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談性格建設

九月三十號，中秋佳節，是萬家團圓的好日子。

又因為連放九天的緣故，人們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快樂。

仿佛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忘記了先前連上七天的痛苦。

九天小長假的第二天中午，蘇祁寒人已經在C市家裏了，他跟貴寝的錢富金一樣，都是在昨天，也就是放假第一天，就馬不停蹄地撤離了學校。

就跟害怕走晚了學校會吃人似的。

蘇祁寒頭一回在中午時間上播。

“我們把切好、洗淨的兔丁倒進鍋裏焯水，記得倒上一些料酒，唔，如果是雞丁的話可以不放，等兔肉顏色變白，就可以撈出來瀝幹備用了。”

【小上九今天怎麽改到中午直播了呀】

【以後的時間都會改嗎？】

【恕我直言我剛起床233】

【誰不是呢】

【兔兔這麽可愛我們不如把它……】

【剛睡起來發現小上九上播了？這準備做啥？】

【才起床+1，借各位的筆記抄抄】

【看到開播提示還以為又是姚總閑着沒事上來玩】

【+1我也以為是姚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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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祁寒通過三個多月的“直播練膽”和“偷師學藝”，上播的時候已經非常自然了，做菜看彈幕兩不耽誤，偶爾還能跟水友們說一兩句俏皮話。

“兔兔那麽可愛，做成幹鍋一定很好吃。”蘇祁寒看着彈幕輕笑出聲，“稍晚些的朋友不着急，我們剛開始呢，直播錄屏我也會上傳的。”

“唔，不想看錄屏的朋友，可以借姚總的流程圖抄一下，還、還是勉強可以看懂的。”

【不不不這是真的看不懂】

【那确實是有點勉強（抱拳）】

【實在是強人所難】

蘇祁寒在F站上傳了兩P姚總的學廚技巧，彈幕狂刷“交封不殺”，後來蘇祁寒就把封面的流程圖如約發在了姚總的超話裏。

然後姚暑雨臭不要臉，自己蹭自己的熱度，每龍飛鳳舞地畫一張，就自個兒跑去傳一張，比更新自拍還要勤快，害得催更“學廚技巧系列”的Firer人數持續飙高。

Ber。

啵。

砰。

棒！

花裏胡哨的禮物特效在直播間裏張牙舞爪、礙手礙腳，屏幕一度炫彩到啥都看不清，從五十塊的“超聲波”，到姚總常扔的五百塊的“元氣彈”；從土豪級別的一千塊的“小搗蛋”，到除非感情深不然沒人會送的三千塊的“深水炸彈”，忽然間像是排着隊似的往直播間裏扔。

蘇祁寒作為一個有小兩萬多粉絲的播主，平時禮物部分的收益其實還挺可觀的，粉絲們也都習慣了直播間裏五花八門的各種特效，那效果跟理發店門口的招牌差不了多少。

但是……剛才那ber啵砰棒的一頓亂炸，都來自一個熟人ID。

老姚。

跟這位老姚朋友的手筆比起來，其他水友們扔個禮物都是小打小鬧。

【姚總今天為何如此花俏】

【看排場識來人】

【在？本人？平時不都認準元氣彈的嗎？】

【肯定是把禮物攔挨個點了一遍我賭五個瓶蓋，可口可樂的】

【扔了那麽久元氣彈現在才想起試試哪個特效最好看？？】

【富貴的微笑】

【最怕摳門的人突然闊氣】

蘇祁寒嘴角抽搐，他跟姚暑雨就“亂砸禮物真的很虧”一事多次嘗試溝通——無果，現在基本已經呈放棄狀态了，只能想方設法幫過氣老網紅再多吸點粉絲，或者求點禮物。

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

蘇祁寒清了清嗓子：“大家別管姚總了……一會兒我去隔壁說說他，讓、讓他不要妨礙你們看直播……”

