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下崗再就業

能容納二百號人的階梯教室，七排正中的位置，被貴寝一致認為是最佳觀……課的地方。

可以有效避免與授課老師的近距離接觸，以及他“最後一排那個同學起來回答問題”的攻擊。

想聽課的時候，遠近合适，視野正好。

想摸魚的時候，身邊也不會有老師走來走去。

可謂絕佳。

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下課的時候，會處在一個走前門堵，走後門也堵，走左邊出得等，走右邊出也得等的尴尬境地。

尤其是奔赴食堂搶飯前，或者要換另一間教室搶座位的時候，卡在整間教室最中間，就只能幹瞪眼。

不過今天還好，上午只有一節早課，所以下課鈴響了之後，貴寝四人還能悠哉悠哉地收拾一下東西，順便考慮一下午飯前這一個半小時應該何去何從。

“不回寝室了吧，坐不了一會兒又要出來吃飯，圖書館走一波？”

富成城把思修教材往書包裏裝，裝到一半被金鋒截住，書也被搶走了：

“請問這位美術生，你去圖書館幹嘛，背誦思修嗎？哇，你這書還真是寫滿了筆記，不至于吧，我的還是新的呢。”

“四級不考了？計算機不考了？張口閉口美術生，你這是專業偏見，說大聲點會挨打的那種。”富成城一把搶回教材，沒好氣地說，“賣二手不都是五塊錢，新的舊的有區別嗎？”

“我站富小一。學習，是神聖的！不分男女老少的！不講究宗教信仰的！更沒有專業限制的！”錢昊把包背在背上，一邊觀察前門人少還是後門松活，一邊跟他們扯皮，“金小二，你對自己的定位也太狹隘了。”

金鋒大爺似的坐在座位上沒動，想等人散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起來，聞言白了錢昊一眼，問：

“那你要跟他去圖書館？”

“我不，”錢昊嘿嘿一笑，“我覺得我們找個奶茶店湊合湊合就行了，蘇小四兒，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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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成城抱着手臂，輕靠着後一排的桌子。

金鋒使勁搖頭，擡手指了指富成城：“蘇小四跟他是一夥的，別問他，問了就是圖書館，二打二。”

沒想到被點名的蘇祁寒也擡頭嘿嘿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把手機揣進衛衣兜，又套上牛仔外套，回答說：

“今天！我站！奶茶店！”

“哈！”金鋒立馬站起來攬住蘇祁寒的肩膀，沖富成城挑釁一笑，“三打一！”

錢昊做思考狀，然後說：“嗯，我要喝小芋圓奶茶。”

蘇祁寒沖富成城眨眨眼。

富成城認命地嘆口氣：“加一。”

金鋒撅噘嘴：“加什麽一，你去圖書館喝白開水吧，奶茶店不适合學霸學習。”

“你錯了，”金鋒無所謂地聳聳肩，推了推眼鏡，“我們學霸，在哪裏都可以學習。這你就不懂了吧。”

說完，給了金鋒一個嘲諷的眼神，然後從桌椅間挪出去，輕飄飄地走了。

金鋒本來就和他挨着坐的，聞言立馬追了上去，從背後撲了富成城一下，就挂在了人家身上，慢騰騰地挪着走，邊走倆人還邊吵吵。

大概就是一些“我怎麽就不懂了”、“你懂個屁”之類沒營養的話題。

蘇祁寒盯着他倆背影笑出了聲，回頭跟錢昊說：“走吧。”

然後把包背好，一邊走，一邊又從衛衣兜裏把手機摸了出來，走兩步，就要看兩眼，拇指在屏幕上點動得飛快。

錢昊：“……為什麽我又有一種寂寞的感覺？”

開在校內的奶茶店，一貫是受學生歡迎，因此只要稍微有條件，就會在店內設置桌椅，有的甚至有舒适的卡座。

畢竟偶爾真的會有在哪都能學習的學霸光臨。

上午十點多的這個時間，店裏人沒幾個，座位随便挑選。

十一月，秋風已經很涼了。

四位秉承着保命為主的養生系青年，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邊，人手抱了一杯熱熱乎乎的小芋圓奶茶。

動作整齊劃一地捧着喝一口，然後鼓着腮幫子嚼啊嚼，最後再發出一聲滿意的喟嘆：

“舒服了。”

金鋒嚼芋圓嚼得像個巨型松鼠，一邊吧唧嘴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蘇小四兒，剛才一激動都忘了問，你今天怎麽突然一反常态不跟富小小站隊了？開學三個月總算是進入厭學階段了嗎？”

錢昊啧啧兩聲：“三個月才厭學，也太持久了。”

“你特麽才小。”富成城在暴走邊緣，勉強維持着自己學霸的高冷形象，壓低聲音罵了金鋒一句，然後才用“我早已看透一切”的揶揄眼神盯了蘇祁寒一眼，對錢昊解釋說，“厭學是不可能厭學的，主要是手機那頭有個拖後腿的。”

