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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衣服穿?”楚老爺子聞言,眼中難得有了些錯愕,又問,“每個月給你的零花錢呢?”
楚老爺子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早年的艱辛,讓他比尋常人更懂錢難賺的道理。
因此,楚家家風嚴格,為了不讓晚輩們胡亂揮霍、誤入歧途。在晚輩們沒上大學前,楚老爺子會硬性規定他們每個月的用錢額度。可即便是這樣,他們每月所用的零花錢,也是一筆巨大的數額。
兩個孫子都才高中畢業,在學校裏的吃穿用度,早就包含在了學費裏。每周末回到楚宅,在吃住上,也花不了什麽錢。
就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買不起一兩件像樣的衣服?
簡直荒唐!
楚老爺子越想越氣,甚至暗下猜測,孫子是不是拿錢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小彥,說話。你把錢拿去做什麽了?”
“……爺爺。”少年聽出話語中的怒意,渾身哆嗦一下,眼眶迅速就發紅了。可他吱吱唔唔的,硬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楚老爺子見他一如既往的內向膽怯,心裏的那點猜測是打消了,可疑惑卻越來越重。他審視着孫子,追問,“再往前的事情,我也就不提了。我就問你,就這兩個月的零用錢呢?你整天呆在家裏,都花哪裏去了?”
“我沒亂花錢。”楚宴低聲吐露幾字,說罷,他飛快地看了老爺子一眼,神色委屈。似乎怕對方不相信,他又連忙追加上一句,“衣、衣服我前天都洗了,這兩天下雨天,還、還沒幹。”
楚老爺子立刻抓住了話裏的關鍵,“你自己洗衣服?保姆呢?”
語氣,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一旁的管家讀懂了老爺子話中的意思,二話不說就轉身上了樓。
楚宴瞥見他的舉動,眸中微光洩出。可臉色漲紅,雙眸浸在緊張的情緒中,難以緩解。
“小彥,一直以來,衣服都是你自己洗的?”楚老爺子又問。
楚宴眼簾低垂,故作為難地嗫嚅,“芬、芬姨太忙了,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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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忙?她的職責就是照顧你。連這些事情都不做,還能忙些什麽?”楚老爺子眸色漸沉。
即便他不待見這個性格內向的小孫子。可他好歹也是楚家的少爺,現在居然淪落到自己洗衣服?要是讓旁人知道了,背後不知道要怎麽議論楚家!
只一小會兒,管家就從樓梯上疾步而下。他回到老爺子的身邊,低聲說道,“老爺子,小少爺的浴室裏挂着幾件未幹的衣服。我看了一下,都是穿舊了的。另外,房間裏的衣櫃也很空蕩。”
管家說完話,還望了楚宴一眼,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心疼。
“豈有此理!”楚老爺子臉上顯出怒意,眉頭緊鎖着。他隐約覺得,這中間還有什麽隐情,“管家,把保姆給我喊過來。”
“是!”管家得到命令,立馬就去了。
楚軒徹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切,斂眉思忖。
幾秒後,他看着楚宴,淺笑反問,“小彥,衣服還沒幹的話,怎麽不拿去烘幹室?至少,也比穿髒衣服強。”
楚家有專門的洗衣間和烘幹室,來往的都是下人。要是真如楚宴所言——‘平日的衣服都是自己洗’,怎麽可能那麽長時間,還沒下人發現?
楚宴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心中腹诽。可一雙桃花眼卻微微睜大,眸子無比清澈,單純道,“芬姨說,夏衣薄,容易洗,也容易幹,不需要拿去烘幹室。”
畢竟,保姆要是讓小少爺親自拿着衣服,去洗衣間、烘幹室。那旁的下人,豈不都知道她的失職了?
楚老爺子也想到這點門道,他悶哼一聲,沉住性子沒表示。
很快地,保姆就跟着管家,走了過來。
謝雲芬原本在後院閑聊,結果管家一來,就點了她的名字,還将她直接帶到了餐廳。楚家有規定,一般家主用餐的時候,她們這些傭人是不能近身伺候的。
一路上,謝雲芬就在心裏嘀咕:小少爺又讓老爺子不悅了?
畢竟,小少爺從小沒有母親,一旦出了事情,習慣性地就會有人來找她。
謝雲芬一走近,就察覺到了餐桌上的微妙氣氛,她低着語氣,尊敬地喊了聲,“老爺子。”
楚老爺子側過頭去,從頭到尾地打量着她,“你就是照顧小少爺的保姆?”
“是。”謝雲芬聽見他的語氣,心裏更是忐忑。她瞥了一眼楚宴,隐晦道,“小少爺,可是做錯什麽了?”
看看,一開口,就把問題推到了少爺身上。
楚宴內心嘲諷,臉上卻分外委屈。少年似乎有些害怕對方的詢問,急于開口解釋,“芬姨,我沒有惹事。”
楚老爺子瞧見他的态度,更覺來氣,張口就問,“我問你,為什麽小彥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他說你忙?忙什麽?”
謝雲芬聞言,餘光立刻瞥向了楚宴。她瞧見楚宴身上的衣服,暗覺慌亂。
管家催促,“老爺子問你話呢,快說!”
哪知話音剛落,謝雲芬走近了一步,對着楚宴心疼呵道,“哎呦,小少爺,你怎麽還真動手洗衣服了?”