正興高采烈刷着禮物的老姚聞言，在百忙之中發了一條彈幕：

？

多麽情感豐富的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記得以前小上九對姚總還是挺尊敬的？？】

【果然是越過越過不到一塊兒去嗎哈哈哈哈哈】

【越了解越嫌棄】

【是真的】

【老夫老妻既視感我哭遼】

【等等為什麽又是隔壁？】

【小上九你不是回家了嗎？？】

【？？？？？】

【？？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蘇祁寒另架一口鍋，多倒了一些油大火燒熱，将準備好的藕丁、土豆條、花菜、莴筍塊以及洋蔥倒入鍋中油炸，然後撈出備用，瀝幹的兔丁下鍋翻炒至熟後也撈出。

然後他又把鍋裏的油舀出來了一些，往鍋裏加了姜蒜、幹辣椒、花椒、豆瓣、生抽老抽、五香粉、雞精等調味，用剩下的油将輔料炒香，兔丁回鍋，炒至均勻。

動作幹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四溢的香辣味道就快要沖破屏幕了。

“唔，只有今天是中午播的，沒有改時間，以、以後還是按照正常時間上播……今天是個意外，那個，姚總來了，我們晚上可能要出去吃飯。”

【我就知道】

【我已洞悉真相】

【我現在在小上九家裏、學校裏、寝室裏看見姚總真的一點都不驚訝了】

【習慣成自然你們懂了嗎】

【中秋節出現在小上九家裏不用我多說了吧姐妹】

【見……見家長了？】

評論區消息刷得飛快，彈幕滾得眼花缭亂，沒等蘇祁寒看清楚，老姚又頂着他尊貴無比的波霸粉絲頭銜在人堆裏冒了泡。

這回不刷禮物了，刷字。

老姚：我

老姚：來

老姚：蹭

老姚：飯

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每個字的顏色都不同，粉一秒又紫一秒，搭着他尊貴的特效，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實在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蘇祁寒硬着頭皮把藕丁土豆條等等輔料一股腦扔進鍋裏，大力翻炒收汁，臨出鍋前又撒上了些許白糖和……做作的蔥花。

蘇祁寒做了個深呼吸，關火、蓋蓋子、取下固定支架上的手機，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我……我帶你們去隔壁看看姚總又在作什麽妖……”

蘇祁寒推開半掩着的書房門，立馬不想往裏走了。

他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姚暑雨站在書桌旁微微往前附身，左手潇潇灑灑地揣在屁股兜裏，右手果不其然握着鼠标，面前是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也沒幹別的，指點江山罷了——

蘇啓明端端正正，甚至有些嚴肅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老姚一頓操作。

姚暑雨話音輕快：

“禮物就是這樣送的，值錢的就剛才那些，總而言之越花哨的就越貴，不過平臺要分一半走，還不如直接給他多打點生活費實在。字體顏色就像我剛才那樣換，可以換，但沒必要，也沒好看到哪裏去，說實話，這平臺審美是真的不行。”

他好像是在讨論區看見了什麽，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

“水友……哦，就是看直播的這些人民群衆，他們說話十有八九不靠譜，說十分信一分都嫌多，沒事兒還喜歡亂攀親戚，實際上八竿子打不着。看個樂就行，不必太往心裏去。”

姚暑雨站直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

“別的也沒啥了。您平時也可以像我一樣挂在他直播間裏，批學生作業和聽直播兩不耽誤……就是特效花裏胡哨的有點眼暈，那什麽，叔，您平時上F站嗎？彈幕式直播的首創，比這後天學習的舒服多了，我正準備把他挖到F站來呢……哎？小祁……阿九，你怎麽過來了？我是說這直播畫面看起來怎麽不像是廚房呢……”

蘇祁寒抽搐的嘴角已經不能好了：

“再不來你就要帶我爸去F站做UP主了。”

