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十天後,晉城大學。

晉城大學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老牌學府,但其中的商業學院,開院的時間還不到十年。商業學院最初是由幾家企業合資開辦的,學院對師生的待遇一直很好,優秀的畢業生,更是能直接進入晉城各大企業。

因此,學院的師資、生源,逐年雄厚。除了被父母安排進的富家子弟,憑借成績考進來的學生,更是數不勝數。

新生開學季,校內總會格外熱鬧。楚宴按照輔導員的安排,來到了宿舍樓。學院內的住宿條件不錯,四人一間。早在新生入住前,學校就已經派人打掃幹淨。

楚宴進入寝室時,裏頭還沒有人。楚老爺子對他們上心,專門派了人,跟他們來學校整理。

“小少爺,我幫你鋪被子?”跟随前來的傭人問道。

楚宴不喜歡自己的被褥被外人觸碰,主動提起東西,回絕,“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去他們那邊吧。”

楚軒徹在樓上寝室,管家鄭叔正在幫他打點。傭人聽見這話,想也不想,轉身就走。說實話,她才不願待在這不受寵的小少爺身邊。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偷偷懶。

楚宴早就習慣了楚家傭人們的态度,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收拾床鋪。以往借着明星的頭銜風光無限,可私下,楚宴仍是‘孤家寡人’,該會的生活技能,他一樣不缺。

沒過多久,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繼而寝室門被人推開。楚宴轉身看去,只一瞬,就認出來人。

正是當日在宴會上,起過争執的黃家豪和顧耀。除此之外,兩人的身邊還跟着一人。楚宴從記憶裏搜尋了一番,記起這人叫陳宏。不用多言,三人是一夥兒的。

短短幾日,楚宴的模樣大為改變。

黃家豪愣了好一瞬,眼中才重新顯出嫌惡,丢下一句,“真晦氣。”

晦氣?

彼此彼此。

楚宴原本還想着要與新室友好好相處,如今一看,這個想法還是及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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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不是楚小少爺?男大十八變呀。”陳宏開口調侃。當日壽宴上的鬧劇,黃家豪嫌丢人,沒和他細說。如今,陳宏自然無知無畏。

楚宴不予理會,轉過身去。

陳宏見他無視了自己,頓時不悅。只是他還沒來得及上前,就被好友一把拉住了,“……別沖動。”

恰時,門口又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是管家鄭叔,“小少爺,你收拾好了嗎?”

鄭叔走近,瞧見堵在門口的一群人,眉眼間湧出擔憂。楚宴料理好了自己的東西,便不想在寝室多待,低聲道,“鄭叔,出去說吧。”

“好。”

兩人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鄭叔便試探道,“小少爺,你要不要換寝室?”

楚宴沉默片刻,這才否決,“不用了。”

壽宴、保姆、轉學,甚至前兩天,還提出改名。原主的性子向來被動,短短幾日,他主動要求的事情太多了,免不了讓人生疑。

更何況,楚宴和原主不一樣,根本不怕黃家豪等人。

鄭叔聞言,無奈嘆氣,轉而他便從口袋裏摸索出一張銀行卡,“小少爺,你把這張卡收着。”

楚宴的目光落在卡上,難得有些疑惑,“……鄭叔?”

“小少爺,這是我的一點積蓄,你拿着以備不時之需,千萬別讓其他人發現。”鄭叔不放心地囑咐,眸中溢出憂慮與心疼,“楚先生忙着公司的事情,難免疏忽了你。至于老爺子……”

對楚軒徹,的确偏愛過甚。

鄭叔有所顧慮,轉移話題解釋,“夫人在世時,對我們這些老傭人都多有照拂。”

少年性子內向,耳根子又軟。鄭叔怕他再被人哄騙,這才偷偷拿出點積蓄,留給他備用。

楚宴明白對方的意思,唇邊揚起些許笑意。的确,少年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都是來源于眼前的這位老管家。

“鄭叔,我不需要。”他将銀行卡推了回去。鄭叔見少年推拒,剛欲再勸。哪知少年擡頭,堅定地望着他,“鄭叔,我明白你的意思。”

對上少年明亮的雙眸,鄭叔一怔,喃喃,“小少爺?”

楚宴移開視線,投向遠處的綠林小道,緩緩道,“有些東西,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鄭叔明白他的意思,心頭動容,他沒再勸說少年收下東西,暗自感嘆——小少爺能有這個覺悟,夫人泉下有知的話,也會覺得欣慰吧。

……

楚宴告別了鄭叔,慢悠悠地往寝室走。還沒等進門,就聽見了屋內的讨論聲。

“徹少都說了,那家夥的性子根本沒變,還是個軟柿子,照樣好拿捏。”

“阿宏,你确定?”顧耀反問。

“廢話!徹少讓我們仨和楚宴那家夥住一起,就是讓我們随時随地給他點教訓。”陳宏頓了頓,嫌棄道,“我說你們怎麽回事啊?才一個暑假,就慫成這個樣子了?”

