉嘟嘟的指頭捏着趙船手裏的刊物,要自己看。
趙船便掀開一頁,方正的放在他面前,眼眉都含着笑意,寵溺的看着他這小模樣。
小家夥倒是真的很認真,粉嫩多肉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的點過,圓溜溜的眼裏閃着光,抿着唇,一掃剛才要抱抱耍無賴的表情,嚴肅又認真,讓人忍俊不禁。
突然,小家夥似乎看到了什麽,肉嫩的指頭重重的戳着書頁,趙船湊過去看,只見專門刊登的美食專欄處,一碗鮮美多汁的肉圓圖畫,正大咧咧的刊登在上。
趙船含着笑,彎起嘴角,“就要這個名字了?”
小家夥懵懂的看着趙船,哼哼了兩聲,慢慢的點了點頭,轉了轉眼珠,張開嘴,喊了聲,“趴趴……”
趙船驚訝的看着他,心裏一震,他摟過小家夥,摸着他肉嘟嘟的身板,又不小心瞥到了那專欄上的肉圓圖片,一時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眼角眯起,輕輕蹭了蹭小家夥肉嘟嘟軟綿綿的臉頰,笑道:“你啊,以後可別後悔,就叫你肉圓了。”
……
這段時間,顧項城總覺得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定時忘記了什麽,曾經他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可這次似乎更加的強烈了。
他想到,趙船複雜的眼神,和那已經出生的孩子,心頭的情緒便越來越錯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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