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夜色寂寥,稀疏的星光點綴着暗色的黑幕。
男人壓抑的呻-吟從口中洩出,蕭陝驀然驚醒,翻身而起,便是掀開了被子,便看到胡重溫側身蜷縮成團,那肚子高的驚人,視線沉沉的落在他的腹下,只見鮮紅的液體汩汩流着,鼻腔裏都似乎溢滿了血腥的氣味,粘稠的、作嘔的、死亡的氣味,充斥了他的大腦。
這個孩子在胡重溫肚子裏已經呆了六個多月,期間胡重溫無數次妄想着這個小怪物能夠撕裂他的肚子爬出來,可是卻不如人意。
蕭陝的對于親情的渴望充分的展示在了胡重溫的面前,那個怪物竟然也乖乖的呆在了他的肚子裏,除了偶爾的搗亂弄得胡重溫死去活來的,竟比一開始安分了許多。
可這次,這個怪物卻似乎想要急于出來了。
小怪物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急于想要找到出口,當他的身體特征發育完全後,他在這個粘稠的地方,第一次用口鼻呼吸,而後被那些淡黃色的液體給嗆到了,慢慢的,他所在的地方,能夠維持他生命的養分越來越少,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該離開這裏了。
養育自己的人不是也想要自己快點從他體內離開嗎?
小怪物睜開眼,慢慢伸出手,撕碎了那層包裹着自己的厚膜,循着一處洞口慢慢擠壓挪動。
可是……洞口太小了,他出不去。
此刻,小怪物又聽到了那個男人的哀嚎,“把這個怪物拿走,快點剖開我的肚子,快點啊……”
小怪物的動作一頓,他聽着那個男人的聲音,他能夠感覺到男人對于他的厭惡。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明的失落。
可說是失落,卻又不像失落。
這個小怪物只是覺得,心裏不舒服,沉悶難受,讓他不由得開始怨恨起這個生育他的男人,既然不喜歡,為什麽要他呢,小怪物這樣想着,手裏的動作便加重了些。
身體還是嬰孩的形态,指尖卻變化成了鋒利的爪子,他按在那塊柔軟濕潤的地方,利爪刺入,便聽男人一聲似乎快要絕氣的哀嚎,小怪物縮了縮手,即刻又聽到了,男人怨恨的咒罵。
那雙縮回來的手頓了頓,便不顧一切的撕開了那塊柔軟豐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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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陝不敢置信的看着胡重溫的肚子被重重頂起,凸起的部位慢慢的撕開了一條口子,生産的醫生被吓得面無人色,雙眼發直的看着那條猙獰碗大的血口子。
胡重溫此刻已是翻起了白眼,他的呼吸慢慢低落,原本因為疼痛而無法克制的呻-吟已聽不見了,蕭陝沉重的喘息着,他親眼看着,那個全身沾滿着胡重溫的血的怪物慢慢的從那道血口子裏爬出來。
蕭陝驚懼的看着,身體僵硬,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連毛發都打起了哆嗦。
胸膛劇烈起伏,蕭陝拼命的呼吸,突然之間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蕭陝看了一眼差不多已經沒氣了的胡重溫,身體瞬移,拿來了基因針。
他拿着針管,那個血跡斑駁的怪物已經從胡重溫的身體裏爬了出來,呆坐在一旁,見到了蕭陝,臉上也沒什麽表情,蕭陝也不曾看他一眼,而是跑到了胡重溫跟前,他看着猶如被開膛破肚的男人,喉嚨裏發出顫抖的聲音,拿着針管的手也抖得厲害,左手狠命的拍打着右手,拼命的呼吸,而後舉起基因針,對準胡重溫的眼球,精準的刺入。
只聽”噗”的一聲,針頭刺穿眼球,進入了大腦,針管中的液體頃刻間注入,蕭陝迅速拔出針頭,空了的針管落在了地上,“啪”的一聲,蕭陝抖了抖,而他一旁的醫生,已面無人色暈厥了過去。
蕭陝的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的盯着躺在手術床上的胡重溫,雙手垂落在身側,抖個不停。
從出生為止只過了一分鐘的小怪物,冷眼看着男人所有的動作,他身上的血跡粘稠在了他的身上,當他從濕熱的地方爬出來,接觸到空氣的一剎那,皮膚開始起了變化,變得敏感,小怪物抖了抖,突然一條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而後他被人抱起,放在了一開始便準備好的嬰兒床裏。
蕭陝的動作極快,做完這一切,又是轉過頭,深邃的五官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具躺在手術臺上已經死去的屍體。
大概是過了一個多小時,蕭陝都一動未動,小怪物躺在嬰兒床裏,閉着眼,聽着蕭陝的呼吸頻率,突然原本緩慢的呼吸變得極快,蕭陝鼻息粗重,看着那個應該已經死去的人。
胡重溫只覺得腹部酸癢痛麻,他的身體很沉,試探着擡起手,卻發現怎麽也動不了,現在他唯一的感覺,就是腹部皮肉的疼痛。
胡重溫張了張嘴,喉嚨幹澀生疼,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了,忽然,他只覺得手心被什麽東西該攥住了,他挪了挪腦袋,便見蕭陝站在他跟前,抿着嘴,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很是滑稽。
愣了片刻,視線緩緩的打轉,就見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一張小小的嬰兒床裏,探出了一張沾着血跡的小臉,生生的把胡重溫給吓了一跳,身體抖了一下,那原本就疼着的肚子就更是酸疼難忍了。
蕭陝皺眉,轉過頭,盯着那小怪物,“別吓你媽媽!”