“不是……”顧耀和黃家豪對視一眼,含糊其辭。

那日壽宴結束後,他們被各自的父親罵了許久。第二天,兩家人就帶着東西,急急忙忙地趕去賠禮讨好。不僅如此,兩家的公司還主動修改了利益分化,這才保住了和楚氏集團的合作。

兩人摔了跟頭,一方面對楚宴恨得咬牙,一方面又心有餘悸。

“滾滾滾,兩個沒出息的家夥!”陳宏喊道。

“誰沒出息!我非得給那家夥一點教訓!”黃家豪一沖動,應道,“說吧,怎麽弄?”

他從抽屜裏拿出打火機和香煙,分給兩人。三人一塊兒吞雲吐霧,商量起來。

楚宴靜靜站立,透過門縫,将裏面的情況看了個清楚。他微挑眉頭,眸中閃出一絲光亮。幾秒後,楚宴就轉身離去,給裏面三人留夠了計劃時間。

半個小時後,楚宴才踏入寝室。一進門,他便看見自己整理幹淨的床鋪,一片混亂。大面積的水漬,淩亂的髒鞋印,甚至還有一些果醬的痕跡。

楚宴有點潔癖,看見床鋪的樣子,眼中頓時凝結起冷霜。

“呦,小少爺回來啦?”旁側吹起一道口哨聲,語裏滿是調侃,“這床挺幹淨的呀?”

楚宴按耐住情緒,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熊孩子嗎?還搞這種鬧劇?

“阿宏,和他廢什麽話。”黃家豪在一旁喊道。

楚宴調整好情緒,回神擡眸。少年的眼眶隐約有些發紅,他看着三位‘罪魁禍首’,顫抖着發問,“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楚宴,你哪只眼睛看見是我們做的?少污蔑我們。”顧耀出聲,又看了黃家豪一眼。瞧見少年的膽怯模樣,兩人不安的心,徹底放松下來。

“你們、你們強詞奪理!”少年見他們不承認,無措到眼眶通紅,臉色也漸漸蒼白。一切的模樣,都和往日無異。

“又裝可憐呢?只可惜,今天可沒人幫你!”

宴會過後,父母的斥責日複一日,可把黃家豪憋屈壞了。如今,他看見少年膽怯委屈的樣子,心裏的那根引線,霎時就爆了。

“給你臉了嗎?還敢來給我們說教?”他起身,猛地一推。少年站不穩,後背撞上牆,傳來清晰的痛感,“在這寝室,可沒外人會幫你。”

少年偏過頭,目光閃躲。幾秒後,他捂住自己的臉頰,低聲抽泣,“……你們等着。”

“慫包。”黃家豪瞧見少年落荒而逃的模樣,總算出了口惡氣。轉而,他又覺得不夠味,“這點教訓,還不夠啊。”

之前,他們有所顧忌,不敢一下子将少年欺負得太狠。

陳宏饒有興味,瞥了一眼淩亂的床鋪,“等着吧,不過是個開胃小菜。他和我們住一個寝室,還怕找不到折騰他的機會?”

顧耀想起少年逃走前的最後一句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他看見兩位好友愉悅的樣子,只能按捺下了情緒,沒有提及。

三人聊得歡快,殊不知,楚宴在離開寝室門的那一剎那,臉上的害怕和膽怯就褪了個幹淨。

楚宴眸光微閃,事已至此,他不介意把事情鬧得再大些。他的腦中已經有了想法,只可惜時機未到。楚宴沉住氣,眼中的寒霜漸漸散去。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邁步離開。

……

楚宴找到了醫務室,敲了敲門。寝室裏的床被折騰得夠髒,楚宴打算借用醫務室,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很快地,裏頭的校醫開了門,她瞧見來人,有些詫異。幾秒後,才問話,“……這位同學,今天才開學,醫務室還在整理。你哪裏不舒服嗎?”

楚宴适時露出脆弱的模樣,乖巧請求,“老師,我能借醫務室的床,休息一下嗎?”

“你是新生吧?怎麽不回寝室休息?”校醫見楚宴長得好看,言行又乖巧,免不了多了幾分好感。

“……室友太吵了,沒辦法休息。”

一雙桃花眼沁出點無措,又有些不好意思。

對上少年的眼神,校醫當即心軟得一塌糊塗。醫務室內間的床早已經收拾妥帖,讓少年休息一下,也不是難事。

“行,你進來吧。”校醫同意後,還不放心的囑咐,“身體有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和我講。”

“好,謝謝老師。”楚宴點頭道謝。他沒有察覺,不遠處,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盯着這幕,眸色晦暗不明。

男人見楚宴進入醫務室,原本冷硬的臉上,顯出一抹顯而易見的擔憂,低喃,“……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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