【老狗逼你說誰十有八九不靠譜呢？？】

【請問特效這麽花哨到底是拜誰所賜？？】

【衆所周知沒有我姚總帶不動的UP主】

【姚總這個新發色我可以！！！】

【筆給我我來畫！！！】

【woc那位是小上九的爸爸嗎哈哈哈哈哈】

【性感姚總在線教學】

【原來剛才是在教叔叔砸禮物啊】

【叫誰叔叔呢叫爸爸呀！】

【弱弱問一句媽媽粉是不是要叫老公？？】

【哈哈哈哈哈叫老公的那個站住你是魔鬼嗎】

【小七什麽鬼】

【不是小七吧可能是想叫名字？】

【看上九爹的形狀應該也是一位老帥哥這聲老公不虧】

【？？？看形狀哈哈哈哈哈哈】

蘇啓明咳嗽一聲，也算是明白了這些人民群衆喜歡亂攀親戚到底是有多“亂”了，連忙避開鏡頭，連“形狀”也不給看了，趕人道：“小寒，你去接着播吧，我剛才初步學習了理論，要實踐一下，才能融會貫通。”

蘇祁寒眯起眼睛，氣勢十足地說：

“再亂花錢，今天誰也別想吃飯了！！！”

姚暑雨啞然半晌，下意識伸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仿佛那天晚上的齒痕還留着似的。

小男朋友撒潑姿勢越來越熟練，姚暑雨甘之如饴，在心裏笑得像個變态。

“剛跟你回家就克扣我口糧，還連坐你親爸，不太合适吧小阿九。”他故意扭頭問蘇啓明，“叔，我記得他以前不這樣？小時候留一西瓜頭，乖乖巧巧一孩子，哪兒像現在，主意這麽多，動不動就要去錫紙燙，我攔都攔不住……”

“我、我到底什麽時候要去錫紙燙了！”蘇祁寒捂臉炸毛，乖巧人設都要崩塌了，“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蘇啓明順手搜索了一下錫紙燙的造型圖，然後沉默了，似乎是在“不壓抑孩子的天性”和“小樹要砍小孩要管”二者之間艱難抉擇，最後還是說：“不太适合你。”

然後還補上一句：“其實西瓜頭也沒什麽不好的。”

蘇祁寒無語半晌，頗有些自暴自棄地對彈幕說：

“我、我後悔了，不該來看他倆的……”

姚暑雨挑眉：“你臉上寫着——你想退出自己的直播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上九媽媽想康康你炸毛的亞子】

【錫紙燙真的不行】

【媽媽不允許你燙】

【這次我站姚總和老公（？）】

【啊啊啊啊我也想看小上九留西瓜頭是個什麽可愛樣】

【上九退出您的直播間】

【我勸退我自己】

【只有我覺得小上九開朗不少嘛】

【替小上九感到開心】

【深受姚總這張嘴的荼毒，要是沒點元氣，這日子還怎麽過】

【小上九突然活潑起來我竟有些不習慣233】

【人設都崩了嗷hhh】

【哈哈哈大型人設崩塌現場】

【姚總還我軟fufu的小上九】

【軟fufu的小上九和炸毛的小上九我都想擁有啊啊啊】

……

姚暑雨就在電腦邊，看評論區比蘇祁寒還方便，他看見有人說蘇祁寒怎麽一下子“人設崩了”，雖然知道大家大多是在表示好意，但心裏瞬間有點不舒服了。

像是被什麽玩意兒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不至于疼痛，但卻膈應。

廣大水友不清楚蘇祁寒成長路上的個中曲折，只當先前的“遠走高飛事件”是個小插曲。當所有人都在嚷嚷着心疼他過去遭遇的時候，只有姚暑雨沉默着希望這些事能夠早點翻篇；但當所有人都覺得這事翻篇了的時候，也只有姚暑雨還在小心翼翼地替他留意着一切有心無心的冒犯和傷害，細心謹慎到蘇祁寒本人可能都意識不到。

話題熱度下去了也就漸漸被人抛之腦後，很少有人會去回想、去體諒——

積極樂觀這個詞對一些有特殊經歷的人來說，說來簡單，做來不易。

比如，蘇啓明發現蘇祁寒說話已經很少犯磕巴的時候差點掉下眼淚，就這麽件事，換了別人可能還沒法理解——但姚暑雨能。

他在蘇祁寒身上多放一點心思，他的心疼就多上一分。

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到、都承認小上九的努力。

姚·男朋友·暑雨原來也是一名媽媽粉。

心裏不舒坦，他嘴上說話就立竿見影地不客氣了起來：

“從間歇性自閉突然變成持續性開朗？哪有那麽容易。你吃七個包子能吃飽，光吃第七個能吃飽麽？還不是一口一口掰碎了嚼爛了吞進肚裏過來的。”

