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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風張眼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皇上李世民,他微愣,忍着發暈,欲起身拜見。
「先生躺着。」李世民坐在一旁,對身邊的人揮了揮手,要他們退下。
「謝皇上。」還是撐起身子,靠在身後的墊背,吃痛地嘶了一聲。
「這次多虧了先生,太子才得以平安。」放上軟墊,扶褚風靠上。
「老夫答應過皇上的。」他必須這麽提醒皇上。
「你可真護着承乾。」挑眉。
褚風一再提醒他,是他李世民想保住承乾的命,他只是聽令行事。
「遵奉皇命罷了。」說得輕巧。
李世民彎起嘴角,無奈地笑:「先生,朕真的想不透。」斟了杯水給褚風:「其實朕也可以不換太子。」
褚風定定地喝水,看着李世民的眼神很是坦然,堅定。
「皇上舍不得的。」低下頭,轉着水杯。
「有何不舍? 」拍了下自己的腿,一副嚴父之樣:「這本是他的天命,他就該擔着。」
「因為皇上答應了長孫皇後。」看着水杯。
他一凜,瞪着褚風
————
「姻姻。」李世民握着長孫皇後的手,此次長孫皇後遭人下毒,以病了許久,仍不見起色,剛剛才又吐了盆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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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她還是叫他秦王,手顫着撫上他的臉。
「別動…」皺眉,眼神透着說不盡的擔憂。
「秦王…我錯了…」她用着殘弱的一絲力氣抓着李世民的手,微微喘氣說:「答應我…倘若…倘若…我們乾兒…乾兒不想當太子了,就…讓他平安的離開…好嗎?」她試着讓他想起第一次抱起乾兒的喜悅,那如珍寶的感動。
李世民睜眼:「你…」為何和九風說出一樣的話!
長孫皇後笑了笑:「倘若九風…九風在就好了…」冰涼的手又握了握他的手:「答應我…」
「好。」看着長孫皇後笑得滿足,他眼裏充滿不舍。
李世民滿是擔憂,并未注意梁上,默默拭淚的九風
————
「老夫可是神機子,算盡天下事。」嘆了口氣,與他對視,透着一絲無奈。
「先生,朕沒什麽耐性。」縱使褚風對承乾無害,甚至有助於他,可此人太過神秘,他無法掌握。
「承乾無意東宮位,盼君念情放長兒,老夫就算出這兩句了。」只能撒謊。
睜眼訝異,這話只有他與姻姻兩人知曉,還要他不管承乾做錯了什麽,都放了他,保他一生平安。
李世民笑了,眼裏透着無奈:「不只姻姻,九風也讓朕保承乾平安,如今先生也是如此,朕啊…竟有一絲心傷,朕豈是如此歹毒之人。」
「皇上,并非如此。」褚風低下頭。
兩人靜了一會兒,只聽見喝茶之聲。
「倘若皇上真是狠心歹毒之人,那麽長孫皇後、九風以及在下便不敢同皇上這般懇求。」他始終是偏袒二哥,不忍二哥傷神。
李世民有一絲動容,盡管褚風說的都是安慰話。
「那先生可算出是誰偷襲太子?」嘆了口氣。
「此次,太子并未受傷,皇上這事可查,卻不必深究。」
「先生又布了什麽局?」決定再信褚風一回。
「順天命,盡全力護主罷了。」說得摹拟兩可。
定了定看着褚風,李世民大笑,揮手說着:「罷了。罷了。」
走出帳幕,這護主,是護哪個主呢?
