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甫一照面,池魚便感受到他身上清寒的冷氣。
漆黑的眸裏染着涼意, 像是冬夜幽寂寒潭中的一捧孤月, 凍得人舌根都是麻的。
池魚眨巴眨巴眼,感覺她又雙叒叕把人得罪了。
往後臺一瞧, 果不其然,系統給了個中規中矩的:作值+998。
池魚咽了口唾沫, 想人八成是等她自己自白等得不耐煩,要過來親自提審她了。
大難當頭, 能保一個是一個, 将變回鳥形的小華儀從腦袋上摘下來, 切切囑咐:“乖祖宗,去玩吧。”
小華儀不肖她多言, 給她一個珍重的眼神,落地後連翅膀都忘了用, 小短腿飛快倒騰着跑遠了。
身後事安排好, 池魚坦然面對着臨殷,
她的膽子已經練出來了, 至少表面上還可以做到含笑:“哥哥找我有話說?”
臨殷起初并不是想來同她發難的。
南钰起身去到船頭,說準備和池魚換班不久, 陸白芷和臨故淵便相繼從調息中醒來了。
陸白芷在與魔炎鳥一戰中收了輕微的傷,那傷口遲遲未愈,引得臨故淵分外在意,主動要給她療傷。
兩人剛一同經歷過生死,久別的疏離在擔憂的眸光中一觸, 便化作了淺淡的暧昧。
一個淺笑含情,一個低首羞澀。
饒是臨殷這樣不染風月之人,也看出了氣氛之中淺淺的情意。
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枯坐在雲石上伶仃憂愁的背影,和那一雙黯淡失神的眸。
心口微微一動,便起了身。
結果呢,
她并沒有想象中的憂愁,調戲弟弟調戲得正歡,狗爪子在人身上摸了一把,轉過身便竊笑得直白又變态。
眼睛滴溜溜亂轉,分明是在想什麽龌龊事。
他真實瞎了眼,白操了一回心。
……
南钰早在臨殷現身的剎那站了起來,聞言轉眸看向池魚,以及那她背在身後抖得宛如篩糠一般的手,直覺自己不該呆在這,否則要出事。
然而行舟內外就兩個分割開的空間,屋裏已經有了陸白芷和臨故淵。他想了想,走上前拱手道:“主上,我暫且回避一下。”
臨殷未應,
南钰倒也習慣了他這副沉郁寡言的樣子,沒有多心,迅速低着腦袋進屋去了。
他挑簾進到行舟內艙,臨殷則邁步走出甲板,
門口在他背後封上結界,饒是外頭就是廣闊的夜幕星空,池魚卻感覺像是被關進了小黑屋,一剎那驚慌起來。
……
知道臨殷有魔族血脈這事該不該招,應該怎麽招,她還沒想個最佳方案出來。
于是池魚決定後發制人,見招拆招。仰着腦袋,笑吟吟只等着臨殷先發難。
臨殷在原處立了一會兒,垂眸望着她,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消化着某種晦澀的情緒。
打量她的眸光似劍,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挪過,冷淡地評估着。
池魚說要按捺,到底是受不住那樣的視線,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
“哥哥在看什麽?”
這一問,果然結束了她的煎熬。
臨殷的眸稍稍一擡便從她身上錯開,冷淡:“看你有什麽稀奇的。”
池魚一腦門子問號,展着雙臂,自個也低頭看了看。
末了,臉不紅氣不喘,朝他好奇問:“那可看出什麽來了?”
臨殷明顯是情緒不高,冷笑也笑得短促,亮光沒有沁染進眸子裏,寡淡:“沒什麽稀奇,頂多是比常人蠢了些。”
池魚是預計讨誇的,沒想到得了句罵,一下老大不高興地拉長了臉,也忘了怕他了,重重地哈了一聲:“哥哥回回說我蠢,我從前從不争辯,但這不代表我就默認了。”
“我是性格粗些,容易惹出纰漏來,有些事原本不欲多嘴洩露,并不是因為我真瞞不住,而是對哥哥不設防,這才……哥哥懂我意思吧?”
她想了想,又指了指艙內:“好比說複生那件事,我随口便透露給了小華儀。為何?因為我已經将它當做了自己人,有些東西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早些透了底,大家還可以相互兜搭遮掩一番,共事起來也方便。”
臨殷聽她七拐八繞地一通鋪墊,明白過來兩人說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又雞同鴨講。
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人,眸光沉得要凝出冰來。
确實想不明白,
這樣一只蠢魚,溝通起來都如此困難,有什麽可稀奇的?
何至于讓他擔憂,怕她情路受挫得太嚴重,想着遮掩一二?
于是他也呵了一聲,就着她的話頭反問:“你要同我攤底?”
他這麽大喇喇地問出口,池魚反倒不敢接。
臨殷什麽底,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問題是現在這個階段,兩人談不上多深的交情,知道多了有丢掉小命的嫌疑。
斟酌了一會兒,讪笑:“那倒也不至于,大家還是各自留一條底褲罷。咱們還沒熟到那個份上,太開誠布公了……咳,受不住,咱們只要別影響這次秘境之行便可。”
臨殷沉默下來,
一撩衣袍,坐下了。
隔了好一會兒,沖她伸出了右手。
池魚即刻一個小跳躲開些許,
臨殷眸色一沉,“躲什麽?”
她慌忙惡人先告狀:“下意識、下意識的反應!從心之舉,哥哥你氣場過于強悍,怪不得我!”
臨殷:“……”
他唇角動了動,終是什麽都沒說,面無表情沖她攤開了手,
池魚的視線一低,落在他的手上。
臨殷修長的指尖,肌膚細膩如玉,掌心卻停了一縷漆黑的火焰,永無止息地燃燒着,撕裂了他掌心的皮膚,直往肉裏鑽。
臨殷凝眸,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池魚的表情,冷淡:“如你所見,我确實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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