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挨打

孩子之間的争吵都帶着稚氣,尤其是蘇昭的故意挑釁讓林然覺得哪裏不對,她不再急着走,而是環顧這裏的字畫與擺設。

按理放滿字畫的宮殿不該無人看守才是,再者角落裏的蜘蛛網,以及擺設上的落灰,讓她想起王府裏無人居住的西院,那裏本是給戲子居住的。後來祖母不喜,就遣散了戲子,那裏漸漸就無人去了。

因此,這裏也該是無人居住的,只是蘇昭作何引郡主過來,字畫上又是何意思。

似曾相識的畫面,讓她覺得熟悉,那次說與阿涼聽,阿涼卻生氣了。

阿涼從不與她生氣,那次竟然臉色都不對,可見這些畫着各異姿勢的畫不是什麽好物什,她道:“郡主不覺這裏污穢肮髒嗎?”

“是挺髒的,可我就是好奇字畫上的人是何意思,林然,你可曾知曉呢?”

“這裏都沒有人來,我猜也不是什麽好地方,你看這裏會不會有鬼,被纏上就不好了。”林然趁機抓着小郡主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跑,一邊喊道:“蘇昭,你看你後面有個無頭鬼……”

阿爹可是說了很多鬼故事,騙一騙人還是可以的。

眼見着兩人跑走了,蘇昭氣得一跺腳,咬牙追了上去。

三人回去的時候才遇見被她們丢下的宮人,林然放開小郡主的手,默默地後退幾步,盡量不惹人注意。

蘇昭瞪她一眼,牽着小郡主的手往回走,遠處樓閣上的長樂嘴角勾了勾,“蘇将軍處處針對我,可你女兒偏偏巴結我的女兒,你說到底是尊嚴還是權勢重要?”

蘇長瀾神色莫測,“殿下說笑了,我何時針對你了。”

“莫要抵賴,我反正是不喜歡你,我覺得洛家姐姐溫婉賢良,勝過蘇将軍千倍萬倍,倒是你,招惹穆涼不說,又陷害洛家,待我阿姐回洛陽的那日,定将你千刀萬剮了。你欠她的,可不僅是洛卿一命,還有那個孩子,可惜了。不用我收拾你,真好啊。”

她諷刺一笑,看着消失的幾個孩子,三十萬兩銀子可以做很多事了。

蘇長瀾照舊沉默不語,站立的姿勢不變,見長樂愈發輕松,道:“信陽回來,你甘心?”

“自然不甘心,等她弄死你,我再趕走她,豈不快哉。”長樂坦然一笑,仿若看着跳梁小醜一般看着她,将自己的鄙棄與厭惡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悄悄說一句:“其實我知道你是無奈,陛下承諾你洛家滅門就将阿姐許給你,可是你想過沒,她的性子能在千軍萬馬中斬殺敵首,會屈服于陛下安排的婚事?真是一個豬頭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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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過一通,就走下樓閣,要去收銀子了。

去紫宸殿走了一通,一身官袍的秦宛站在殿外,尚宮局改造的官袍顯得她更為英氣與沉着,紅梅傲雪也不過如此。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習以為常地摸摸她的耳朵,“秦大人怎地不進去伺候,莫不是陛下有了新歡,忘了你這個舊愛?不急不急,本宮這裏向你開放懷抱。”

“陛下接了信陽公主的奏疏,她欲回洛陽,陛下按住了,正在猶豫答不答應。”秦宛垂首,殷紅的唇角抿作一條直線。

長樂還是一副纨绔之色,她收回手,低聲道:“你就瞎操心,洛家的事才過去幾年,信陽公主可是記得清楚,這個時候放她回來。她會先殺蘇長瀾,後拿刀弑君,你以為陛下是傻子?”

“殿下所言甚是。”秦宛冷若冰霜,待人态度也是一樣。讓長樂覺得她在裝正經,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沉聲道:“秦大人缺銀子嗎?”

秦宛知她意,道:“殿下直說。”

“一萬兩,給你上下換身行頭,再買個宅子,夠你快活一陣。也不需做什麽,讓陛下去我宮裏坐坐,我對陛下想念得緊。”長樂笑意深沉,話裏帶着不一樣的含義。

****

秦宛做事,迅疾如雷,翌日便将明皇請至長樂的上陽殿。

明皇性子謹慎,一人獨居紫宸殿,東西配殿更是無人敢随意去,長樂性子與人不同。明皇雖喜愛這個幺女,卻不會與她的宮殿相近。

一入殿,就聽到裏面的嬉笑聲,她步子放慢了些許,還是被蘇昭一眼看到,忙俯身行禮:“臣女蘇昭見過陛下。”

長樂悠閑地起身,過去迎她,林然小步子挪着退到一邊,由着蘇昭過去巴結明皇。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再過一日就可以回府見阿涼。

她喜滋滋地想着,卻聽到明皇說話:“近日裏學些什麽,可有進步?”

長者問話無非這些,林然裝作未聞,一恍惚的功夫就聽到小郡主說話:“昨日去了一奇怪之地,滿是奇怪的字畫。”

林然小心髒咯噔一聲,這個郡主是不是傻?

明皇道:“奇怪之地是何人帶你們去的?”

“是林然,她說那處有趣。”蘇昭搶話道,她心虛地看了一眼小郡主,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說下去。

小郡主滿目疑惑,正當不解時聽到陛下開口:“如何有趣?”

