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舍不得

下了車又跑了好遠，夜風吹過來，有些涼，她這才清醒了過來，只覺得渾身無力，拿着手機，卻是怎麽也撥打不出去了。

如果打過去的時候，正好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她要怎麽辦？

假裝不知道，還是竭斯底裏的跟他鬧？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她的意願。

雖然李玉豔給了她離婚協議書，雖然她說了那些話，但是，家明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對她說過，不是嗎？

對啊，既然他要跟她離婚，無論如何，也總得親口跟她說吧？

他現在一個字都沒有，她也還可以喘一口氣，還可以騙自己，這只是一個惡作劇，但如果離婚的話真的從他口中說出，那一切就真的是無法挽回了。

她現在真的是很怕很怕，很怕真的從他嘴裏聽到那句話，她不知道那個時候該怎麽應對，雖然她心裏也知道，遇到問題就應該勇敢的去面對，去想辦法挽回，可是她此時心裏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樣。

離婚嗎？不舍得。

不離婚嗎？可是只要想想他和李玉豔做過的事，她心裏就像是紮了一根刺一樣，尖銳尖銳的痛，怎麽也無法釋懷。

家明家明，你怎麽能夠讓我變得如此難堪？

她突然就哭了。

心中是無比的委屈啊。

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即使她家裏的事亂了些，讓人生氣了些，可是，他如果不高興，可以跟她說啊，兩夫妻有什麽不可以說，卻偏偏要這樣，他到底要她怎麽辦？

幸好這邊的人不是很多，她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才漸漸的止住了淚，告訴自己，不管怎麽難受，也還是要去面對的。

站起來想要回去，才發現自己在陌生的街道，這才知道自己竟是坐錯了車，看着有些沉寂的街道，她拿出手機看了看，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十二點了，而手機裏，一點電話都沒有。

沒有一個人關心她到底為什麽這麽晚沒回去，會不會有危險，家明沒有，媽媽也沒有，她忽地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抛棄的小孩，說不出的可憐。

打了車回家，費盡了全身的力氣開了門，家裏黑暗的一片，靜寂無聲，所有的人都已經睡着了。

她也沒有開燈，就這樣摸索着回到房間，打開燈，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家明沒有回來。

她突然間就瘋了，拿出手機猛地撥打家明的電話。

可是電話的那端，卻不停的傳來女子冰冷的聲音：“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竟然關機了！

她全身發冷，身體裏充斥着瘋狂，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過去，可全都是這冰冷的回音，她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淚落如雨。

他真的不要她了。

床上還鋪着結婚時他們一起去買的粉色碎花床單，桌上還放着他們的結婚照，椅子上還挂着他換下的衣服，整個房間裏，到處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味道，曾經那麽多的柔情蜜意，可是，他卻已經将別人抱在懷裏了。

她覺得痛，心痛，肺痛，全身都痛，痛得她想要死去。

艱難的呼吸着，她想，如果她就這樣窒息而死，他是否，還會為她流最後一滴淚？

一整夜，她坐在那裏，睜着眼睛，默默的數着更漏，看着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化成灰燼。

冷，從冰冷的地面上竄起，彌漫了她的整個身子，整顆心。

梁家明一夜未歸。

天亮了。

她看着光線一點點的從窗口照射進來，将房間一點點打亮，這個曾經給她無限歡喜的房間，此時卻讓她覺得冷。

她扶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來。

不管心怎樣的支離破碎，鮮血淋漓，痛不欲生，生活還是要繼續，她該準備上班了。

坐了一整夜，她全身都僵硬了，艱難的走進洗手間，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兩眼紅腫，青黑的黑眼圈是那樣的明顯，她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一般。

她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臉，腦海裏不知不覺的，就浮現起李玉豔那年輕嬌媚的容顏，嘴角扯開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每個男人都會喜歡那樣年輕的身體吧？

而她呢？

自從結婚之後，她一直勤儉持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更舍不得拿出一分錢來給自己保養美容，于是，昔日也算是有名的大美人，就變成了黃臉婆，難怪，家明要嫌棄她了。

