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0-4
今年冬日來得早,方過寒露便降瑞雪。
這日,未有暖陽,白雲霭霭,城檐邊滿是雪白,落雪紛飛滿布銀杏葉上,落了一地雪白金黃。
褚風趁着承乾上朝,在宮中染香園偷閑,染香園便是種了一片銀杏,每每入秋便是片地金黃,他仰頭閉眼,享受片刻冷冽寒風,口裏吐出白煙,搓着手呵氣。
「風。」藥羅葛沒想到真能遇見他。
「休齊。」并未向前,只是站在原地。
「你還好嗎?那次落石可有…不…已過了多少年了…我…」他語不成句。
「這片銀杏,便是我在草原上與你說的,金黃遍滿地,風吹息葉落。」又飄雪了,這天可真怪,這般秋日落雪。
藥羅葛休齊看着他,他便是因為知曉,才想着來看看,想着能否遇上褚風。
「休齊。」看向藥羅葛,又說:「那巨石陣切勿再布全無陣,否則我褚風真與你永不相聯,形同陌客。」
藥羅葛休齊點頭,應諾:「我回纥子孫此後立下重誓絕不再布全無陣。」
褚風笑答:「休齊你不再布此陣,這便足已。」
「明日,我便回西域。」
「正值冬日,那熱馬奶酒若能喝上一口,定是一大享受。」
「待你…你與鄭掌門來訪,我定暖上百壺。」
褚風彎起嘴角笑着,梨渦旋得可愛。
藥羅葛見他笑容,忽感釋然:「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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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語氣溫柔,一如以往。
藥羅葛一愣,惆悵萬分,此般溫柔不曾屬於他。
踩上金黃落葉,率性離去。
「讓你別與他靠近。」承乾自一旁走出。
「就你這般氣度,可汗可是邀我同鄭風找他一塊喝馬奶酒。」踩着樹葉,發出喀擦喀擦的聲響。
「那也要看看鄭風想去不。」
褚風依舊踩着落葉,臉上始終挂着笑容,笑得溫柔,笑得甜。
「你可在地道裏見了什麽引子?」承乾背過手随行漫步。
「我揣着木大夫是扶桑人,且是扶桑忍術三家之一。」轉身看了承乾一眼。
「此話怎說?」他挑眉,似乎想起什麽事。
「地道裏有幾句回纥語和扶桑語。」又說:「牆上的扶桑語寫的是張盟約,是二哥與宇宮路之約,用扶桑與寫着,怕是也不想讓人知曉。」
「宇宮路! 」承乾思忖會兒又說:「便是木思路,那木然他…」
褚風點頭,又說:「盟約上寫道要二哥守住他們母子,宇宮路則回扶桑安定大局,開通港埠與大唐為盟。」
「九兒可記得,我曾提起的鳳字樓宇宮方?」承乾蹙眉,他竟然沒所覺。
「上回那位?」假扮城乾那位公子,他倒是想起來了,那公子武術極其詭谲,身段很是柔軟。
他倆只是相視一眼,可他卻能見着那公子身上纏着火蛇紋。
火蛇紋乃為火麒麟宗族所有,無形於膚體,唯有練上火麒麟內功才能将其氣羽於身。
「這宇宮方定是受了木大夫所托,前來護着木然,可,乾兒,這宇宮方在地道裏留下一條用回纥文所寫的信息,他可是回纥人?」扶桑和西域相聚千裏之遙,這宇宮方到底是何人。
「宇宮方本是和大小非一同自回纥回來的孩子,當時見他武功不錯又會些扶桑語便讓他管上鳳字樓。」莫怪宇宮方與木然總會私下低語,看來木然早已所覺。
褚風又是一陣掐指,陷入沉思,火麒麟九世輪回怎會牽扯大唐與扶桑兩處之戰事。
「好了。」承乾拉下他點指的手,又說:「你腦子裏塞滿天機,顧東布西,一局一局的設好,當心老得快。」捏了他臉一下。
褚風笑了出聲:「果真是好色之徒。」
「自然!我就愛你這皮相。」笑得大聲