喉嚨裏發出低吼,小怪物死死的盯着朝自己斥責的男人,狠狠的瞪着,便又睡了回去,總算是安分了。
蕭陝心裏輕松了不少,又把目光放回在了胡重溫身上,看着他原本被撕裂的肚子慢慢合上,眼角倒是向上揚了幾分,只不過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麽,手指攥着胡重溫的手,頓了頓,道:“基因針是起了效果,待會你在忍忍,這次的劫數便算度過去了。”
胡重溫一時也沒聽懂他在說些什麽,只不過待過會兒,那種窒息的感覺慢慢湧上心頭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早已不再是人類了。
他是應該死了的,是蕭陝把他給救了回來,只不過代價卻是,讓他變成了變異體。
那種他自己研究出來的怪物,而已。
……
霍戚刃連夜調動了人手,前去了先前變異體小組所去的鬼域,可是全都音訊全無。
強悍的變異體、經驗豐富的士兵,都沒有了蹤跡,定位器搜索不出他們的位置,通訊被切斷,他們在這段時間內,完全失去了聯系。
蘇淮市內,所有高層人心惶惶,他們沒想到本該是危險系數最低的一處鬼域,竟然也吞噬了那麽多的人,對此,他們不敢想象另外一些他們從未見過也不敢碰觸的鬼域裏,究竟有些什麽畸變的鬼怪。
那些失蹤的變異體和士兵,大概都被活活埋葬在了鬼域裏了。
位于國境內偏南部的一處偏僻的小鎮上,常年彌漫着灰白色的濃霧,這裏了無人煙,寂寥的土地上,只剩下兀自頑強的野草和那些被迫進化的物種。
不過……與其說是進化,倒不如說是畸變。
腳下是踩碎枯葉的聲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彼此響起,他們互相交換着視線,都只在其中看到了疲憊與絕望,他們已經在這個鬼鎮裏走了數十天,期間遭遇了數十次襲擊,卻還是沒有找到原本來時的路。
濃霧蔓延的越來越多,他們低下頭,都看不清自己的腳,那些隐藏于濃霧中的鬼怪,便是如此毫無聲息的接近着他們,把他們一個個的殺死,撕碎他們的身體,吃掉身體,把剩餘的手腳扔給僥幸活下來的人,讓他們在同伴死去的痛苦中體會着死亡的絕望。
剩餘的變異體還不足五人,他們最終還是無法走出這座死寂的小鎮,霧氣漸漸增多,變異體們交換了個視線,慢慢摸索着,走到了一處房屋處,推開了陳舊的大門,一個緊挨着一個跟了進去。
一走進去,便立刻關上了門,獲得片刻喘息的變異體卻不敢放松下精神。
城城抹去了臉上的汗珠,視線緊盯着門口,吞咽了下,眼前突然多了一瓶水,他擡起頭,便看到一路上擔當隊長角色的變異體,城城沒做猶豫,說了聲“謝謝”便接了下來,擰開蓋子,喝了幾口,卻又立刻停了下來。
在前幾次怪物的襲擊裏,他們丢失了不少物資,而現在所剩下的水已經不多了,這麽點水,就必須要省一點。
突然,一聲咯吱,城城把水瓶放在了地上,從地上站起來,接連着一些休息的變異體也察覺到了異樣,他們警惕的看向一處。
咯吱聲又響起,變異體的身體繃直成了一條直線,面容冷峻,他們看着那處深邃的黑影裏,若是有什麽鬼怪出現,他們便将全力以赴,可令人沒想到的卻是,在黑暗裏,慢慢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人,不,應該說是兩個。
其中一個人抱着另外一個人,慢慢的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城城眯起眼,打量着那個一身污垢,狼狽不堪的男人,與他懷裏抱着的人,
他抿起了嘴,幹澀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了三個字,“嚴燕朝。”
不輕不緩,那個男人頃刻間擡頭,痛苦的看向城城。
“給他點水,他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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