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下嘴如有神

姚暑雨往前走了一小步，一只手臂仍是被拽着。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覆在了蘇祁寒的後腦勺上。

然後手上稍微用了一點勁兒，托着蘇祁寒的腦袋，挪騰了個地方。

蘇祁寒本來挨着他手臂的額頭，就這麽“移花接木”地，被轉移到了他的肚皮上。

他的小拇指還是被蘇祁寒輕輕勾着，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我還以為現在的小孩兒不玩私定終生這一套呢，”姚暑雨在蘇祁寒看不到的地方揚起了嘴角，頗有幾分喜形于色的味道，聽完人家這句了不得的表白，還嫌便宜沒占夠，明知故問說，“世界那麽大，不去多看看了？”

蘇祁寒幹脆把臉側着，貼在姚暑雨的肚皮上，一點不軟乎，甚至還有點硌得慌。

但他就是覺得蹭着很舒服。

很踏實。

特別是當他聞着跟自己身上一樣的洗衣液味兒時。

姚暑雨這個問題問得像個高考作文題目。

蘇祁寒很給面子地認認真真答了一筆：

“看肯、肯定是要多看看的……”

蘇祁寒話還沒說完，姚暑雨的眉毛就已經挑了起來：“嗯？”

生怕這位考生答得不如他意似的。

“你帶我……”蘇考生磨磨蹭蹭地把話說全了，說到一半還糾正了自己一下，“唔，你陪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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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姚暑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在嘴邊轉悠了一圈的“那感情好啊”給吞回了肚子裏。

“咳，”做人不能太諧了，姚暑雨心想，于是嘴上換了個說法，把心裏那點難得矯情的彎彎繞繞又問了一次，“其實我是想問……樹林子這麽大，不多看看別的鳥兒了？”

好吧，這話怎麽問得有點怪怪的。

在蘇祁寒回答之前，姚暑雨又搶着說了一句：

“想好了再說啊——只要你答應了，不管是深思熟慮還是一時沖動，在我這裏都得要算數，就算以後你長大了，覺得虧了，那也是不能賴賬的。”

蘇祁寒直接在這個讨人嫌的幼稚鬼肚皮上咬了一口。

……衛衣厚，脂肪薄，啥也沒咬到。

姚暑雨口頭上十分配合：“嘶！”

身體動都沒動一下，表演得很不走心。

蘇祁寒擡起臉來瞥了他一眼：“……裝模作樣。”

姚暑雨看着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家小祁寒越來越“沒大沒小”，實在是讨人喜歡。

“咬我做什麽？肚皮上蓋個章，作數麽？”

蘇祁寒坐直了身子，重新把阿火趴趴枕捏住，只是勾着姚暑雨的手指還是沒舍得松開。

他偏過頭，有點賭氣地說：“……沒咬着，不作數了。”

姚暑雨一秒嚴肅：“那不行。”

然後一本正經地……把自己的衛衣下擺掀了起來。

“重來，這回保證下嘴如有神。”

蘇祁寒餘光瞄見了姚暑雨故意全部露出來了的腹肌。

分明，緊致，漂亮。

沒有半遮半掩，也還是性感得一點折扣都沒打。

估計把衣服撩起來的那瞬間還暗戳戳地使了點勁。

招搖地在他眼前晃晃悠悠。

說來也納悶兒，他光看見姚暑雨吃外賣了，也沒見着他什麽時候鍛煉的。

蘇祁寒：“……”

他很想移開目光，但又覺得不看可惜。

但肯定是……下不去這個嘴。

即使褲腰以上的部位有六塊腹肌可以任他挑選，但無論咬哪一塊，都有點不可描述。

別說是真的動嘴，就連想想，他耳朵都燙。

姚暑雨好整以暇地撩着衣服，靠站在桌沿邊，很想吹一個響亮的流氓哨。

“嗯？又不咬了？”

蘇祁寒臉通紅，慌亂間伸手使勁去拽他的衣服，想把這人的“體統”一并拽回來。

姚暑雨憋着壞，躲躲閃閃不讓他拽：

“啧，這可不行，章還是得蓋一個才踏實……”

拉拽間，蘇祁寒不小心觸碰到了姚暑雨的皮膚，猝不及防讓他微涼的指尖染上了一點點熱度。

一觸即分，蘇祁寒艱難地說：

“我不、不賴了還不行嗎，你別現眼了……”

“我現眼？”姚暑雨一臉不可置信，對這個說法非常不認同，連聲音都高了，“我怎麽就……”