上九炸，上九炸，上九炸完姚總炸。

【？？嗯？】

【噫我敏感地感受到姚總鬧情緒了】

【咋的啦剛才還好好的呢】

姚暑雨話指蘇祁寒一直以來受過的委屈，但水友們這群非知情人士就摸不着頭腦了，也不知道自個兒哪句話戳到了姚總奇怪的點上。

但好在——蘇祁寒順利“接收”到了姚總這份心疼。

……好好地跟水友們扯着淡呢，怎麽突然就心疼起自己來了呢。

其實蘇祁寒也不曾想過，姚暑雨同樣不是“突然”心疼起自己來，而是本來心裏就那麽點地方用來裝他的“心疼”，一寸一寸地填滿了，只要給個合适的契機，自然就會往外滿溢。

具體體現在行動上就是——怼粉絲、嘲粉絲、埋汰粉絲、不拿粉絲當粉絲。

粉絲：我們到底粉了個什麽玩意兒。

蘇祁寒眨眨眼，勉強在姚暑雨拐彎抹角投喂給他的甜蜜中保持一分清醒：

“唔，姚總，我知道讓水友們喜提一個陽光型上九，你是頭號功臣啦，我這不是正給你做着好吃的呢嗎？”

姚暑雨愣了愣，旋即笑了。

他家小男朋友現在還學會幫他轉移水友們的視線了。

大家一下就覺得這位為“上九性格建設”做出突出貢獻的姚總是在曲折邀功。

果然，單純善良——俗稱好騙的水友們立馬被帶跑偏：

【嘤嘤嘤剛才你還說不給飯吃】

【嘴上說着不給 身體依舊誠實】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讓姚總餓肚子】

【嗚嗚嗚世界上最好的小上九】

【對姚總是真的好啊】

【姚總對我們小上九也是真的很好啦！】

【姐妹們這是鑰匙 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吞！】

就在大家正在熱熱鬧鬧鎖CP的時候，直播間裏忽然啵了一聲。

一顆炫彩花俏的元氣彈炸裂開來——

蘇啓明豎起大拇指：“嗯，小姚審美不錯，這個特效确實是最好看的。”

【哈哈哈哈哈上九爹剛才一言不發原來是在研究送禮物】

【學以致用瑞思拜】

【是是是一家人的審美就是要整整齊齊】

【畢竟是用姚總的賬號送的當然得口頭表示一下哈哈哈哈】

蘇祁寒無語半晌，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我回去直播了，你們倆開心就好。”

等他轉身退出書房後，姚暑雨才轉過頭來，跟蘇啓明相視一笑。

對蘇祁寒的“性格建設”最有發言權的人，自然非蘇啓明莫屬。

在剛剛得知姚暑雨跟自己兒子早在幾年前就有一段“C大前緣”的時候，蘇啓明差點就跟貼吧吧友們不約而同地發出“有緣千裏一線牽”的感慨了。

就是這點玄而又玄的奇妙緣分，讓心存愧疚的父親暫且安了心。

他當初對于蘇祁寒上學一事如此固執己見，其實有個契機——蘇祁寒大概不記得自己也是上過幾天幼兒園的，只是別家小孩都有爸爸媽媽接，別人問他“你媽媽呢”，他不知道，只好次次都哭着回家問蘇啓明“我媽媽呢”。

蘇啓明那段時間精神狀況很不好，從此便極端地拿了個名為“保護”的罩子，把蘇祁寒和正常的生活隔開了。

蘇啓明這輩子就做過這麽一件錯事，偏偏還差點毀了自己兒子，蘇祁寒越是樂觀，他就越是後悔。

他嘆了口氣，對姚暑雨說：“小姚，謝謝你。”

“嗯？”姚暑雨反應了一下，擺擺手說，“教個扔禮物而已，不用這麽客氣。”

