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那雙杏仁狀的狼眼閃爍着蔚藍色的光芒,明亮純粹,讓城城無法直視。

雪狼靜靜的看着他，慢慢從地上起來，城城錯開了雪狼探究的眼神,雪狼竟也不理睬他,從他身邊走過,城城心頭一震，從身後碰觸了雪狼的背毛，狼身微動，回過頭看着他。

城城頓了頓,直視着雪狼,“趙船，你殺了我吧,我不是顧項城，我是城城。”

城城指着自己的心口，“所以，朝我這裏刺進去，我就能把你的顧項城還給你，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雪狼的尖耳顫動，垂着的尾巴輕輕甩着，城城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腦袋裏作響，沉郁低啞。

“你說的總比做的好。”

城城臉色煞白，他緊握拳頭，忍不住喊道：“是他甘願讓我回來的，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你，就選擇了逃避。”

“趙船，你究竟是為什麽會喜歡顧項城，他明明就是個懦夫，逃兵，他根本從未想過你和他的未來。”

城城上前幾步，“你為什麽就不能對我公平一點呢？”

雪狼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狼身微顫，背脊緊繃，前肢突然擡起，利爪抓破了城城的胸口，雪狼扯開嘴，露出了鋒利的獸牙，“你說的公平，在你設計我的時候就全部消失了。”

……

趙船是在第二天變回人形的，第一次的獸化，使他耗費了許多精力，變回人形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用另一個視角去感受這個世界，便疲倦的睡了過去。

只不過……在閉上眼睛時，他想的卻都是另外一個人。

趙船一頭紮在了枕頭裏，擡起手蹭了蹭自己的耳朵，沉郁的想着，城城的那番話。

這麽想着，想着……思緒便漸漸變得渾濁，他的眼皮慢慢合實，疲倦襲上了他的身體四肢，趙船卷過被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暖洋洋的陽光穿透了質感輕薄的窗簾輕盈的落在了白色的被單和淩亂的床鋪上，側睡的男人四肢微微蜷縮着，薄被被他都卷到了腰腹上，赤-裸的上半身，光潔白皙，纖薄的肌肉覆蓋在骨骼上，随着他每一次翻身而扯動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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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細密的落在了趙船的身上，當光線從原本的柔和變得晃人時，男人合實的眼皮抖了抖，趙船睜開眼，愣愣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趙船因為以前的工作，平常都不出門，呆在家裏便是對着電腦寫點字，也因如此，他的眼睛多少也有些近視。然而此刻，他的視力卻變得十分清晰，沒有了日常的模糊與閃爍的光暈，這個世界都似乎變成了照片定格，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從牆角碎裂的細小紋路開始，視線一路游移到了牆面、地上和窗口。

那些彌漫在空氣中的瑣碎塵埃、窗外的每一個聲音，花田裏的氣味，通通都湧入了趙船的感官裏，他閉上眼，皺起眉，突然，這一切聲音又都消失不見，等他再度睜開眼時，只餘下那門外規律跳動的一個聲響。

趙船站了起來，來到門口，打開門，就見城城從地上站起來，趙船皺眉，“你在這裏做什麽？”

城城的手背在身後，“我……我過來是……”城城話還未說完，就聽一聲喵叫，趙船驚訝的低下頭，看着蹭在自己腳邊的貓咪。

趙船的眼角翹起，嘴角揚起了一個大弧度，他蹲下-身，抱起毛絨絨的大貓咪，用臉蹭了蹭那蓬松的貓臉，驚喜的連連喊着：“奶黃……奶黃……”

“把我放下來，我也要趴趴抱。”只聽城城背後傳來小男孩煩躁的聲音，趙船朝他望去，城城皺了皺鼻子，尴尬的笑了笑，背在身後的手松了開來，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就從他背後鑽了出來，一頭撞進了趙船懷裏。

“趴趴……趴趴……我也要抱。”小肉圓趴在趙船懷裏撒嬌，趙船摸着小肉圓軟軟的臉頰，眼眶都濕潤了，“你以前一天一個樣，我還擔心我會認不出你。”

小肉圓皺了皺鼻子，趴在趙船懷裏，悶悶道：“那個壞教授說我以後會和正常小孩一樣長大了，不能夠在長得那麽快了。”

“長得慢些才好呢，爸爸能夠多抱抱你。”

趙船好笑的看着小肉圓一臉郁悶的模樣，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被擠下去的奶黃用尾巴掃過地面，喵了一聲。

小肉圓把埋在趙船懷裏的臉擡起來，昂着頭，圓溜溜的眼聚精會神的看着趙船，抿着嘴，“可是，我想快點長大，能夠保護趴趴。”