春日的風雖不刺骨,吹起來仍有些涼意,攏了攏毛領,開帳卻見了李承乾已在帳外等候多時,讓他随自己四處走走。
「承乾。」他許久沒叫自己兒子的名字。
「父皇。」跟在身側,亦步亦趨。
「承乾,太子之位於你,是什?」雙手背過。
他順着李世民的眼神,看着皇子們:「父皇…太子之位於孩兒…為虛名。」這十二年來,他只是挂上太子虛名的空殼。
李世民嘆息,輕不可聞的嘆息:「你九風叔叔離開之前,來找過父皇。」
李承乾一僵。
「父皇曾應他一個要求,他卻将那應許留給你。」看着承乾:「他說他只要你平安。」
李承乾低頭,眼裏透着溫柔。
「你九風叔叔走前可有同你說些什麽?」
李承乾頓了一會兒:「他要我…等他回來。」
涼風吹着草原,皇子公主們的笑聲似乎在遙遠的彼方,倆人就這麽靜靜地看着遠方。
「那孩子怎麽還不回來…」他甚是想念,他唯一的兄弟。
那風吹撫在兩人臉上,兩人各有心思,想着的思念是不同的情感,卻是同屬同一個九風。
李承乾再回帳幕之時,李恪已經在帳內與褚風說笑。
「先生,雖然我想讓您躺着就好,可您這背傷,似乎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呢。」半開玩笑地說着。
褚風一陣輕笑:「老夫這只是皮外傷,擦個藥幾日便好,瞧你們一個個來看老夫,還讓不讓休息! 」
「先生,你說這話就不對,我吳王可是挑得很,不随便尊敬人的,這你可要珍惜了。」又拿了塊軟墊,墊在褚風背後。
「先生可比我這太子還要有人緣。」看了看帳內的補品與藥品。
「這可不是,早上父皇那一頓火,可真把先生的名氣給拉了上來。」吳王看着身旁一堆堆木盒,緞盒的。
「你看看,這是…戶部尚書給的,這是禮部三品中書給的,連刑部那肅耿清都給了一盒篸,先生,連肅大人都奉上一盒了!」太子故意說着,還啧啧了兩聲。
「老夫一身才學,難道不值嗎?」開玩笑地說着,又笑說:「更何況這下還救了太子。」
吳王噴了一口水,大笑:「哥,先生還會說笑呢! 」他笑得整個帳幕都震着。
「哈哈哈,哥也是今日才知曉。」對褚風說:「先生啊,你往後可要多逗着我們,老是老夫老夫的,嚴肅至極。」
褚風笑着:「老夫盡量。」
又是一陣笑聲。
「先生真不打算深究?」吳王很是難平。
搖頭。
「先生對這齊王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那齊王都鬧到他常王府上,褚風依舊放任,他不能理解。
看了承乾一眼,便說:「委屈太子了。」
「本王能有什麽委屈。」有些來氣了。
「深究反倒助了齊王。」
看着他的眼神,承乾靜下心思忖。
「先生這麽一說,是有可能,若我們都将矛頭指向他,他大可裝委屈,反正也沒個證據,到時,說不準父皇還覺得我們兄弟排诽他。」李恪拍了大腿。
「這是其一。」喝了口水。
「齊王能調用兵部兵器,甚至偷了禦用飛箭而不被查,在我常王府安插下人,陷我孩兒,這些都說明了,齊王的勢力不只有單單他一人,背後定還有人撐腰,支持着他。」承乾懂了褚風的意思。
「正是。」彎起嘴角。
「可這兵部是治兒在管理,總不可能是他! 」
「當然不會是他。」看着李恪,暗示他。
「你是說韋…」見了太子比了個噤聲,趕緊閉口。
「齊王心思缜密,此次偷襲太子之事,且看他如何辦理,吳王還是為晉王找那批飛箭去罷。」褚風說得保留,暗示吳王,讓他明着找箭,暗着探齊王。
「也是,要說心思缜密,倒也沒人比得上齊王。」承乾附和,看着帳外人影。
「這也好,臣弟這便找晉王去。」也看着人影,還想着出帳捉去。
便看着他快速掀起帳簾,還故意在外頭大聲說:「齊王怎麽在此! 」
褚風與承乾相視一笑,聽着齊王與吳王離去的聲音,承乾才坐在褚風旁。
「先生,可還留着一步棋?」說着齊王之事。