蘇啓明溫和地笑笑：“不是這個，我是說……關于小寒的事情。”

剛才姚暑雨話裏話外的意思，他自然也是聽懂了的。

話音頓了兩秒，蘇啓明喉嚨有些梗，像千言萬語呼嘯奔湧，擁擁擠擠地要沖過他細細的嗓子眼。

話到嘴邊突然詞窮，蘇啓明搜刮了半生的文化積澱，就蹦出了一句：

“……謝謝你是個好人。”

姚暑雨：“……”

本總尋思着，這種發卡方式是你們蘇家祖傳的吧。

蘇啓明辭不達意，姚暑雨吐槽歸吐槽，卻還是好好地意會了他話裏的意思。

但這句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謝謝，他稍微有點受之有愧——

也不知道您以後發現我把您寶貝兒子騙回家當媳婦兒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姚暑雨假咳一聲，不尴不尬地說：

“過獎過獎……那什麽，我去廚房看看他直播，幫忙舉個手機，叔，您自己再研究一會兒。”

蘇啓明點點頭，果然埋頭東點點西點點，繼續研究他的去了。

姚暑雨哭笑不得地退出了書房，不一會兒，蘇啓明面前的直播畫面中，從一雙白白淨淨的手，變成了一個白白淨淨的人。

姚暑雨又恢複成了他慣常的流氓調調：

“剛才是我咋呼了，來來來，小阿九借給你們看三十秒……”

午飯後，蘇祁寒的卧室裏。

姚暑雨揉着自個兒鼓鼓囊囊的肚子，惬意地倚靠着牆壁。

蘇祁寒坐在他的小書桌前，關心道：

“姚總，累嗎？要、要不要午睡一會兒？”

姚暑雨低頭看他，輕笑：“行啊，你睡我就睡。”

蘇祁寒被撩了一臉，欲蓋彌彰地轉過頭去盯着筆記本屏幕，不看他——雖然還是被自己粉嘟嘟的耳朵尖給出賣了。

姚暑雨心想，小可愛膽子雖然大了不少，但這點害羞的小毛病，恐怕在對着自己的時候，是改不掉了。

正合他心意。

他慢悠悠地趿拉着拖鞋，走到了蘇祁寒椅子背後，俯下身來：

“看什麽呢？”

蘇祁寒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似乎是想躲開姚暑雨徜徉在他耳邊的溫熱呼吸，躲到一半剎住了車，又小心翼翼地往回挪了挪。

靠得更近了。

蘇祁寒背對着姚暑雨，看不到他的臉，氣氛反而更讓人心跳加速。

“在、在看Kim昨天投稿的創作學院。”

姚暑雨嗯了一聲，波瀾不驚地問：“昨天沒看？我還以為昨晚上沒有我陪，你會看着我的視頻睡覺呢。”

昨天九月二十九號，是創作學院第一季的倒數第二期。

姚暑雨之前趕去B市錄節目總是能拖則拖，就只有昨天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竟然買了當日上午的高鐵票，在十點排名數據統計結果出來後的第一時間就催促着金砺開始了錄制。

姚總輕易不拿出監制大人的範兒，可一旦起範兒那就是剝削和壓榨的化身，金砺及其節目團隊迫于姚總的淫威，當天中午就草草吃了碗泡面。

以往八點投稿的節目，一般結束錄制都只能堪堪預留出一個視頻審核的時間，這回卻趕在晚飯前就收了工。

金砺瞬間元氣條拉滿，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兩桶進口泡面，企圖以此激勵姚暑雨：

“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今天早，我倆幹脆把這周的節目效果預估做了，對了對了，順便把熱評統計彙總一下，私信也整理整理——咱們還欠觀衆老爺們随機掉落的節目小彩蛋呢。”

他話剛說完，姚暑雨包也收拾好了：“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金砺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卷毛瞬間更卷了：

“你大爺？！你自己說說這一個多月我幫你幹了多少事？！你是監制還是我是監制？！反饋不做了嗎？！報告不打了嗎？！節目是請你來甩臉子的嗎？！”

姚暑雨人已經走到錄播間門口，聞言回眸一笑：

“那可不是麽。”