就在這時，揣在他褲兜裏的手機瘋狂震動了起來，适時拯救蘇祁寒于危難之中。

蘇祁寒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救星，趕緊眼疾手快地把手機從他兜裏捏了出來，在姚暑雨即将說出“挂了”之前，迅速按下了接通，直接伸長手舉到了姚暑雨眼前，把他後半句話給堵了回去。

姚暑雨噎了一下，十分不滿意地挑了挑眉。

電話裏傳來金砺的聲音，雖然沒免提，但周圍很安靜，音量足夠能讓倆人都聽見：

“歪？姚總，幹嘛呢不回我消息，欸，你就算了，反正經常不回我也習慣了。祁寒忙什麽呢？他怎麽跟我聊着聊着人就不在了呢？”

蘇祁寒聞言趕緊碰了碰鼠标，電腦屏幕一亮，果然就見微信上和金砺的聊天對話框裏刷出了很多新的消息來。

最後一條，是一個孤獨而又執着的問號。

蘇祁寒一着急，也沒顧上這是電話裏，而且還是姚暑雨的電話，直接出聲解釋說：

“經理對不起！我剛才……有點事，因為電腦登着微信所以手機就不提示，沒、沒有看見你發的消息！”

姚暑雨靠在桌邊站着說話不腰疼：

“要不你現在給他回一個？”

蘇祁寒擡頭瞪了他一眼。

“啊哈哈……祁寒也在呢？”

金砺一聽接通後先開口的是蘇祁寒，立馬就反應過來自己這個電話很可能打得不是時候。

他想打個哈哈轉移一下話題，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耽誤你事兒吧姚總？”

姚暑雨做作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這件不怎麽需要整理的衛衣，冷笑道：

“事兒沒耽誤，就是耽誤我耍流氓了。”

蘇祁寒：“……”

還知道自己在耍流氓呢。

金砺沉默兩秒，沉痛道：

“……打擾了。但我真的有要事禀告，十萬火急，不如讓我先講，講完你再接着耍你沒耍完的流氓？我保證我很快。”

蘇祁寒實在受不了這個像公放一樣的電話，蹭的一聲站起來：

“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

然後把手機塞進姚暑雨手裏，一溜煙兒跑沒了。

姚暑雨：“……”

他盯着蘇祁寒慌裏慌張的背影，心想，也行吧，反正跑得了書房跑不了床。

“咳，姚總？”金砺聽見洗澡兩個字，又不知道想到了哪裏去，于是頂着被姚暑雨語言攻擊的壓力，決定硬着頭皮退讓一步，問，“您要不先去收拾收拾？其實我也沒有那麽急……”

“啧，戲收一收啊，想什麽呢你。”

姚暑雨拉開板凳坐了下來，摸出耳機挂上後就把手機丢在了一旁，然後把屏幕上開着的聊天窗口最小化，也沒去看他倆剛才都聊了什麽。

“是給寶垟那邊希望小學上網課的事？搞定了？”

金砺嗯了一聲：“官方宣傳明天就會放到首頁，發之前再跟你确認一下，看有沒有什麽我沒注意到的bug，順便聊一聊UP主牽頭響應投稿宣傳視頻的事兒——你可跑不掉啊，肯定有你一份兒。”

距離姚暑雨上次帶隊去寶垟縣“傑林希望小學”做短期支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臨走之前答應了劉書記和王校長兩件事。

一是由他發起并負責募捐書本的活動，已經辦成了，姚暑雨給了一周時間，讓大家把書寄到他這裏，再由他統一送去學校，後來收到的書實在太多，他就請出了他的工具人老爸……的工具人助理，直接像之前送物資過去一樣，用車拉書，拉進寶垟。

二是召集一批F站的UP主，固定且長期地給希望小學免費上網課的事情。需要用到的投影設備、電腦等等硬件都已經送到并安裝妥當，只差UP主們這些“軟件”就位了。

姚暑雨把金砺發到他郵箱裏的預案下載下來，粗略地掃了兩眼：

“沒什麽問題，我們經理大人做事還是一如既往這麽靠譜。”

金砺的聲音聽起來頗為郁悶：“……算了，我就知道發給你沒用，我到底是為什麽在發之前還那麽執着地對你抱有一點點期待呢？”

姚暑雨好似事不關己：“怎麽沒用，我剛還誇你了。”

金砺嘆了口氣：“這一項跳過吧。”