「太子可真的長進了。」齊王确實還有用處。
「畢竟,當了十二年的太子,也該有所成長。」看着褚風。
「委屈太子了。」他避開眼神。
「這步棋,可是留給本王?」自己倒了杯茶水。
「太子可真是将事情都想得深了。」笑着。
「那是。」跟着笑着,起身走了兩步,還伸了懶腰:「本王也老了。」
褚風彎起嘴角
————
「別孩子氣。」拔開李承乾抱着他的手。
「你就嫌我孩子氣! 」偏不放。
「我同長孫皇後與那房惜惜見一面而已。」他知道姊姊的用意。
「母親為何要讓你與那房姑娘見面,你不說清楚,我便不放! 」他怎會不知。
九風乾脆坐下:「承乾,你得想深些,這樣我才能安心地離開處理麒麟之事。」他不知道自己會離開多久。
承乾一僵,抱得更緊,看了一眼九風:「可是母親知曉你我之事?」
九風不語,承乾能猜到此處已不簡單。
「九風…」将頭悶在他的腰上,又說:「你可以早些回來嗎?」
一愣,摸着承乾的發:「盡我所能。」
「九風…」還是悶着頭。
「嗯…」微微嘆息。
「我真希望我老些。」
九風笑出聲,就這麽抱着他
————
皇上延長數日春圍,說着讓公主嫔妃也湊湊熱鬧,倒是樂着了李恪和李治,他倆哥倆好,帶頭歡呼。
太子本就不愛狩獵,索性就陪着褚風待在帳內下棋讀書,偶爾聊聊褚風的際遇。
「所以你從白頭火焰山下來後還遇見那什麽狼貘?」手指轉着棋子。
「是。那狼貘本就是用蠱養着,醜陋無比,會趕人會咬人,卻不會将人咬死。」看了眼承乾轉棋的樣子,才驚覺自己的動作和他相同。
「這真怪,難不成狼貘只吃果子蔬菜嗎?」這養的人還真矛盾。
「牠們确實只吃果子,養的人也就只是想趕人,并非真想致人於死。」看見活路,嘴角彎起,下這兒。
「哎呀!這不能算! 」無意中露出了孩子氣。
「怎地不能算,這可不能賴皮。」笑得俏皮。
「剛剛先生可是讓本王分心了! 」很是懊惱。
「還沒分出個勝負,不是嗎?」笑得可惡。
李承乾看着他,一瞬間彷佛回到了以前,他低頭笑得溫柔,看着棋盤,再下一子:「然後呢?遇上狼貘之後呢?」他想知道這十二年來,他的日子。
褚風見了他的眼神,眼角也跟着彎起:「想引老夫分心,太子還真狡黠。」跟着下了一子後又說:「接着我抱着孩子,走了三日的雪山,遇上一面如鏡的湖,湖裏不時有大魚游過,那魚的背鳍有如刀鋒。」
「能比人大嗎?」覺得不可思議。
褚風此時有些孩子氣地比着:「像這般大!」
「這…每一尾都如這般大?」他也跟着比。
「對,最恐怖的是在湖心,有只比這帳還長上數倍的魚,只要牠一個翻身,湖水便會卷起漩渦,老夫可得抱着寧兒提氣踩過牠才逃過一劫。」轉了轉棋缽裏的棋子。
「先生就只有寧兒一個閨女嗎?」阻擋褚風攻勢。
褚風頓了一下才回:「是雙生子,一男一女。」再下一子。
「怎麽沒聽先生說過公子之事?」跟着下一子。
褚風靜了一會兒,便說:「我将他們留在白頭山上。」
他看着承乾,承乾應該早就發現了他。
「後悔嗎?」他說着話時,手有些發顫。
他害怕褚風說後悔。
笑了笑:「不後悔。」雙指夾棋,立棋於盤,笑着說:「又贏了! 」
「先生越來越詐,總是趁本王不注意時下子。」乖乖地收着棋盤。
「太子,輸的人收棋盤,這懲罰感覺太輕松了。」微微轉動肩頸。
「難不成要本王為先生推拿舒氣?」仔細地挑起黑子與白子。
褚風笑着,笑得開心。
「真的?」看着褚風,就見他點頭。
乖巧地收好棋,繞到他身後,按着褚風的背脊:「拉到傷口,可要提醒本王。」他臉上有些紅,懊惱着自己怎會像十七歲那時一般有着沖動。
「好。」語尾帶點輕柔,一如九風的語氣。
承乾一愣,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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