————
「掌門! 」鳳樓門口下人趕緊跟上承乾。
眼前黃斐一臉傷心,見了掌門也一副愛理不理。
「小非,你怎地一人在這兒?」承乾難得見這小子這般傷心。
一旁下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不客氣地說:「這小子連兩年都沒中镖師,和木然鬧着上鳳樓瞅瞅,現下只能在這兒等木然。」
「要不,爺領你進門瞧瞧?」逗黃斐可好玩了。
黃斐本是一臉欣喜,随後搖頭。
「不了,我和木然約好了。」又蹲了下來等木然。
承乾拍拍他的肩:「爺替你管木然去。」
這兩個的小心思與他和九風當年一般,想起九風又是一陣心疼。
承乾讓上花梯,一路上都有人與他行禮,他停在宇宮方門前,便聽見木然的聲音。
「千年火族轉輪回,九世九生仰天恩。這可是你寫的?」
「是。」語調依舊平淡。
「我爹他可是火麒麟宗族之人?」
宇宮方沒有馬上回應,似乎也不打算回應。
「我…我可是不明不白地被扶桑人追殺,該死的!為何什麽都不讓我知道! 」茶杯已被他摔毀。
「木然。」宇宮方微嘆:「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就更該讓我知道為什麽!」他大喊。
「現在的你只有被殺。」一副不關己是地刺激木然。
承乾本以為木然會發火,卻沒想到木然軟下語氣。
「這般真話,自九哥走後,便沒人說過…」轉身離開。
推門的勁大,木門還歪了一半,承乾見他走後,低聲細語:「這孩子也就九風治得住他…」
看着房內宇宮方,他也無心詢問他倆之事,看了鳳樓帳目便離去
————
夜半長安依舊燈火通明,不因白雪紛紛而減少人煙,地上積雪已然踏出一條街路,藥羅葛休齊身着便衣,身上的狼毛大衣,随風張揚,旋身上馬。
「席馬,真不與我回西域?」
席馬沛作揖:「屬下感念這些年可汗大恩! 」
「罷了!你本就是過客。」藥羅葛搖搖頭,又笑道:「後會有期,可別再戴上面具。」
席馬沛一愣,跟着笑:「定能再相會。」
看着藥羅葛離去,席馬沛轉身進了古香樓,要了壺熱茶小點,便想着明日的路程。
門外一陣歡呼聲,不時聽見有人喊着:「杜三公子。」
席馬沛便多看了一眼,上回并未細看,此次一見杜焰,有幾分眼熟。
「各位,杜某就來拿點小菜回家,今日不飲酒。」杜焰倒也爽朗,将話說白,免得大夥拱着他舞劍揮毫。
「杜三公子何時回揚州?」一名大漢笑問,看起來與杜焰相識。
「想回去便回去。」回得敷衍,可也不見大漢惱怒,大笑一陣。
「怎麽不見你相公?」另一名看起來也是武林中人,身形瘦高的公子說道。
杜焰笑了笑:「在家裏鬧得很,身為娘子只能來這酒樓為他買點下酒菜。」
大夥又是一陣笑鬧,杜焰跟各位道別後便離去。
「也就那小非嚷着要娶他。」
「可不是,杜三公子武功怕只在鄭盟主之下,也不知那小非哪來的膽。」
一旁人聽了便又是一陣大笑。
在這武林之中,大夥都知道杜焰這名,男生女相,美豔至極,卻未有人敢拿他的長相說嘴,只因他的武功在去年武林大會上只輸鄭風一人。
「小哥,你這玉佩閃光呢! 」那位瘦高的公子稀奇道。
席馬沛一愣,見了腰間玉鎖佩橘光暗暈,将銀子給了小二,便追了上去。
才剛沖出去便撞上了一人。
「席馬?」列青訝然。
「列青。」看着腰間的光暈依舊閃耀,便急道:「我得去追杜家三公子。」
列青蹙眉,趕緊跟上,他拉上席馬沛:「攬上我! 」
提氣淩步百尺,往杜府方向奔去。
「席馬打算回扶桑?」就算攬上一人,列青仍游刃有餘奔着。
席馬沛搖頭:「還未找着我娘。」
列青忽地停下腳步,放他在杜府庭上屋檐頂,自頸邊拉下一條頸鏈,也透着橘色光暈。