金砺：“……”

別說，還真是這麽回事。

姚暑雨頭一回打了雞血似的工作，錄完節目連A市都沒回，直接打了個滴滴去了B市機場，就為了盡快飛去C市找他的小祁寒。

答應了要先陪人家回家的。

只可惜姚·C市航空會員·暑雨歐了一輩子，關鍵時刻突然非了一把——

飛機晚點了。

估計是過于勤奮，把老天爺吓了一哆嗦。

他在候機廳抖了倆小時的腿，好容易盼來一聲“尊敬的旅客請注意”，等來的卻是延誤到明早才飛的消息。

姚暑雨躺在機場方安排的酒店裏，有嘆不完的氣。

好事多磨——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所以蘇祁寒中午直播那會兒，姚暑雨才剛到他家沒多久。

趕飛機趕到心情爆炸，所有的煩悶與不滿，都在進門時，被蛋炒飯弟弟的一聲“汪汪”給吼得煙消雲散了。

接着又借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身心更加愉悅了。

蘇祁寒昨晚沒有如預期的那樣等到姚暑雨的人，有點失落，本來确實打算把視頻看了平衡一下心情，可他剛看了沒兩分鐘，就有點看不下去了。

彈幕都在刷姚總換的新發色。

那一小撮灰藍色沒了，原本的黑發整個染成了蘇祁寒誇贊過的灰棕色系。

畫面中的姚暑雨無比自然妥帖地沖鏡頭挑眉一笑：

“一周不見，想我了麽？”

想。

一天不見，也想你了。

蘇祁寒關了F站，把被子團吧團吧塞進自己懷裏……撇了撇嘴。

不看了，越看越想。

抱慣了的被子，怎麽感覺……沒以前舒服了呢。

見不着人，就發消息吧。

- 下周再錄就是總冠軍了啊……他們也會去F站總部參加最後一次的節目錄制嗎？

- 真好呀……

B市等待起飛中的姚暑雨收到這兩條字裏行間透着向往的微信消息，笑了着回複：

- 想去？

蘇祁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 本來做UP的，能有機會去總部就挺榮幸的

姚暑雨若有所思：

- 真這麽想？

蘇祁寒很快回了個嗯嗯。

姚暑雨的消息過來：

- 那我建議他們賣門票了，得多賺你們多少錢

蘇祁寒：“……”

此時此刻，姚暑雨随口一問，卻喚醒了蘇祁寒昨晚輾轉反側的情緒來，他垂下眼，目光早就不在電腦屏幕上了：

“我、我就是想等你來了再一起看。”

“嗯？”以前小祁寒自己一個人偷偷看自己的視頻也就算了，可當着他的面看還是頭一回，姚暑雨破天荒的緊張了，他摸了摸鼻子，掩飾道，“咳，公開處刑我？算了吧，自己看自己怪尴尬的。”

“可、可我想看……”

蘇祁寒一回頭，話音戛然而止。

姚暑雨還維持着在他旁邊俯身的姿勢。

蘇祁寒的鼻尖蹭過了姚暑雨的側臉。

話沒說完，人先宕機了。

姚暑雨擡手摸了摸不小心被他觸碰到的地方，嘴角一勾，起身站直了：

“來，起來。”

蘇祁寒陷在害羞模式裏不可自拔，輕而易舉被姚暑雨牽着鼻子走，人都站起來了，才問了一句怎麽了。

姚暑雨笑意更甚：“沒怎麽，抱好你的電腦。”

蘇祁寒又乖巧地哦了一聲，全程狀況外地，伸手抱起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然後姚暑雨再次彎腰，伸手抄起了蘇祁寒的膝彎，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姚、姚總！幹、幹嘛……”

“嗯，抱好你的電腦，”又重複一遍，姚暑雨心情愉快地往床邊走去，“不是要看視頻？我累，躺床上看行不行？看完正好睡個覺。”

他把蘇祁寒放在床上，裹進空調被裏，自己也爬上床，連人帶被子摟進懷裏：

“我陪你看視頻，你陪我睡覺，姚總做事一向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