呵呵，心又生生的錐痛了。

她一低頭，将臉埋進了冷水裏。

為了遮去臉上的憔悴，她手法拙劣的用那些劣質的化妝品給自己化了一個妝，雖然還是很難看，但，至少比剛才好多了，她不想回到公司之後，面對所有人的關心。

換好了衣服，回到了房間裏，無意間看到李玉豔給她的那份離婚協議書，她又拿出來看了看，翻到最後，她一咬牙，拿起筆想要簽下去。

既然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她就成全他吧！

可是，最後還是無法落筆。

即使這樣的痛着，她也還是舍不得那個男人。

将離婚協議書放進了抽屜裏，她起身準備上班，打開房門，正好看到對面房間母親迷迷糊糊的走出來，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問：“你要去上班了？”

“嗯！”陳慧輕聲應着：“悅悅醒了嗎？”

“還沒有！”陳媽媽一邊含糊的應着，一邊走進了衛生間。

陳慧輕手輕腳的走進客房，來到床邊，看着熟睡的小小人兒，一顆心柔軟化作了水。

低下頭，輕輕的貼着女兒的臉，她想，不管怎麽樣，就算是為了女兒，她也不能夠就這樣被打倒。

忽地她臉色一變，回頭看向走進來的陳媽媽，聲音有些急：“媽，悅悅怎麽了？怎麽這麽燙？”

陳媽媽有些訝異，不過并不是很着急，用手探了探孩子的額頭，略皺了眉頭，語氣裏竟是帶着幾分嫌棄：“可能是昨晚踢了被子，着涼了吧！”

“你怎麽不看好她呀！”陳慧聞言心中大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陳媽媽眉毛瞬間就豎了起來，聲音也拔高：“噢噢噢，現在就埋怨我了是吧？既然嫌棄我幹嘛還叫我來帶孩子？有本事你幹嘛不生個兒子出來讓你家婆帶？現在倒是來抱怨我了，我告訴你，我要回家，老娘我不受你這份氣了！”

“一大早的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了？”房間另一邊的另一張床上，傳來了年輕女子不耐煩的聲音。

“媽！”陳慧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更覺得傷心難過。

她老公背叛了她，現在，連媽媽也這樣，她為什麽就不能夠為自己着想一下？

終究是知道自己情緒也不對，她率先軟了下來，紅着眼睛：“媽，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陳媽媽冷哼：“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左右你們就沒一個把我這個做媽的放在眼裏。”

陳慧不敢再說話，抱着孩子出去。

陳媽媽迅速的換了衣服，一邊跟出去一邊回頭叮囑還賴在床上的大兒媳婦：“你一個人在家注意點，別碰着摔着了啊！”

“你快點回來煮早餐！”劉芬撐起身喊了一句。

“知道了！”陳媽媽應了一聲，一邊跟着走了出去，一邊還抱怨：“真是的，一大清早的就鬧，都不讓人省心一點。如果是個兒子也就算了，還是個賠錢貨，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臉上是一點為孩子擔心的神色都沒有。

陳慧陰沉着臉，将孩子摟得更緊了些，要用盡全力才能控制得住心裏的火氣。

孩子才兩歲，她能懂些什麽？

大人沒有将她照顧好就算了，竟然還抱怨孩子，這叫什麽？

雖然知道母親有時候很離譜，但是陳慧總是感激母親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過來幫了自己，帶悅悅這兩年也很辛苦，即使有什麽不對，也不願意說她，但是自從大弟媳婦懷了孕之後，陳媽媽卻是做得越來越過分了。

陳慧一路都不曾跟陳媽媽說過一句話，打了的匆匆就趕到了醫院，送到了急診室，又是給孩子打針，又是繳費拿藥，整整忙碌了一個早上才終于忙完，所幸的是孩子送來得較早，并不是很嚴重，按時吃藥好好照顧很快就好了。

抱着孩子回了家，又給孩子喂了奶粉，喂了藥，千叮咛萬囑咐，最後終于是在陳媽媽不耐煩的催促中離開了家，一看外面太陽高照，她很是吓了一跳，一看時間，都已經九點多了，早就遲到了，她不由得急起來，連忙招了一輛的士飛快的往公司趕，一回到公司韋圓就叫住她：“陳慧，你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現在才來？龍經理都找你一個早上了，打你電話又停機。真是急死人了，你快點去！”

“謝謝你，我馬上就去。”

陳慧知道龍敘找她，一定是為了工程的事，當下連忙放下東西，找出龍敘要的文件，匆匆的往部門經理的辦公室走去，那裏知道龍敘竟是不在辦公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