「怎麽…」席馬沛一愣,顫手接過。
「在陰山潭之中撿到,看着上頭的古字,想着可能是你的。」他曾見過席馬身上的玉佩。
「這是我娘的。」雙手緊握,指節已然泛白。
「原來這玉佩還會透光。」列青第一次見着。
席馬沛見着手上玉佩依舊透光,微微蹙眉。
看了眼列青,笑道:「兄弟,沒想到我倆這般相遇。」
「你還得感謝我這鼻子,否則你這皮相誰認得出。」好笑的看着席馬沛。
「鼻子?」他确實不知道列青如何認得他。
「你身上總是透着一股香。」他說的無意,只覺得平常。
席馬沛皮相底的臉卻紅了起來,唯有耳根透點端倪,看了眼列青,卻發現他看着庭中與杜焰打鬧的黃斐。
席馬沛歛下眼,說着扶桑語:「千年火族轉輪回,九世九生啊…原來如此…」
列青看得入神,并未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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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思路挂上鬥篷看了一眼木然,難掩不舍,欲撫上卻聽見宇宮方的聲音。
「宮主,得走了。」宇宮方看了木然一眼,微愣卻不語。
「方,這孩子沒有麒麟香,卻透着麒麟光。 」他還是撫上木然的臉。
「宮主,屬下參不透,還待宮主請上褚家一問。」動耳一聽,戶上木思路:「宮主,得走了! 」
将刻着名字的木牌放在木然手上,木思路決然轉身。
「方,我要這孩子永遠不入火麒麟宗族族譜,懂嗎?」
宇宮方頓了一會兒,答應。
「去趟褚家,得問問褚玄。」木思路喝地一聲,縱身一躍,已然百尺之遙——
皇殿中,百臣齊跪,此時氣氛一如外頭的天氣一般陰郁,皇殿上比平常多了幾位錦林軍侍衛,就站在晉王李治身旁。
「殊穆打骨不過一日便沖破玉門關,現下有李道宗将軍擋下,可吐魯番三千騎兵,不日便會北上相援。」李晉肩上負傷,作揖之時痛得他蹙眉。
「朕,要禦駕親征。」他看了眼承乾,讓李全賜座於晉王。
「皇上! 」長孫無忌趕緊阻止。
「此次戰事朕已有所安排,愛卿別再多說。」李世民啜口茶水,便道:「朝中大事暫由太子、晉王、吳王、及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魏徵商議掌事。」
七人跪地領旨。
「吳王,春節一過領軍千名與朕交替。」李世民忽道。
衆臣一愣,這可是重用吳王,齊看了承乾一眼,只見他淡笑不語,一臉事不關己。
「兒臣遵旨! 」吳王受寵若驚,趕緊跪地領旨。
「退朝,太子跟朕來禦書房:」李世民起身便離去。
承乾作揖跟上,随行身側。
「太子,可能與蘇霁聯系上?」李世民邊走邊說。
「可。」
「讓蘇霁聯系扶桑宇宮家,就說定要安住這半年大唐平安。」
「兒臣…知道了。」承乾不再多問。
「讓杜如晦庶子與蘇霁一塊去,那孩子武功甚好,上回還救了楊妃,朕瞅着那孩子在此事上可為大唐盡份心力。」
承乾頓了頓,答應。
皇上已然知道杜焰的身分,承乾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忽有所感,興許讓他與九風救起木然,也只是父皇設下的其中一局,那麽有關鄭風之事,父皇是否也只是不說破罷了。
他跟上腳步,亦步亦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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