在學習之路上拖了蘇祁寒後腿的姚暑雨，在手機那頭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

錢昊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偏頭看向蘇祁寒。

“咳，姚、姚總在等PCR跑完，沒事做，我陪他聊聊。”蘇祁寒在三道揶揄目光之下無所遁形，只好老實交代，“在圖書館老看手機不、不好。”

富成城毫不留情地揭穿：“我覺得把跑PCR的這個時間利用起來，去做其他實驗步驟，才是學霸的最優選擇。”

錢昊在空曠的奶茶店裏長腿一伸：“所以姚學霸肯定诓你呢，他就是有事沒事都想讓你‘陪他聊聊’。”

“害，要不怎麽說談戀愛耽誤事兒呢，”金鋒一臉看破紅塵，“不過正好，延期了就跟我們一塊兒畢業呗。”

蘇祁寒最受不了他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他，嚼個芋圓差點沒噎着。

清了清嗓子還惦記着給姚暑雨辯解兩句：“能正常畢業的吧……大概……”

其實換做平時上午只有一節課的時候，他們也不是回回都去圖書館，多半都晃悠回寝室坐等外賣來，也不會專門再出門跑一趟到食堂吃飯。

有課，吃食堂。

沒課，點外賣。

日子過得相當規律。

今天則是屬于少數情況，他們四個跟姚暑雨約好了，中午要一起吃飯。

蘇祁寒不在寝室住，因此姚暑雨希望其他的時間，蘇祁寒能多跟富成城他們相處，包括隔壁寝室、班裏、系裏的別的同學，也多去接觸一點、認識一點。

所以姚暑雨即使每天都在學校裏，實驗樓也離他們的教學樓不遠，但并不會讓蘇祁寒每天只和他一起吃飯。

而且現在蘇祁寒晚上不用定時直播，偶爾有晚課的時候，也不會專門回家給姚暑雨做飯。

姚暑雨吃食堂，并沒怎麽抱怨。

……有什麽問題晚上回家關起門來解決就好了。

反倒是貴寝這邊，幾天不見姚暑雨就萬般思念，一會兒擔憂人家吃不飽穿不暖，一會兒挂記人家博士畢不了業。

所以三天兩頭的，只要姚暑雨結束實驗的時間合适，他們就要約着一起吃一頓食堂。

偶爾有什麽唱歌、桌游、看電影之類的集體活動，姚暑雨有空就去湊熱鬧，沒空也放心讓蘇祁寒自己去跟他們玩兒。

慈祥的老父親獨自在實驗室裏寂寞寂寞就好。

在圓桌旁坐了一會兒，就見富成城真的從包裏摸出一本單詞書，攤開，目光在書上掃蕩了起來。

金鋒調侃：“永遠的abandon？”

富成城沒理他。

錢昊鄙夷地看了金鋒一眼：“紅色綠色傻傻分不清楚嗎？人家這背的都是六級的單詞書，你以為是你，永遠的abandon。”

“我怎麽了？萬丈高樓平地起，abandon都記不住更別提後面的了，”金鋒不在意地擺擺手，回怼，“咱倆大哥不說二哥啊，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錢昊聽完這話，立馬做出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我的天，我已經跟你是一個梯隊的了？不行，我也要開始背了。”

然後默默拿出四級單詞書，開始了abandon。

金鋒幽幽地看向蘇祁寒，問：“第一梯隊的蘇小四同學，你背到哪兒了？題刷幾套了？聽力練沒練？能不能過啊？”

富成城一巴掌拍在金鋒肩膀上，替蘇祁寒擋住了這一堆問題：

“人家家裏有英語老師，你有麽？閉嘴學習。”

金鋒嘆了口氣，認命地湊了個腦袋到錢昊那邊去，一起abandon了。

蘇祁寒：“……”

他還沒來得及回應錢富金的調侃，他們就已經進入了在哪裏都能學習的神聖狀态了。

桌上的手機還在震動。

錢富金齊刷刷地看向他。

蘇祁寒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我、我把震動也關了，你們接着學。”

錢昊：“唉。”

金鋒：“現在的年輕人啊。”

富成城沒說話，順手又給了金鋒一巴掌。

蘇祁寒笑了笑，真的把震動也給關了，然後專專心心跟自己家的英語老師聊天去了。

肯定比他們仨背單詞要專心多了。

唔，等待PCR跑完的過程應該是真的無事可做吧！

蘇祁寒心裏甚至都開始覺得姚暑雨延期跟他們一塊兒畢業挺好的了。

黑色學士服配紅色博士服，站一塊兒多好看呀。

姚暑雨要帶蘇祁寒去看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最後一場的事，必然是被錢富金鬧騰了許久，至于這段時間頻繁找茬全利的事情，更是讓他們津津樂道。

蘇祁寒之前也問過姚暑雨，怎麽突然開始着手處理傻逼了，但被姚暑雨給糊弄了過去。

這會兒，他又想到了這個事，正在微信上跟姚暑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上九：那我們真的會和大Q一起去嗎？