姚暑雨臉上挂着輕松的微笑，在金砺炸毛的邊緣瘋狂試探：

“下一項也可以跳過。”

“還跳？！”果然，金砺聲音一下沒控制住，直接飙高八度，“你還能再狗一點嗎？！合着您一有點子了就扔給我做，我任勞任怨地給您把框架搭好了之後不算完，還得死乞白賴地求求您讓我整個兒包圓咯！？活動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啊？我不用睡覺的嗎？！我沒有自己的工作嗎？！我還未滿三十呢你看看我這臉上……”

“打住打住，不就是撺掇我發視頻呼籲一下嗎……”姚暑雨直接打斷了這位炸毛的狂轟濫炸，心平氣和地說，“行了，小祁寒讓你周末過來吃飯。”

金砺瞬間漏氣兒了：“……周末哪天？我兩天都有空！”

姚暑雨哂笑一聲：“你不用睡覺的嗎？你沒有自己的工作嗎？”

“害，”金砺無所謂道，“我什麽節奏你還能不知道嗎，沒有把人往絕路上逼的deadline，就沒有今天萬衆矚目的我。”

“你還挺驕傲。”

姚暑雨撐着下巴，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預案。

他剛才粗略地掃了一眼，挑了幾個金砺沒有跟他商讨過的版塊出來，正在快速浏覽，争取能在雞蛋裏挑點骨頭。

……不過看樣子這份預案也是被deadline逼出來的，非常完善，沒什麽纰漏。

也不知道姚暑雨一個業餘選手，哪有那個臉去別人專業選手跟前挑錯。

反正他就是很順理成章。

沒挑出骨頭白費勁的姚暑雨不爽：

“你這都定稿準備發給陸哥了吧，完美成這樣，還發來給我看什麽看。”

陸哥，陸林，F站的總策劃之一，基本站內的大型活動，包括大拜年的籌備工作，都要過他的手。

“咋的，還不能讓我得瑟得瑟了？”金砺嗤笑一聲，還是老實說，“沒發呢，就是讓你看看符不符合你的預期，你不是對這事兒挺上心的嗎，嚯，之前發了好幾版策劃給我，差點兒沒把我吓死。”

“活動不是整個兒扔給你做了嗎？這會兒我又上心了？”

姚暑雨嘴上嘲諷，心裏暗自嘆了口氣。

他也是沒辦法，誰讓他家裏有一個時不時就要念叨一下這件事的小祁寒呢。

偏偏小祁寒還是他的頭號“反鴿粉”。

能不上心麽。

金砺聽了兩句嘲諷，又有要炸毛的趨勢：

“得得得，誇你兩句還沒完沒了了。”

“誇我了？我怎麽沒聽出來。”姚暑雨一邊跟他侃閑龍門陣，一邊伸了個懶腰把電腦關了，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我沒什麽預期，也不要求志願者老師上兩節課就能教出個狀元來。只有一點，只要這個課能一期一期地開下去，一批UP主堅持不了，能有新一批頂上，這樣就夠了。”

金砺明白他在想什麽，無非就是杜絕“搞噱頭”，真的能給孩子們帶去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罷了。

“放心吧你就，”金砺說，“報名的UP主很多，光是試講視頻就考核篩選了好久，現在課表已經排出來了，第一期的第一堂課在下周一正式開講，周末目前沒有排——我預案裏不寫着呢麽，以後可能搞個興趣班直播啥的，不強行要求，孩子們自願參加。”

F站官方按照學科分類，語、數、外、自然、歷史、地理，統一出了幾套題，想要報名的志願者需要根據任教科目，自己錄制一段試講視頻，發到指定郵箱，也可以在站內同步投稿。

經過多方面的考慮，最終選定的志願者老師大多數是在校大學生，時間比較充裕，能夠保證周一到周五工作日也能上課。

還有一小部分是培訓機構的教師，他們大多是晚上或周末工作，平時白天也能擠出一點時間來直播。

上“正經”課的志願者老師們都是經過篩選和考核的，小學水平的課堂質量完全可以保證。

而周末預設的“興趣班”雖然還沒開始排課表，但多半是由F站各個分區的UP主來輪流承包。

牽頭的必然得是姚暑雨。

反正金砺是這麽打算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姚暑雨也是這麽打算的：

“你寫的我看了，能預定嗎？給我留一節課。”

金砺沉默半晌，狐疑地問：

“歪？祁寒吧？你把刀架在姚總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