這演技,估摸着也能封後了。楚宴故作不知,聞言後,臉上顯出懵懂。
謝雲芬繼續說,“老爺子,是這樣的。我這兩天,身子不太舒服,來來回回去了幾趟醫院。小少爺懂事,知道我身體……”
“芬姨,你生病了?我怎麽不知道?”楚宴脫口而出,打斷了她的話,神色滿是擔憂和緊張。
兩人說的話完全相反,啪嗒一下,就打了謝雲芬的臉。
謝雲芬驟然卡殼,臉頰微微漲紅。
楚老爺子早就察覺出不對,見她撒謊,猛地拍桌,“生病了?很好!你倒是把醫院病例拿來給我看看!”
“老、老爺子,我就是去藥店,抓了點藥。這年頭,去醫院太費錢了……”在楚老爺子的威壓下,謝雲芬前言不搭後語地解釋。
楚宴看着她的樣子,适時地添上一把火。
“芬姨,生病了不能耽誤。你要是擔心去醫院看病費錢,可以先用我的錢……”衆人聽見這話,神色各異。楚宴将他們的反應淨收眼底,又丢出一句,“反正,我的錢都存在你那裏,肯定夠你看病。”
話已至此,誰還能聽不出來其中的微妙?
還不等楚老爺子開口,管家就先驚訝了,“小少爺,你是說你的零花錢,都存在保姆的手上?”
管家鄭叔的性子,向來溫厚。楚宴聽見他的問話,也不害怕,微不可察地點頭,“嗯。”
謝雲芬聽見這話,心中大為警惕和不安,她頻繁朝着楚宴使眼色,低喊制止,“小少爺。”
楚宴看向謝雲芬,無視了她的‘提醒’。他揚起一個淺淺的笑意,帶着幾分期頤和乖巧,“芬姨還和我說,我得學會存錢,才能以備不時之需。我平時吃住都在學校,也不用買什麽東西。”
楚宴低頭望見自己的衣服,局促改口,“……哦,我這兩天,想要買幾件衣服。不過,芬姨還沒來得及給我錢。”
堂堂一介少爺,零用錢被一個保姆管着?就連買兩件衣服,還要向保姆拿錢?
事情都揭露到這個份上,楚老爺子也不顧孫子是否刻意。他胸口急劇起伏,顯然是被這一番話氣狠了,“荒唐!”
他将手裏的茶杯,狠狠砸在謝雲芬的腳邊,杯子碎渣和水濺落一地。
謝雲芬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婦人保姆,哪裏受得了這番怒壓。她吓得腳軟,再加上心虛,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地上。杯子碎渣刺到手掌,可這下子,她是連痛都喊不出來了。
她的心裏半是驚恐,半是疑慮。很早之前,她就尋了由頭,哄騙住了小少爺,對方一直沒将‘存錢’這事說出。所以,這些年,她的膽子才越來越大。
可如今,怎麽突然就全盤托出口了?
楚老爺子瞧見她的樣子,便知道小孫子所言,多半是真的。
謝雲芬還算有點理智,慌慌張張地狡辯,“老爺子,小少爺需要用錢的時候,我都會給他的。他、他的錢,我一分沒用,都存着呢!小少爺,你替芬姨說說話,是不是啊?”
楚宴裝作被吓到的樣子,視線閃躲着,不敢吱聲。
“存着?好。”楚老爺子問,“小彥,你告訴我,你的錢存了多久?”
楚宴聽見問話,猶疑道,“……我是從初中開始存錢的。”
管家拿出手機,立刻算了筆賬——
先前,兩位少爺年齡還小。因此老爺子給的零花錢,都有定數,但數額一直不小。等過完這個暑假,兩位少爺上了大學,老爺子才會給他們無限額消費的卡。
小少爺性子沉悶,平日也沒多大開銷。
管家随手一算,就出來了一個金額,他把這個數字給老爺子看了一眼。
楚老爺子冷笑,問話,“這筆錢呢?你現在就給我交出來。”
謝雲芬瞧見這巨額數字,吓得冷汗直流。
這些年,她料準了楚彥的性子,扣下了他的錢,甚至全家都靠着這筆白來的財富,肆意花銷。原本,她多少也存了點錢,就是為了偶爾應付楚彥。可前段日子,她聽從了丈夫的慫恿,拿錢換了一套更大的房子。
現在東窗事發,這幾百萬,她怎麽可能拿得出來?!
謝雲芬吓得臉色蒼白,腸子都悔青了!
楚宴見目的已經達到,幹脆縮在一旁,裝出懵了的樣子。
“管家,給我查!查清楚!”楚老爺子盛怒,“這筆錢,必須要她一分不少地吐出來!還有,請鄭警官來一趟,就說有人涉嫌詐騙。”
謝雲芬聽見這話,幾度昏厥。她爬到楚宴的腳邊,眼淚直掉,語無倫次道,“小少爺,我是被豬油蒙了心!你替芬姨求求情,好不好?小少爺,你可是我從小照顧到大的呀!”
從小照顧到大?
楚宴眸中的譏嘲一閃而過。
謝雲芬見對方不理她,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楚家給她的月錢很高,逢年過節分紅也不少,不少親戚朋友羨慕她。可她怎麽……怎麽就會做下這等錯事呢?
恍然間,謝雲芬想起幾年前。有個小孩,笑着對他說:我要存錢,給我媽媽用。芬姨,你對小彥那麽好,他是不是也會存錢給你用?
謝雲芬神色一怔,下意識地望向了楚軒徹。她臉上顯出彷徨、掙紮,欲言又止。
楚軒徹對上她的視線,目光微閃。随即,他便嫌惡地側過頭,冷道,“鄭叔,還不把這瘋女人帶下去?”
殊不知,兩人的短暫對視早就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楚宴眸色微凝,發了話,“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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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