上九：一趟航班，一家酒店？

姚總：沒，我說着玩的

上九：……其實也可以的

姚總：學壞了

姚總：我帶的？

上九：……那可不

姚總：你還挺驕傲的

蘇祁寒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偷偷把忍不住上揚的嘴角藏起來，免得又要挨錢富金的一頓調侃。

上九：[呲牙]

上九：大Q到底怎麽你了呀

蘇祁寒等了一陣，那邊并沒有回複，他本來想按個問號過去，但又覺得可能是姚暑雨那邊開始忙實驗了，也就沒再發消息過去。

桌上的手機取消了震動，因此只是亮了一下。

姚總：他倒是沒怎麽我。

姚總：就是老萊一直撒潑打滾鬧情緒，我煩他。

上九：哈哈哈哈哈

上九：（其實我心裏也舒服多了）

在實驗室裏坐等PCR跑完的姚暑雨，看到蘇祁寒這幾條消息，嘆了口氣。

暗自在心裏說了一句：“沒把我怎麽了，倒是把你怎麽了。”

世界上最慘的賴殷，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背了好大一口黑鍋。

師兄在一邊撞了撞他的胳膊：“快點，消息又來了。”

“……”姚暑雨無語半晌，問，“你沒事注意我的消息幹什麽。”

師兄尴尬笑笑：“因為‘我沒事’嘛！”

其實就是八卦罷遼。

姚暑雨撐着下巴，順着蘇祁寒的話，把話題轉移開了。

自己突然開始找茬全利，蘇祁寒也很好奇，問了他兩回，他也沒認真回答過。

雖然全利和高飛之間的聯系，也沒什麽不能告訴蘇祁寒的，甚至這事也應該讓蘇祁寒知道，但姚暑雨總覺得……可以，但沒必要。

他想讓這些既已發生的糟心事永遠留在、也僅僅留在蘇祁寒的過去裏。

然後盡自己最大可能地，讓他以後少遇到其他的糟心事。

姚暑雨跟蘇祁寒知會了一聲，就把手機收進了兜裏，接着做實驗去了——把電泳跑上之後，他就可以撤退，去跟貴寝在食堂集合了。

另一頭的奶茶店裏，蘇祁寒也終于舍得放下了手裏的手機。

然後加入了背單詞小分隊。

畢竟家裏是有英語老師的，得努力一點。

最後離開奶茶店的時候，蘇祁寒還給姚暑雨打包了一杯熱咖啡。

食堂。

貴寝四人，加上姚暑雨以及姚暑雨的師兄，各自打好了自己想吃的飯菜，坐在一張桌子上。

錢富金，特別是金鋒和錢昊，這兩天只要一有機會見到姚暑雨，就必然會說起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的事情，然後每次都以“慕了，我真的慕了”收尾。

這個話題都說累了。

左右姚暑雨也沒法帶那麽多人去，畢竟一個賬號只能買四張票，而且就算姚暑雨能想辦法買到票，他們也沒錢給機票和酒店的費用。

害，主要是不好意思讓姚暑雨給錢。

所以今天吃飯的時候，這個充滿着檸檬味的話題被他們兩句話帶過，聊起了別的。

金鋒捧着個手機，可能是看到了微博熱搜話題或者是別的什麽，突然表情誇張地說：

“卧槽，我還以為山爺已經涼透了，沒想到他還活着呢？”

錢昊聞言也一臉驚訝地湊過去看：“什麽鬼，他還能播？沒這麽水吧……”

“不是，”金鋒搖搖頭，故弄玄虛說，“他沒播，但是他換了一種方式，讓我們既幹不掉他，也忘不掉他。”

錢昊兩眼掃完消息，用白話文解釋了一下：“就是說山爺現在一直活躍在別人的直播間裏？”

富成城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這個熟悉的套路。”

師兄人畜無害，大實話一通說：“可不是你們姚總的套路嘛！”

姚暑雨：“……”

蘇祁寒很不厚道地笑了。

金鋒接着說：“這人是個新手主播，但是因為山爺的緣故迅速有了知名度，據說他以前是山爺禮物榜上的常客啊。”

錢昊吐槽：“這些人也太會操作了吧。”

姚暑雨卻是立馬拉下了臉。

他放下筷子擦擦嘴，問：“ID天南地北？”

金鋒：“嗯？我看看……”

錢昊又湊過去瞟了一眼，搶答：“對，就叫這個。”

富成城很想做出一個黑人問號臉：“姚總，你又知道了？”

蘇祁寒也看向身邊的姚暑雨。

只見姚暑雨冷笑兩聲，慢條斯理地嘲諷道：

“不僅知道，還挺熟的。”

“看來現在下崗再就業也不是什麽‘老大難’的問題了，這些人組合拳打起來一套一套的，挺行的啊。”

面對貴寝四人一臉的疑惑，純善的師兄咽了咽口水：

“那什麽，你們姚總，現在看上去很像個變态欸……”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不配擁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