問的是小郡主,她支吾道:“就是滿是字畫,畫上并非梅蘭竹菊。”

明皇奇怪:“何等字畫?”

小郡主說不上來,蘇昭替她開口:“回陛下,就是、就是那般未曾穿衣裳的,還有的是解開衣裳的,好生奇怪,畫這些做什麽?”

明皇臉色驟變,擡眸看着一旁不言語的林然,喜怒不行于色,“你覺得那裏有趣?”

林然張了張嘴,欲辯駁卻聽蘇昭又說話:“阿然說十分有趣,只是我們去了,只覺得一片陰森,就不那麽有趣了,夜晚易做噩夢。”

“那倒是的。”小郡主陡然覺得她說對了一句話,開口符合。

長樂好整以暇地看着幾個孩子,不覺笑出了聲,明皇怒道:“你還有臉笑,瞧你選的什麽人,旁人說的沒錯,小民确實低賤。”

“旁人是指蘇将軍吧,母親莫要生氣,既然不好,趕出去就是了。”長樂站起身,觀望着林然的态度,受了冤枉竟一聲不吭,是不想辯駁,還是吓得不知所措?

前者也算是有趣,後者就算是懦弱、不堪大用,她無奈搖首,聽母親道:“帶壞郡主就這麽饒恕了?”

“不如趕出洛陽城,永世不得踏入,母親可滿意?未免狠了些,九王爺護犢子的性子能拿刀砍上女兒的上陽宮,您是解氣了,女兒可就背了黑鍋,不值當。”長樂拒絕道,得罪林家,失去銀子不說,與九王府敵對,她還沒有那麽愚蠢。

明皇氣得戳她腦袋,“瞧你整日游手好閑,只知玩樂,辦的是什麽事。有錯就罰,二十戒尺,趕出宮去。”

“尚可,別打廢手就成,小十九的未來可就在您那二十戒尺手裏了。”長樂勾了勾嘴角,掃了一眼在陛下身邊欲言又止的女兒,心裏陡生厭惡。

蘇昭洋洋得意,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回頭就對上長樂公主足以吃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松開小郡主的手腕。

林然從頭至尾不說一言,反坦然伸出雙手,看了一眼蘇昭,唇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手心驟然一痛,她回過神來,想起一事,不用再入宮了。

是否可以跟阿涼回林家了?

她眉梢一揚,抽在手心的戒尺也不覺得那麽疼了,唇角抿了抿,只是今日這仇是記下了。阿爹總說怒氣埋在心裏,報仇一事不急,活着時日長久,總會成功的。

她忍着疼一聲不吭,讓長樂側眸,眼神示意秦宛将陛下請走,又命心腹将林然送出宮。看着唯唯諾諾的女兒,她終是忍不住罵道:“被人牽着鼻子走,愚蠢至極,林然挨打,你們能逃過,翻倍的罰,另外将蘇昭送出宮,本宮這裏也不收。”

蘇昭臉色一白,“殿下糊塗。”

“糊塗就糊塗,四十不夠就八十,打殘了本宮擋着。”長樂冷眼掃過廊下的婢女,蘇昭背地裏算計她,确實是好計,只是得罪穆涼的事,不能她一人做了。

*****

宮裏馬車突然而臨,穆涼出門去迎,瞧着林然就馬車上跳了下來,她急道:“忙些,仔細腿疼。”

林然撇嘴,腿不疼,手疼。

她将手背在身後,蹭上臺階,未曾開口就聽到上陽宮的宮人開口:“陛下有旨,林姑娘不用去宮裏了。殿下讓我與您說一聲,改日給您道歉。”

“道歉?”穆涼眼神微冷,見林然神色躲藏,直接道:“勞煩姑姑說清楚,林然犯錯了?”

宮人知穆郡主性子,詳細将發生的事說過一通,最後添一句:“殿下也罰了郡主與蘇昭,您就不要與孩子置氣。”

穆涼卻道:“傳話與你家殿下,道歉一事免了,以後上陽宮的人莫要踏入九王府一步就是了,穆家迎不起。”

阿涼生氣了?林然揚首看着她,伸手攬着她的腰肢,先道:“那個奇怪的地方是蘇昭先去的。”

宮人欲再說什麽,穆涼牽着林然的手腕轉身回府,門人将大門合上,将一衆宮人攔在府門外。

林然小跑着才跟上穆涼的腳步,氣喘籲籲回屋後,才覺得哪裏不對,她靠近着門檻,“阿涼你不信我嗎?”

“殿上為何不解釋?”

“祖母常說親疏有別,郡主都說了,我再說,陛下如何會信,指不定還說我狡辯,不如不說。”林然抵着門板,又恐阿涼不理解,又添一句道:“阿爹曾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時候常記一句狗屁不通,如今稍微大了些,又是這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穆涼忽而覺得疲憊,道:“那你去找阿爹上藥,讓他給你出氣,看你十年後還能不能報仇。”

“不要,王妃那裏又會說我惹事,不去。阿涼,你看我被趕出宮,就可以回林家,多好。”林然害怕她真把自己丢給阿爹,踢着腳步蹭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以為明天是臘月二十八,直到有人提醒我……明天二十九了……我在想我大概比別人少過了一天才有這個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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