趙船心頭一震，他的嘴角忍不住揚起，“嗯，現在爸爸能夠保護小肉圓了，等再過幾年，小肉圓長大了，變得比爸爸厲害了，到那個時候，爸爸就讓小肉圓保護着，好嗎？”

小肉圓撅起嘴，圓滾滾的小屁股挪了挪，又往趙船懷裏蹭了蹭，“那趴趴要說話算數哦。”

趙船點點頭，輕輕的笑了。

“咳咳……”突兀的聲音硬生生的插入了這溫馨的氣氛裏來，小肉圓聽了，轉了轉眼珠，慢騰騰的從趙船懷裏滑了下來，“趴趴，我想了想，既然我現在不能保護你，那麽就讓大爸爸來吧！”小肉圓抓起城城的手，把他放到了趙船跟前。

趙船蹙眉看向城城，被看着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揚起的手緊張的繃直着，趙船低下頭，他頓了頓，想問，“肉圓，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個爸爸的嗎？”卻在看到小肉圓期待的眼神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趙船嘆了口氣，看着對面兩個已經打通陣營了的父子，僵硬的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城城的手心，剛想收回，卻被城城一把拽住了。

以前趙船握着顧項城的手時，總會覺得他的手心冰涼，而如今，當他自己也成為了變異體後，便忽然發現，對方的手竟然是溫熱的。

“怎麽會這樣，你的手……”

城城看着趙船失神的模樣，抿起嘴，小心翼翼的握緊了手，“是你的手太冷了。”

趙船垂下眼，默默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小肉圓眨了眨眼，看着兩個大人的互動，“趴趴，我有點餓了。”

趙船摸了摸小肉圓的腦袋，“我房間裏有吃的，你進去吧。”小肉圓點了點頭，抱起奶黃，一溜煙就跑進了房間。

見孩子走了，趙船原本還算淡然的表情就立刻消失殆盡，他擡起頭，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以後，我不想見到你。”

城城皺起眉，眼眉間像是被劈出了一條深壑，他眯起眼，臉上原本溫馴的表情消失殆盡，他定定的看着趙船，“你說不想見我，那麽是不是你也不想見到這具身體了……”

“你難道不在乎顧項城了嗎？”

趙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面上，他的手指劃過牆壁，“我當然在乎，可是……我卻不想再看到顧項城了。”

城城身體一僵，趙船錯開了他的目光，低着頭，看着從牆壁上掉落在自己腳邊的白灰，“我要你告訴他，我是想活下去，可是如果是這樣的代價，那麽我就寧願早點死了。”

趙船扯了扯嘴角，他靠在身後的牆壁上，身體微顫，“你說的是沒錯，我喜歡的顧項城他也許就是個懦夫，可是這又代表了什麽，我喜歡的人，就連他的每一個缺點，我都是愛着的。”

“可你卻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個人，所以，我沒辦法包容你，諒解你，你的任何一個缺點在我眼裏都會被放大。”

趙船頓了頓，又道：“所以，你和我要的公平，是從來都不存在的。”

……

海島的溫度随着天氣的變化，逐漸升溫着，每日在外操練的士兵也回到了室內，霍戚刃站在窗口，眯起眼打量着似乎變大了的太陽，神色微沉。

最先注意到氣候變化的人是胡重溫，這幾天他的身體敏感了許多，而對于這種燥熱的天氣，他的反應也比常人要更為敏感。

這日，胡重溫是想到海島周邊去看看有什麽可以采樣的資源。

蕭陝一如既往的跟在他的身後，他這樣的陪同，一點都看不出他與胡重溫之前有所争執過，這個男人如往常一般，步步緊跟着胡重溫，蜜色幹淨的臉頰緊繃着，身量高挑的他，脊背挺拔。

胡重溫走在前邊，蕭陝眯起眼，快走兩步，拉住了胡重溫的手，“教授，天氣越來越熱了，我們回去吧。”

胡重溫其實從基地裏的實驗室出來之後，身體就有點不舒服了，只不過，他在蕭陝面前不想丢面子，所以便一直硬撐着，此刻聽蕭陝這麽說，便沒有推脫了，任他牽着，順勢把力氣都靠在了蕭陝身上。

蕭陝扶着胡重溫，只走了兩步，就覺察到了不對勁，他鼻尖微聳，只聽胡重溫壓低的聲音，蕭陝睜大眼，驚異的看着胡重溫慢慢發生畸變的身體。

只見胡重溫原本飽滿的皮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幹癟，而那原本平坦的肚子則像是吹氣球一般大了起來，蕭陝皺起眉，“教授……”

胡重溫大口大口的喘氣，十指緊繃，牢牢的抓住蕭陝的袖子，“把我送回去，快點……”

蕭陝頓了頓，便彎下腰，抱起了胡重溫，飛快的朝基地裏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